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避开众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插上门,难得放下姿态,一个人静静的坐了下来。按照以往教主给大家毒药的日子,第一个是左护法,第二个就应该是自己了!
他都熬不过,自己又能不能逃过一劫?
孔雀绝大多数的时候很高傲任性,但某些时候还是很细心的,不然也不会凭借一双巧手做出许多精妙的机关暗器。当年他离家出走,是自愿加入魔教的,也是自愿为教主效忠的,因为他觉得教主的行事作风虽然狠辣,但总算坦率直接,不像很多正派那么迂腐虚伪,他以为进入魔教,可以少了很多牵绊。
可他没料到,也是唯一后悔的一点,就是教主竟然骗他们吃下了怨魂丹,就算自己是自愿加入,他也不信任自己,仍像对待其他棋子一样用狠毒的方式对待自己。
这一点孔雀是很不甘心也不认输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很多事都主动为教主效忠,加上又有怨魂丹的牵制,教主对他的信任也多了些——所以教主绝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敢偷偷的藏下怨魂丹。
那怨魂丹,毒性极强,平日潜伏体内,与日俱增,一年为限发作,不同于其他毒药的是,每年他们的服药量都要照前一次多一颗,孔雀十六出走,从第一年的一颗,第二年的两颗,第三年的三颗,便已猜测出了规律,于是凭借自己的巧手,每次服药之时都暗中藏下一颗,以备不时之需。而教主也完全没料到小小的孔雀胆敢反抗他,从来没有发现过。
至今,孔雀已经藏下了五颗,为此,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由于每次解药药量不足,但又不会完全致命,凭他的武功和毅力撑着,加上名贵的补品能够慢慢调养过去,究竟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藏下这些丹药,一则为保命想多活几年,二则想通过丹药找出炼制的方法,将来也可脱离教主的掌控,他不是不喜欢魔教,只是不喜欢被人钳制而已。
左护法毒发了,不出意外,再有半个月就是自己了!这半个月之内再想不出办法,孔雀可就真成了死鸟了,剩下的五颗,最多可以再延长一年的寿命,这是一个赌注,要么把丹药融了炼,也许可以找出解药,但若找不出就半个月立刻丧命,也许可以全部服下,但只保一年,下一次发作就再无药可救。
孔雀正在痛苦的挣扎,不自觉的打开衣柜,却翻箱倒柜也不见了装怨魂丹的药瓶,一种凉意从心而生,自信如他,也不得不直面死亡的来临。
放药的地方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难道有鬼不成?
门嘎吱一下打开,一身黑衣,面色苍白的左护法,像极了勾魂的黑无常。孔雀不禁一个激灵。左护法冷冷的说道:“我有事要问你。”
“什……什么事?”
左护法掏出一个小瓶,孔雀顿时浑身一颤,怎么会在他那里?
“你为什么会有怨魂丹?”
孔雀见瞒不住他,心里盘算着,万一这左护法迁怒自己,以自己的机关能不能抵挡得住他这半条命?思来想去,还是叹了口气,没毛的老鹰也是鹰啊……于是,只好将实情说了出来。
“就这样?”左护法淡淡的开口问道。
“恩。“孔雀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那小药瓶。“不过我一直都将它藏在衣柜里,你是怎么发现的?”按理说,教中人互不干预,尤其是左护法这种性格也不屑于进别人房间偷东西吧。
“有人刚才给我的。“左护法将小药瓶放到桌子上,淡淡的说道:”还给你。“
“到底是谁?“孔雀略显焦急,他拿起药瓶将药倒了出来,发觉五颗只剩下三颗,不由纳闷,若是左护法将它们据为己有,他中毒最深,全部吃下或许可以保命,只有两颗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那么那两颗哪里去了?
左护法缓缓向外走去,孔雀看出他有诀别之意,喊他:“你准备去哪里?“
左护法顿了顿,说道:“去找一个安静的葬身之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孔雀知道拦不住他,就随他而去,独自陷入深深的感伤。
是谁来过自己房间……难道,是他?糟了,是自己太大意了,他闯进自己房间那天,自己只把他当成一个重伤快死的小白痴,竟然没有防他!况且当时药瓶还在……怪不得最近他的伤势好那么快,这怨魂丹虽然本身是剧毒,但凝血效果极佳,准是事后他伤势发作想起此物,又偷偷过来拿的!
