而今日则是要试探北院大王上官图,若他忠心,便不会接受半壁江山的封赐,若他接受了,不是欲谋皇位就是想割据而治,即便暂时没有篡位的想法,起码能表明他有欲望有野心,也必将成为新皇的大患,势必要冒着内战的危险而除之。今日召见上官图,虽无侍从跟随,在莲花池中却早已埋伏下高手,伏兵只等赵震取下手腕上的玉环,掷环于水,便会即刻杀出,取走上官父子首级。
而此刻上官一战竟然说出如此忤逆之话,赵震瞪了一眼上官图,看他只是闭着眼一副仿佛不知道自己儿子犯了错一般的态度后,缓缓将右手搭上了左手的玉环。就在此刻,上官图像是听到了莲花池中有什么风吹草动,突然睁开双眼,他再次跪倒,匍匐在地,恭谨地道:“吾皇陛下,犬子年少无知,胡乱说话,冒犯天威,还请陛下看在老臣忠心耿耿为王国奋战三十年的份上,原谅于他。老臣年事已高,体力不支,不敢再居高位,更不敢觊觎九五之位,臣现在就辞去北院大王的职务,祈求陛下允准老臣携子卸甲还田,从此不问军务。”说完,上官图从怀中取出“北院调兵令”,双手奉于赵震身前。
赵震放在玉环上的右手,缓缓地收了回来,他接过“北院调兵令”,略感诧异地道:“爱卿真愿辞去北院大王之衔,卸甲归田?”
上官图道:“令牌既然已经呈交陛下,老臣再无调兵之权,还望陛下恩准。”
赵震正自犹豫,武德皇子赵龙却道:“父皇,一个令牌有什么用,他没有令牌就不能调兵遣将了么?儿臣看这两父子獐头鼠目,定非善类,这个小子竟然敢当着您的面大放厥词,其心其行嚣张之极,儿臣以为,他们早有反心,而且早有准备,不如现在就将他们拿下处死,免除后患。”
上官图大惊,慌忙站起,赵龙以为他欲要不轨,忙用小身子挡在父皇身前,却见他迅速地脱去上衣,然后撕掉内衣,露出了结实的上体,那脖子上、手臂上、胸膛上、腹部横七竖八的十几道伤痕,顿时呈现在了薄雾之中,呈现在了赵震父子眼前。
上官图略显愤怒地道:“陛下,老臣这一身伤痕,难道还不足以让您信任于我么?老臣若对你不够忠心,当年又怎会帮你挡这一刀!?”他指着胸口上最大的一处伤疤,正义凛然地道。
十五年前,骆驼人在西域作乱,文承帝率十万大军亲征,因水土不服,结果惨败,险些丧命于乱军之中,幸得上官图舍身忘死为其挡了一刀才保住性命。赵震念及此情,站起身子,脱下龙袍披在上官图赤裸的上身上,颔首微笑道:“爱卿休怒,寡人知你忠心无二、德义昭彰。小孩子们不懂事,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我们作为长辈自然都不会放在心上。今日召卿入宫,是为了封赏的事,寡人本想赐你领地,不想...不想爱卿不愿再理军政琐事,寡人知你向往田园生活,也不勉强于你。寡人赐你黄金十万两,你放心的回老家颐养天年去吧。”赵震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上官图的表情。
上官图眼睛微闭,面色沉稳,让人揣测不出他的心思。在赵震说完之后,他只是平静地答复道:“谢陛下成全。吾皇万岁。”
“父帅......”上官一战不服气地还想说些什么,上官图一巴掌狠狠地拍了过去,将他打了一个踉跄,上官图怒斥道:“不懂规矩的浑小子,竟然敢顶撞陛下,得罪皇子,我看你是活腻了不成,还不赶紧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上官一战撅着嘴,瞪了一眼武德皇子,又瞪了一眼文承帝,非常不情愿地跪地谢恩。
文承帝踉跄地将他扶起,拉着他的手道:“你父帅卸甲归田,以后你要承担起照顾好你父帅的责任,知道么?”
