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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独尊

一块斑驳烂石。

经过多少年风吹,经过多少年雨打。

没有人能够知道。

凡人更不知的是,这块貌不惊人寻常之极的石头,却正是昆仑土地的神像之身。

至于这石头旁那个红砖绿瓦颇具规模的土地庙,不过是几个自以为是的乡间老神棍,为了糊弄临近香客的供奉,胡乱找个泥雕木塑罢了。

并不是向功德箱里投几个香油钱,就能换取神灵的祝福。

有多少人能够明白,又有多少人不愿意明白。

神!

就是神!

怎会要人的施舍?

神是无私的。

神不会因为恶人供奉,而免去了他的罪过。也不会因为好人不去供奉,而不给他庇佑。

神的庇佑,不是为了报酬,是因为,世人需要。

神之所以伟大,是因为神赏善罚恶公正严明,并不图任何回报。

所以,世人愿意供奉神灵。

丹灵子围着这块斑驳烂石转了几圈,又看了看果儿手中的玉符。心中微微叹息:主人实在霸道,竟然派果儿直接上门索取,那战神高百纵横天下的依仗,无上神通——‘大日紫气’。唉,三年前,主人在镇邪台定下律法明对错,又号令众生平等,和谐相处。几年下来,主人措施得力,昆仑已经有部分仙人也渐渐转变了对主人的恶劣印象,渐渐承认主人的镇邪台真主的地位。主人威望日渐盛隆,若是再平稳渡过数十年,怕即便是女主人龙祥公主也动摇不了主人的地位了。可是,局势渐入佳境的情况下,为什么主人还要挑衅战神高百这般神通广大的仙人呢?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主人的心思,真不是我所能揣测的。

果儿在斑驳烂石的土地像边虔诚的祈求祝福。

须臾之后,一个厚重低沉,苍劲有力的声音从这块斑驳烂石中传出:“孩子,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晓,此地人多,说话不便,你们在界河棋阵边等着我吧。”

石里传音,虽然有些神异,可如今的果儿已经见怪不怪了,登时回头看着丹灵子,目光露出疑惑:界河棋阵?那是什么地方?

丹灵子目光犹自透露几分不忍,几分畏惧之色。久而久之,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希望主人与战神,不要斗起来啊。”

等丹灵子带着果儿来到了所谓的界河棋阵,果儿才赫然发现,这界河棋阵所在的位置,正是第一次与主人李星河相遇的地方。

丹灵子和果儿静静的在这里等着。此时,丹灵子向果儿说了很多有关镇邪台众仙纷争的事情,也详细说了战神高百的威名,和自家主人的可怕。

果儿一开始听丹灵子讲述仙家纷争的时候,还有些胆战心惊,可随着丹灵子继续说下去,果儿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再没有多少特别感觉。

耳边依然回响着丹灵子的话,可是果儿的心思却如同慢慢沉入了湖底,提不起半点劲头,果儿不自觉的用自己白嫩如玉的手,把被风吹散的秀发梳拢。让被散发遮挡的眼睛,能够更加清楚的观看周围的景致。

周围的景致,依然是曲径通幽,浑然天成,赏心悦目之极,可就在这里那所谓玄之又玄,有着神奇威力的阵法,果儿看不出半点痕迹。

又见到这一样的景致,可为什么果儿心中越来越难受,是否是因为那在此相遇,让自己一见便小脸热热,心如鹿撞的少年,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少女的情怀,丹灵子又怎会懂?

时间悄悄的流逝,也许是弹指间的刹那,也许是一两个时辰。

就在果儿恍然间对时间失去的感觉的时候,远处慢慢传来令人无比压抑,浑身不得动弹,连呼吸都困难的感觉。

好难受。

果儿瞬时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艰难的抬起了头,却惊讶的发现,不仅仅是自己,连那看似仙姿优雅的灵鹤丹灵子也有着如自己一般的遭遇。

是什么能够让丹灵子如自己这个凡人一样无力?

一个念头从果儿脑海中闪过:莫非,他来了?

是的,

他,战神——高百!

来了!