孔雀怒火中烧,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
找遍了整个教,都没有发现小教主的踪迹,只剩下玄冰洞了。孔雀冲了进去,果然看到他正站在已经干涸的寒潭边上沉思,听见有动静,小教主回过头来,脸上带着诧异。
“原来你在这里。“孔雀一步步逼近,面上是冷酷的笑容。他发觉孔雀神色有异,但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孔雀这么生气,心想,莫非,和自己有关?
“我……”刚想解释,整个人已经被孔雀猛拎了起来,随后,又被重重扔到了远处,摔到了地面上,那地面都是冰块,无数碎冰刺进了他的身体,他想爬起来,却痛的一动都动不得,只能迷茫的望着孔雀。
孔雀一步步走过来,杀气只增不减,他心知以孔雀的个性,在极怒的状态下说什么都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只好费力的去想,为什么孔雀会这么对付自己……
孔雀手里多了一个瓶子,面色更加冷凛.”我问你,这里面的药丸是不是被你吃掉了两颗,还把剩下的送了人?”
他认出了那个瓶子,点了点头。
孔雀一脚踹在他身上,他身子一歪,闷哼一声,却感觉五脏六腑都炸开了一般,喉咙一甜,似乎有血涌了上来。看来孔雀愤怒到了极点,这一下也用上不少功力,恐怕今日自己就要死在他的手中,可是是不是有点冤枉?都说孔雀心胸狭窄有仇必报,但也没必要小气到这种程度吧!上次自己穿了他几套衣服就要掐死自己,这次才拿了一瓶金疮药……
“你此刻一定是在想我的度量太小,心胸太窄是不是?你一定觉得我这么对你太过分了,是不是?”孔雀睥睨了他一眼.
他好死不死的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孔雀.”只是两粒金疮药,我赔给你还不行么……”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
“你拿什么赔?”又是更重的一脚,他只觉得胸口如迸裂般疼痛,连气都喘不上来.
孔雀冷哼一声,”若我告诉你,这里面的每一颗丹药,都是我的命,是我的寿命期限,,少一颗我就少活几天,你还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是错的?”
他睁大了眼睛,鲜血缓缓自嘴角流出,胸口还在急促的起伏着.
“怨魂丹,向来是前教主控制我们的工具,有了它,再厉害的人也只能乖乖成为棋子,你应该猜到它的作用了吧?”
“为了攒下它们,我所受的折磨又岂是你的千倍万倍,你可知道,左护法毒发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痛苦,才能让他失去理智跳入寒潭?”
“倘若真的找不出解药,这些东西起码可以让我再活一年,一年可以做很多事,我起码还可以偷偷回家看看娘亲……”
“对不起……”他颤抖着,心中的愧疚大过痛苦,也不再怨恨,人都说孔雀任性,可今天这么说来,错的原来是自己.
“我的东西,你竟然还要拿去救别人,你知不知道左护法毒发之后,再有半个月就轮到我了?”孔雀像是发了疯,又有些凄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只需让你偿命就可以了!”他蹲下来,盯着小教主.
“反正你也吃下了怨魂丹,一年之后就到你了,你也尝尝伤口崩裂,血流殆尽的痛苦吧!”
他紧紧闭着双眼,泪水忍不住滑落,低着头颤抖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偿命……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孔雀狠狠的揪着他的衣领,冷笑道:”好啊,那就把你的血给我喝!”
“这样就可以解你的毒?”他迷茫而讶异.
“或许,我从来没试过.”孔雀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型弯刀,刷的一声拔出,雪亮的刀锋映着他冰冷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
他知道自己无法反抗,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和绝望,缓缓伸出右手,腕间的伤口清晰可见:”动手吧……”目光却转向一旁,身体还在颤抖,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谁现在喝的下啊!”孔雀一脸的鄙夷,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若是要生喝你的血,还不如直接拿你试药.”
“试药……?”
“蝶梦说最近新炼出了几种药,用的药材都是世间罕见的毒物,希望以毒攻毒,但是无人敢试,正好你吃下了怨魂丹,就拿你试吧.”
“……”那就是有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了,越是不知道,越是害怕的厉害,不禁问道:”那些药,吃错了会有什么后果……”
孔雀十分解恨的一笑:”哼哼,什么副作用都有,可能会全身如同蚂蚁撕咬,也可能水分慢慢蒸发掉变成干尸,或者身体很快胖成肉球然后爆裂,变成妖怪,变成女人……”
他听的心惊,一个血气上涌就昏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孔雀骄傲的俯视着他趴倒在地的可怜样,微微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