上官一战道:“是,我知道了。”
文承帝又拉着上官图的手道:“上官爱卿,你且先回府宅,明日早朝之时,你正式递交一份奏折辞呈,寡人成全你卸甲归田之意。”
“是,臣遵旨。那臣告退了。”
“嗯,你们去吧。”
待上官图、上官一战父子告退离开后,武德皇子靠在父皇的怀里问道:“父皇,那个上官一战目中无人,居然敢顶撞您,你为什么还放他们两个走?”
赵震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叹息道:“你以为父皇真的是无所不能么?这个上官图拥兵数十万,我要是杀了他们两个,他们的手下心腹会起兵叛乱的。到时候国无宁日,这个烂摊子还不是得靠你来收拾。”
赵龙蠕蠕嘴道:“那父皇你放他们走,他们要是走了后起兵造反,那岂不就成了放虎归山?”
赵震道:“上官图为我挡过刀,也为王国建立了赫赫战功,我相信他对我是忠心的,再有现在已经夺了他的兵权,谅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龙儿,你放心,父皇离世之前,一定会为你登基扫清障碍,你以后即位,要专心提升国力,抵御外族的入侵。龙儿,你要给我记住,现在我国西北有骆驼人作乱,北方又有半兽人入侵,南方有神秘的黑暗森林,不知道里面的种族在密谋些什么,这些外族势力才是我们人族的大敌,如果不是情势所逼,我们人族一定不能内乱,不能自相残杀,给外族以可乘之机,引来灭族之患?你明白了么?”
“嗯,我明白了。”赵龙眨巴着眼睛,平时懵懂无神的眼睛在眨巴两下之后隐约闪过一丝精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将要发生,他有这种预感。
却说上官图离开御花园后拉着儿子一路狂奔,很快就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在京城的府宅,二人奔至大厅,上官一战挣开父亲的大手,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哈哈,父帅,第一次见你这么慌神!”
上官图喝道:“你好意思说,为父今天差点被你害死了!害得为父不得不交出兵权才能保住我们两父子的性命!”
上官一战喘着气道:“皇帝既然肯放过我们,那我们干嘛还走这么急?哎哟,累死我了。”
上官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跟随皇帝数十年了,我对他再了解不过,他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咱们要不赶紧离开皇宫,那皇帝一后悔,指不定就把我们捉回去杀了!”
上官一战有些不屑地道:“父帅,您老人家拥兵三十万,连宫里的郑统领都是您的人,你怕那个快死的老头子作甚?要是以我的脾气,今天就在御花园里结果了他!”
上官图坐到面南的太师椅上,捋着胡子道:“据禁军统领郑猛说,皇帝这几天陆续接见了一些重臣,但每次都不让禁军侍卫跟随,看来他已经启用了一支青龙帝时期流传下来的神秘护卫队伍,他陆续接见大臣就是想试出大臣是否对他忠心,是否支持他儿子继位,如果支持他的人自然没事,要是不支持的人,怕是会被他的神秘护卫当场处死。大前天进宫的李丞相好像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这李丞相身居高位、不知收敛,还公然拉帮结党、扰乱朝纲,这人恐怕是早就被皇帝秘密处死了。刚才在御花园,我以听声辨位法察觉那莲花池中有异样,果然证实他早就安排了伏兵,因此不得以辞去北院大王职务来蒙混于他,好快点抽身。”
上官一战恨恨地道:“这老头也真是,自己的皇位都是龙谷帝禅让给他的,他就不能效法先皇再把皇位禅让给有能者?非要传位给他那个脓包儿子!”
上官图狡黠一笑道:“为父征战沙场数十年,不会败给他那个脓包儿子的,想让我卸甲归田没那么容易,哼,赵震,明天早朝的时候我让你卸甲归坟!儿子,你今晚连夜出城,去联络城北的驻军,叫他们明天早朝时分杀进皇宫,我会联络郑统领,到时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上官一战面有难色地道:“父帅,你已经没有了调兵令,他们还会听命于你吗?”
上官图道:“城北大营的将领裴德、裴庆两兄弟随我征战二十年,早已是我的心腹,等下我写封亲笔信给你,你交给他们,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哼,没了调兵令,父帅照样可以调动千军万马,其实交出调兵令也不是坏事,让皇帝放松警惕,明天早朝时大军突至,一举将他和他的支持者一网打尽。”
上官一战邪笑道:“父帅果然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