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行动。
——这是一个能百分百致人于死地的行动。
尽管如此,卓雪君又岂能让人百分百致她于死地;天衣纵然无缝,她也得插针见缝。卓雪君扣住苏世名脉门的手一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苏世名拉了过来,贴住自己的身子。
于是,她那衣衫裹住的高挑胴体与苏世名的身子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看上去,宛若一对情人最亲密无间的拥抱。
暗器,寒光点点,如数的钉在苏世名身上。
一掌,砰地击在卓雪君的后背,她闷哼了一声,双掌已按在苏世名的胸膛,将九成掌劲尽数转嫁至苏世名。头一偏,躲开从苏世名口中喷出的一股血箭。并借力往外飞了出去,亦避过了苏世清的一记扫腿。
可是背后掌风,急追卓雪君。
——这是第二掌,枫呤风的掌风真如风一般的缠绵不绝。
外面三人,反应奇快,卓雪君身影一飞出,九道寒光朝空中向她打来。
苏世清拾剑,伴着掌风一齐追刺,同样,他剑未出鞘。
蓝佳城却似在闭目养神,于万事若不见。
——这是第二波攻击。
——第一轮攻击中:苏世名亡,这一次,他绝不可能再‘复活’了。而且死状惨厉,身受所有暗器和一记凄风掌。
——第二轮攻击更快、更绝,因为他们的首轮进攻失败,所以这一次更加不能疏忽。
九枚暗器、一掌、一剑均不待卓雪君落地,一齐向半空袭来。
在卓雪君倩影即坠的一霎,她一声清叱,两条飞絮,一条卷住疾向她的九片暗器,第二条返拂枫呤风、苏世清。
枫呤风骤然收掌,风一般的闪过这条长絮,苏世清亦急避,然身手终究不如枫呤风,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慢——就意味着死!
——第二轮攻击中:苏世清亡,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而且死不瞑目,尤似不信自己竟然连一招都避不开,并且身受不了一条白絮的轻柔一击。
——第三轮攻击开始,
确切的说,并没有第三轮,因为就在枫呤风闪身的一刹那,卓雪君已用卷住暗器的飞袖打向三个苏家弟子,他们临死时,也是一脸不信的表情。
——所以,仅剩枫呤风一个人。
一人,自然不能算做是‘一轮’。
此时。
蓝佳城睁眼,眼神零落。
枫呤风扬眉,眉宇微蹙。
卓雪君飘落,落地无声。
骤然。
——风,
——风起,
——风起尘扬,
——枫呤风双掌迸发。
雪——
雪舞——
雪舞夜空——
卓雪君凌空飞袖——
——剑,
——剑出,
——剑出如梦,
——蓝佳城光华一剑。
……
——掌风烈烈中,卓雪君水袖轻挽,飘然如天仙,翩若惊鸿,曼妙之极,似在夜风里扬起一片漫天飞雪,纷纷呈呈、唯美唯幻……
——雪舞纷纷下,枫呤风双掌交错,轻逸如秋叶,风疾云走,矫若游龙,掌风如潮仿佛卷起千堆雪……
——剑,蓝佳城伸手一剑,却似湮没在一个风雪如涛的夜里,惊起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梦……
蓦的,寂静绽开!!
——风止,
——雪住,
——剑停,
一缕低吟的清音自卓雪君那失色香唇间袅袅透出:“凄风掌,果然……”音尾未落,“噗”的一大口鲜血从卓雪君的口中喷出,点点密密的洒落在衣襟、地面……
卓雪君娇躯微一趔趄,白皙的脸上浮出一抹病态的嫣红,仰头,尚带残血的嘴角牵起一丝傲姿清晰的笑,接道:“果然……不过如此!”
——凄风掌,果然不过如此!
这是卓雪君在被六名高手合袭之下,且伤在枫呤风第一掌的情形下,反杀掉其中五人,接着又独斗枫呤风之后说出来的一句话。这,该是怎样的一种冷傲?
或许——
卓雪君的傲,只是一种冷绝风情的傲。
蓝佳城的傲,又是一种冷然淡漠的傲。
枫呤风的傲,却是一种冷视一切的傲。
……
“不要运气调息,尽量放松,让腔内的淤血自动顷出。”枫呤风望向卓雪君,淡淡的开口,道出了一句不该出自他口中的话,一句可以由任何人来说但却不应由他来说的话。
因为,枫呤风先是从背后一掌袭中卓雪君,尽管卓雪君将大部分掌劲转至苏世名,但她自己至少也承受了一成掌力。这一成力道,能使一个普通人当即丧命,可以令一名二流高手身受重创数月都难以恢复,也可以让一位一流好手在顷刻间腑脏受损。枫呤风自然了解自己这一掌的威力,所以,枫呤风更趁卓雪君负伤之际,独自一人发起了第三‘轮’攻势。因此,当枫呤风现在开口道出一句这样的话时,就连蓝佳城都觉得有些疑惑不解!