前方离地三尺,悬浮着一光头壮汉。

果儿从没有见过,体形如此壮硕的猛士,他足足有九尺之高,浑身肌肉隆起是如此夸张,每块肌肉都有常人数倍,甚至是十倍的大小,每块肌肉有棱角分明紧紧虬结连在一起,如金刚雕塑。如此巨大的体魄内,像是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压迫力。使人望之生畏,不敢逼视。

巨汉光头下的面容,如最坚硬的岩石一样,显露出绝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动摇的执着。这种决不动摇无比坚毅的神情,远远望去,便令人感到可怕之极,狰狞之极。

双手环抱,巨汉目光极其高傲,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势扑面而来,虽是离地三尺,悬浮半空,可是巨汉就是这么直挺挺顶天立地般的站着,没有任何动作。与此同时,悬浮的巨汉还是一点点的向前移动,像是有一种如天空海洋般宽广,强大无匹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一点一点的将巨汉强行推动着。

能有这般威势,这巨汉也只能是他了。

战神——高百!

一见之下,果儿终于明白了出身海外仙岛的高百,为什么不被人尊称什么仙人,什么真君了。

高百只能被称为——战神!

因为高百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强!

无比的——强啊!

果儿手中玉符此时微微闪动,隐隐散发金色荧光,忽地一声,玉符似乎有所感应,化作一道金色虹光腾向空中,虹光所过之处,显出一个个斗大的闪耀金字,生生止住了战神高百前进之势。

战神高百目光一凝,看过镇邪真主法谕之后,登时愕然,又看着果儿一会儿后,那似无数年坚韧不变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好笑的神情:“杨韶涵,你有何德何能,敢来学本尊的‘大日紫气’呢?”

被人突然叫破真名,果儿心中措不及防之下,神情立时慌乱起来,俏脸瞬间通红,看着充满威严的战神高百,果儿连说话都觉得十分困难,结结巴巴道:“果儿拜见......战......神,果儿之前的......名字,已经......不用了,这次果儿只是奉.....真主之命前来......”

果儿语气断断续续,就在快要说不下去的时候,战神高百微微一声叹息,轻轻闭上那双无尽威严双眸,等高百再次睁开双眸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温和许多:“果儿......,你本是人间公主,天真纯良,却担负上凄凉伤悲的命运,本尊也是可怜你的遭遇,所以在昆仑山对你们一行四人多加护持,免受妖兽滋扰。可是没有想到,本尊对你的一番善意,如今却成了李星河挑衅本尊的借口。”

战神高百初时感应到李星河镇邪真主法谕,便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待到明白李星河的意图之后,不禁暗自提防起来,该来的,终于来了。

一边的果儿,没有想到自己一行人在昆仑山畅通无阻,一路平安的原因,竟然是战神庇佑。可还没等果儿表达什么感激之情。果儿就奇怪看到,战神高百仔细看着空中的玉符后,渐渐认真了。

难道这片能发金光,能够飞翔的玉符,还有什么神奇之处吗?

战神高百对着悬浮的玉符,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在和谁打招呼,之后便淡淡一声开了口:“李星河,早就听闻你的法宝‘影视金球’,极其玄妙,‘影视玉符’所到之处,天地之间任何一处的景致与声音,都可通过‘影视金球’映入眼前。如今一看,这‘影视玉符’玄妙之处,就连本尊也不知究竟,想来传言应该是真的了。”

难道这片小小的玉符,可以探查天地间的任何一处?果儿难以置信的看着空中悬浮的玉符,双眼立刻睁开到最大,变得滴溜溜的圆。

‘影视玉符’上莹莹金光变得闪烁,片刻之后,玉符中竟然传来了李星河那懒洋洋的哈气声。李星河声音明明远在天边,可是偏偏确是近在眼前。‘影视玉符’这般神异之能,登时给果儿一种极其怪异之感,顿时觉得李星河真主越发的神通广大起来。

玉符中响起李星河的声音,似乎是颇有兴致:“哦,高百,有什么关于我的传言,说来听听。”

战神高百神情颇为凝重,语气变得低沉起来,声音隐隐有如刀剑交锋,震人心魄:“天下传言,昆仑镇邪台新任真主——李星河,非神非仙,非妖非魔,亦非人非鬼,更不在三界之内,五行之中,乃是因天外天万载难逢的异动,从另一宇宙降临而来的异人。”

李星河声音依然软绵绵的,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可也是显得极为大方,坦然承认自己的来历:“呵呵,没想到天河那个老头倒是把我的老底揭了个底掉,还弄得举世皆知。”

直到这时候,天资聪颖的果儿才真正明白,为何紫竹精舍主殿之外,李星河那幅对联的真正含义:

‘逍遥游天地,三界我一人。’

这幅看似狂妄之极的对联中,谁又能想象的到,其中李星河灵魂深处那浓浓化不开的寂寞,和‘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呢?

