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好冷。
南方的冬天也会下雪吗?极夜的黑空,碎成一片片,她在冰层上无助的摸索找寻。他曾做给她的救生艇,被激流冲走。
白雾是有形的悲戚,雪花变成冰刃,切割她的血管神经。
脚僵硬麻木的不能前行,每寸皮肤都有一万根针在刺。
她活了十九年,从没奔跑过,在这都市的荒原,朝着爱的方向奔跑。跑的时候把一切都丢在身后,前路成为一片纯粹的虚无幻影,速度将路边的风景抹去,好像什么也不曾经历过。她的人生回复空白。
世界也变白了,她渐渐找不到怀里的白熊,弄掉了吗?
她上臂内侧的毛细血管成群爆裂,出血点越来越多直至淤成一大片。青紫小蛇爬上了她手心,静脉喷张……
日出了。
以铮,你在哪里?
我把白熊的内脏都掏空,又把白熊从床上踢下去,现在找不到了……
但我没有不要你,我不是故意把你的誓言扔掉……以铮……24小时内要听你道歉,我迟到了……
你等等我……
“小柔……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她听到了谁的声音?伸出手去触碰,他却又马上消失不见,轮胎打滑,血色一片……飘走的是她,还是他?
手指尖触到了温暖,天堂般的温暖,如果温暖有颜色,一定是以铮床上那种海蓝。他熟睡的侧脸好英俊,她从来没在他之前醒来过,所以没看过他睡着的样子。
她托腮看了好久,静静笑。
佯装熟睡的人张嘴说话:“终于看出自己老公很帅了?”
原来他早就醒了,故意装睡。她赌气躺回一边。
他把她拉回怀里,贴在胸口,轻咬她纤细的肩头,“怎么醒的这么早?做噩梦了吗?”
她留恋的用额头蹭他的胸膛,“嗯,很可怕的噩梦,梦里你不见了。”
他闭上眼睛,抱紧她,温柔的说:“那我们再睡一会儿,这次我一定走回你梦里。”
她轻轻点头,世界就此安静。
永恒的,宁静。
“她没有反应!怎么办……”
“加大电压!”
好吵啊……这样怎么睡,怎么做梦,怎么在梦里等着以铮……
你们安静些好不好……
我累了,累了好久,想休息。什么才是永恒?黑暗是永恒,宁静是永恒。悲剧都以死亡告终,就像走到了一个注定的句点,不会让悲伤延续。
其实长久以来我从没有苏醒过,一直睡着。与以铮的一切都是编织出的梦,是镜像,是人之将终时眼前闪过的一生缩影,是想象,是一副钢铁棺材,是一块缝进我衣服里的砖条,唯独,不是现实。
以铮,唯一的事实就是,五年前我在你面前睡去,你没有把我叫醒,只是转身消失。
你知道吗?
从那以后,我一直没醒过。
从那以后,我再也分不清噩梦和现实。
你叫我继续睡,继续在梦中等你,你却没回来……
灯光渐渐希微,声音终于远去……她最后的念头,居然很清晰,那些血是谁的?
以铮为什么叫她到梦里等他?
因为,消逝的生命不是她,而是他?
庄柔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偶尔会醒来,有些模糊的意识,睁睁眼睛,然后像溺水似的,呛几口咸苦的空气,心肺都停止工作一样,再次人事不省。她不敢苏醒,不敢重生,生怕这次真的到了一个没有以铮的星球。就继续睡吧,在梦中等他。既然他是这么说的。
她苏醒在一个明媚的夕阳天,眼前第一个成形的人果然不是以铮。
是院长,看起来比她最后一次见他时苍老了十岁。老人笑容苦涩,脸庞上沧桑的沟壑几乎干裂开来,他在她床边坐着,拄着一根拐杖。院长一直腿脚很好,为什么要拄拐杖?
然后,她已经很熟悉的,医生和护士全体涌了进来。
上一次重生,以铮不在。
这一次重生,以铮不在。
回复安静之后,祖父颤抖着道:“孩子,说说话。”
她没有说话。
祖父的难过溢于言表。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像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茫然无措,“我的白熊呢……”
他叫她在梦里等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眼看着院长的悲伤,老人失去了谁会这样心痛悲戚?
以铮,你真的永远只能在我梦里了吗?
如果是这样,我又何必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