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直到了周五,梁以铎的演讲下午2点开始,庄柔12点30陪苏黎喝完了最后一杯咖啡,两人一同前往大礼堂。
千叮咛万嘱咐苏黎要给她留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这女人居然还是仗义的留了第一排,左数第二个。
她随后惊悚的发现,陆年羽晃进来后,坐在了她的左手边,显然是苏黎的安排。她咬紧牙,瞪着台上做最后准备的好朋友,后者若无其事的耸耸肩,在陆年羽跟场边工作人员打招呼时,不出声的指着他,对她挤眉弄眼。
如果庄柔认为这已经够尴尬了,更尴尬的还在后面。
苏黎做好头发,化好妆之后接了个电话便不声不响的出了大礼堂。陆年羽和庄柔互看几眼,各自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黎真是没事找事……”
“我也觉得。”她小声回答。
“你坐着吧,我去另找个座位。”
她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道了声谢谢,回头帮他看哪里有空座位。一回头,却正看到苏黎引着一个男人走进礼堂,猛地吸了口气,屏住呼吸。
梁以铮,走的平平稳稳,淡定的无视身后陷落多少女生的倾慕。
好吧,这是他哥哥的演讲,她早该知道他会来。赶快转头,然而还是被他看到了。几秒钟之后,苏黎和他谈笑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您可以坐中间些的位置。”
她右手边的座椅被填满了。“这里就可以,”他的声音很自然“……看的更清楚一些。”
庄柔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就像你从不想在学校外看见班主任老师,在医院外看到你的医生也不是件舒服的事。虽然今天5点她就该去妙仁见以铮,但突然提早了3个小时还是让她猝不及防。
“有任何需要,请让我们的工作人员知道。”
苏黎一偏头,看到庄柔左边空空如也的座位,气不打一处来。
“那死人跑哪去了?他当老娘给他创造机会这么容易啊?”
庄柔看她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忽然想笑,苏黎啊苏黎,刚才还那么淑女,一瞬间就暴露本色了。然而,再次让她没料到的是,陆年羽几乎以光速晃了回来,重重坐回她左边,脸色又是死沉。
“去上了个洗手间。”他将手伸到庄柔面前,呵呵冷笑几声,却是在对以铮说话,“梁副院长,又见面了哈,上回没跟您多聊几句真是遗憾。”
苏黎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个男人在庄柔面前握了个手,交换着冷冷的目光。
庄柔此刻是彻底的无语,无语了。
陆年羽凑到她耳朵旁边小声说:“放心,好歹咱俩朋友一场,你要不想嫁给他谁也不能逼你。”
“我没要嫁给他。”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事解释不清楚。以铮在旁边轻声咳嗽,示意他听的到他们说话。老天作证,她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
“真不明白……他配你来说也太老了吧,有代沟怎么办……”
“陆年羽,我没订过婚。他是开玩笑的。”她平生从没觉得这么想说话过,因为事关清白,不说不行。笑话,要是她真的嫁给梁以铮,其他问题不说,爸就会第一个把她赶出家门。
好吧,她说的他不信,那个始作俑者的话他总会信的。
“梁医生,嗯,你能不能……把上次那件事解释清楚?就是……订婚……”她转头,勉强开口,同时发现以铮很生气,非常生气。
以铮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老”这个字,突然一阵干火。这时庄柔凑过来叫他解释清楚,干火立刻升级成了激火。其实他一般不会跟小孩子生气,但看陆年羽和庄柔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还是让他胃里翻腾。她不是从来都不爱说话的吗?怎么话多起来了?
“好,解释清楚。”他尽量礼貌的继续与陆年羽交换冷冷的目光。“订婚的事不假,但我想她并不讨厌我,只是闹了个小矛盾而已。”
他满意的看着女孩吸了口凉气,脸颊绯红:“你……”
“小柔,你同学不知道上个周末你一直跟谁在一起吗?”他将她的手拾起来轻轻揉捏,如同从前牵着她的手去弹钢琴。他认识她,有5年零3个星期了,除去中间抽空的时光,关于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还很鲜活。
在那瞬间,他忽然意识到,5年前是她对他下了“孤单”的魔咒,那么或许,也应该由她来解开。
庄柔开始胸闷,但没有窒息。被以铮握着有种温暖而充实的舒适,**的缓缓涌进心田,直到全身都轻飘飘起来。记得她问过陆年羽“我怎样才算喜欢你呢?”那么,到底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呢?
下意识的带安璐和夏燃去他的医院;
听他略带心疼的训斥会觉得小小的幸福;
明知道没有,还是在手机里找他的号码……
见了鬼了,已经过了2点钟,博士为什么还不出现?她是来听演讲的啊。
陆年羽这时古怪起来,眉眼如电影慢放一样,以每秒5桢的速度收拢成一个她从没见过的表情。
这时,后排的学生开始有骚动了。一个女生叹了声“博士好帅啊”,引来一片哄笑。庄柔抬头,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快步走上了台,翻版的以铮,只不过多了一副眼镜,显得气质完全不同。
梁以铎站定之后,苏黎简单致了开场词。
博士显然注意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弟弟,在眼镜片后眯起了眼睛。以铮微抬下巴,唇边的线条紧了紧,看来两人这样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她的手还被他握着,以铎看到她,眯起的眼睛睁大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写在脸上。
庄柔偷看以铮,他朝哥哥回了一个“跟你无关”的漠然表情。
“利比里亚的儿童军正抱着冲锋枪向对方射击,从动作上看他已经是‘老军人’了……”
庄柔看着一张张幻灯片的切换。
“缅甸前‘上帝军’首领、孪生兄弟卢瑟•托和约翰尼•托10岁开始就带领整个村庄与军政府对抗……”
大屏幕上孩子的眼神锐利残暴不输臭名昭著的爱尔兰共和军。
“缅甸边境丛林营地中,12岁的缅甸反政府武装儿童兵手持来复枪……”
真实的新闻图片与梁以铎极富感染力的声音让报告厅里静可闻针落,只剩下博士聚精会神的讲述。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具骸骨上,右上角有一副齿形图记录——验尸时最重要的身份鉴定依据之一。
庄柔细细打量着齿形图,心中有什么东西猛地嗡了一下。
“从身高上来看,这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而根据骸骨的生殖器判断,是个女孩子;再从她弯曲萎缩的双臂来判断,显然是个先天残疾的女孩子。
“她在缅甸边陲的一个村庄中被发现,发现时软组织几乎已腐败殆尽了,只余白骨和少量内脏组织。同时被发现的,还有残留在她体内的袋装***,显然,她被毒贩子用来当作运毒的工具,后来在一次由械斗引发的爆炸火灾中丧生。”
全场鸦雀无声,年轻学生们显然被这一组骇人的画面所震撼。
以铮这时也在微微的摇头,庄柔知道他也听出问题来了,跟他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他捏了捏她的手,“居然会有人用尸骨的生殖器来判断性别,真是……文科脑子……”
“……生殖器完全有可能被动物蚕食。如果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只剩骸骨了,应该用骨盆来确认性别。”庄柔也摇着头,片刻之后心虚的想,他一定又要说她喜欢给人上课了。
他们说的声音并不响,然而台上的博士看到了,停下自己的演说,不满的打量着他们。
“这位同学,请问你对这些画面的真实性有疑问吗?”他探问道,看上去很友好,“同学们,这不稀奇,我在美国演讲时,经常有人质疑我的真实性。实际上,人们总是不愿相信残酷事实的。”
庄柔全身发冷,他问的是她。
麦克风很快传到了她手中,她慌的想推给以铮,然而他还给了她,轻声道:“没关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