也是直到这时候,果儿才真正的明白,即使是被紫竹精舍无数灵兽的畏惧,即使是被眼前这让人感觉无比强大的战神所忌惮,即使李星河神通广大,从另一个宇宙中而来。

李星河心中依然有一份至真至诚的情感,与常人并无二致。

战神高百略微沉默,似乎果儿的思绪,也似乎觉得证实了李星河的来历,李星河又变得更加棘手。

顿了又顿,战神高百再次开口:“李星河,你来昆仑已有十年,天河真君传你大道的同时,也应将这方世界的人情世故讲给你知吧。”

李星河并不回答战神高百,还是有气无力软绵绵道:“有话直说。”

听到李星河这般惫懒姿态的回答,战神高百竟然并无半点生气,似乎早已经听多了李星河的脾气一样。微微摇头,战神高百声音变得高昂,很有理直气壮的意味:“李星河,你明明知道,‘大日紫气’是本尊神通法力之根本,万年道术的心得,绝不容许他人所惦念,为何你还要颁下这道荒诞旨意,夺取本尊的‘大日紫气’。”

李星河的声音这时终于不再慵懒软绵,反而渐渐转冷,变得阴寒可怖:

“怎么?你不愿意!”

战神高百庄严神情变得极为冷峻,不答反问一句:

“本尊与你,可有不解的——仇?”

“没有。”

李星河的回答,语气森寒。

战神高百再问一句:

“本尊与你,可有不灭的——恨?”

“没有。”

李星河依然语气森寒。

如此决绝的回答,李星河有着如此决绝的心。

战神高百被一句句挑衅,神威已被亵渎。可想而知,若是再一句不和,这两大强绝当世的神灵,怕是要......斗个天翻地覆。

战!

是否不可避免?

战神高百神情渐渐变得战意盎然时,感慨一声:“李星河,你虽是抢夺镇邪台真主之位,可是你却号召群仙‘众生平等’,并定下法规,约束昆仑八百灵山内群仙灵兽,严禁私下争斗欺凌,又广施另一宇宙的奇妙之术,造化这方仙境愈加神奇。你的种种立德扬善之行,本尊看在眼里。可为何你又这般残酷,凡是对你有所不从之人,你必定赶尽杀绝呢?如此种种,本尊实在疑惑,你可愿答我?”

似乎是没有想到战神高百会有此一问,李星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也许是有太多话要说,也许是根本不屑一顾,李星河的心思总是显得高深莫测,让人难懂。他会回答高百的话嘛?

也许是不知不觉中,李星河将自己所遇到的最强大的仙人——战神高百,真正的当作了对手。

李星河短暂沉默之后,竟然罕见的开了口:

令人爱不如令人惧!

我信法!

掌管昆仑仙境以来,我便第一时间定下律法。昆仑山脉周围虽是民风淳朴之地,昆仑仙境之中也皆是有道神仙,可是,我信人人心中,皆有不可磨灭的贪念,皆有对权利的执着欲望。未免昆仑仙境将来为邪恶所侵,我便以律法为准绳,辨明善恶对错,凡有触犯律法者,我绝不饶恕。

李星河说到了这里,战神高百已经似有所触动,可李星河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好似一把无上利剑,狠狠的劈中了高百的心房,更将整个昆仑仙境万千仙灵,震撼的无以复加。

李星河的声音虽是淡淡,可是语气却逐渐透露出上天下地,一往无前,无人可挡也无人可逆,绝不容许质疑的决绝气魄:

虽是众生平等,可是惟我独尊!

我将昆仑仙境视为己有,当然要将它造就神奇美丽。

至于我善待一众仙灵,只不过这些顽固仙灵实在是杀之不绝,我不想让他们造反,嫌太麻烦而已。

嘿嘿,天下间怎会有让我出力却不图回报的好事?

哼!

我为何能登上镇邪台真主的宝座,非是昆仑仙境一众仙灵服我德行,而是因为我实在道法太深,神通太强,根本无人可挡。

我既然已力压四方,又何须太过虚伪。

即便是诸天神佛当面,我也要这昆仑仙境。

顺我者昌!

逆我者亡!

不服我者,

无理,可杀!

有理,亦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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