卓雪君清冷如雪的眸子缓缓一扫枫呤风,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但却始终噙着一抹笑:“那我是否应该要谢谢……你的提醒?”
枫呤风道:“你不信我?”
卓雪君又笑了,她喘息已微乱,却还是笑了,笑得脸色有些苍白:“我已经信过了。”
枫呤风沉默……
蓝佳城凝视着枫呤风:“你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枫呤风的衣抉微飘,无风自动,冷淡道:“我杀人不是为了觉得有趣。”
蓝佳城道:“那是为了什么?”
枫呤风的瞳孔似在收缩,缓缓道:“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蓝佳城道:“你觉得什么才最有必要?”
枫呤风的手忽然握紧,却不语……
蓝佳城忽道:“我见过你。”
枫呤风道:“你说过一次了。”
蓝佳城道:“这次不同。”
枫呤风道:“哪里不同?”
蓝佳城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枫呤风忽然笑了:“什么样的人?”
蓝佳城一直不笑:“一个我经常见到的人。”
枫呤风道:“那个人是谁?”
蓝佳城道:“我自己。”不论你是谁,见得最多的一个人,必然是你自己,也只能是你自己。
枫呤风止笑:“你觉得你像我?”
蓝佳城淡笑:“不,你像我。”
枫呤风道:“哪一点像你?”
蓝佳城的目光望向了远方,虽然黑夜沉沉,他的眼里却有光,道:“不管哪一点都像,因为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对是错,也从来不去区分对与错,更不会去计较做对做错的结果。”
枫呤风的心一跳,他实在是很奇怪,眼前这个人的一言一行俱是那么的特别。但若让他具体说出是哪里特别,他却说不上来,正因为如此,他才奇怪!
……
奇怪的事情往往会发生在各种不同的人身上,
何不来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何不来此刻也正感奇怪,他很少会对一件事情感到奇怪。
因为只要是他想去了解的一样事物,事情的本身往往还来不及散发出‘奇怪’之感,就早已被他完全的洞悉和摸透了……
何不来的手心里握着一盏还剩半杯热茶的小杯子,半眯着眼,半躺在一张椅子上。
他现在不仅感到奇怪,内心还伴有一点点不安,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奇怪,更不应该不安,
他不仅不应该不安,还应该感到开心,应该把这半杯茶喝完,应该完完全全、舒舒服服的让整个人都躺到椅子上去。
因为他躺着的椅子是花了四千两银子让杭州‘巧木神来’宋千花专门为他定做的。
他喝的是由少林苦禅大师自制的普洱茶。
他身上披的是由塞外“漠北第一刀”献上的紫貂氅。
何况,他还是武林南盟的大总管,
何大总管——何不来。
像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够为一件事情感到奇怪并且不安?
何不来此时很想找龙二来问问,
每当何不来想找龙二的时候,龙二仿佛早就已经猜到了何不来想找他一样,会主动的、不早不晚的出现在何不来的面前。龙二从来都不会在何不来想找他的时候不来,但当何不来不想找他的时候,龙二的人就如同鬼魂一般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与何不来偶遇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所以这一次,龙二来了。
龙二当然不是真的就叫龙二,他是有名字的,他的本名是叫龙……
具体是叫龙什么,他自己也给忘了,何不来叫他龙二叫了六年多,叫得让他连自己原本的真名都想不起来了。再加上龙二本身换名字也换得太多,龙二一生下来就是个孤儿,仅在他襁褓里的一张发黄的布条上留着母亲生前为他起的名字,他有问过别人这块布条上写的是哪几个字,但他听得最清晰的一个字还是一个‘龙’字,后来一个农夫收了他做养子,可是农夫不识字,天天唤他‘龙儿’,他觉得很俗气,像他这种人,怎么能够叫‘龙儿’。三年后农夫过世,他又被一个拳师当作是徒弟收养,拳师给他起名叫‘龙子’。他很气愤,因为‘龙子’和‘聋子’听起来是一个音,于是两年后他杀了拳师一家四口,逃到了杭州。在一家庙门口,他遇到了现在的何不来,何不来给他起名叫‘龙二’,他这次很满意,满意到连当初写在那块黄布条上的本名也忘了!
何不来对龙二一向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