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起,黄昏的光彩在寂静的山林里释放,穿透幽深的树木丛林,在幽静的山林中勾勒出迷蒙的剪影。
爬满山草藤蔓、布满碎石的小道上,只见两男一女,缓步走在上面。
上官莫寞走在小队的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跟住前面的人。不知道她太气不过他们的气定神闲,整个过程里,她都鼓着个腮帮子,特别是,当前面的人压根就没有打算跟她说点什么话、做点什么怜香惜玉的动作时,她的腮帮子更是鼓起老高,鼻腔里都呼呼往外窜着气。
她抬头,望住眼前那个高大如海拔的身影。良久良久,嘴角却开始晕开一朵娇俏动人的花。她笑的是这么的开心,又是这么的甜。以至于笑出声音来的时候,都让走在她前面的人剑眉微挑,纳闷不已。
可是,上官莫寞好不快活,含着笑从头乐到尾。
她终于如愿以偿!
因为就在前几刻钟前,她已经尽情发挥了自己的厚脸皮功力,将赖皮到底的功夫发挥的淋漓尽致,把可怜悲壮,演绎的惟妙惟肖。
当她意识到她身后的人就是唐伯郁的时候,她其实一早已经盘算好了。
于是,当她转过身面对他的时候,她是这样说的:“唐公子?你是唐公子吧?你说过如果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你就会答应我一个要求的。”
“华丽”出浴的唐公子于是马上跌入痴呆的状态。“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你有!”“何时?”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啊!”“如何说的?”
“你说——小姐的观察力细致敏锐,在下的名字,你一定可以知道的。”
淡寡英俊的唐少庄主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有闲心搭理别的,低下头来一边整理他的衣领腰带,一边回复淡定从容的表情:“既然原话如此,那在下好像无义务履行姑娘的要求了吧?”
上官莫寞眯眼笑嘻嘻:“唐公子有所不知······跟奴家打过交道的人其实都知道:但凡让奴家付出智慧去猜度、用尽全力查探的事情,就视为约定。也就是说——凭着唐公子之前所说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您和奴家的约定。只要奴家知道了您的名字,您就要接受奴家的一个要求。”
这么一番无赖的话,听的玉貌堂堂的唐伯郁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可乐坏了抱着臂膀一直站在上官莫寞身后看好戏的蓝衣男人。
“姑娘句句是黠辩,请恕在下恭维不却。”他怒,对她抱拳就要走。
上官莫寞马上就急了,立马换下了正气凛然的脸面,正儿八经的追了上去。“唐公子,你别走。您就答应我的要求吧!不难的······”那言辞间,居然拖着他的手放都不放。唐伯郁被她拉着,走又走不得,退又退不了,带着她像身上挂了一直赖皮猴一样,只能来回在湖潭的空地上走来走去。
“求求你了!我就只是要求你收留我而已。你们抒剑山庄地广物博的,多我一个人不多,少我一个人也不少不是?奴家一个姑娘外出行走江湖那得多危险呀!您忍心看奴家被人欺负,最后尸骨无存吗······”
这一句句一声声,说的是既可怜又可悲,听的唐伯郁是头疼不已。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哭。哭的声泪俱下,哭的山林回荡,哭的鸟兽俱走。
“呜啊······您不管我,您不管我······那就让我死了算了······”话语中,透漏着要投湖自尽的意念。
唐伯郁抚额叹息,努力隐忍。“你说你进抒剑山庄能干什么?”
上官莫寞哭声骤停,睁着两双黑玉一样的眼睛向上望,淌着两滴泪眼里,满是无辜的透亮。“我学剑!学功夫!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叫您师傅,从此为您马首是瞻。”反正她也想打赢那前后守门的守卫来着,学功夫是上乘之选。
她说的如此诚恳,叫他无从反驳。
而蓝衣男人听了,却极有前瞻性的轻蔑一笑。
“欸?少主,我们这是不是什么飞禽走兽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啊?要不我怎么听见狐狸的笑声了?”
取笑趣味十足的语调,从走在最前头的蓝衣男子口中迸出。打散了上官莫寞的笑容,也打断了她的回想,一脸的笑意僵住,生生的憋了口恶气。
唐伯郁能够做到充耳不闻,完全不搭理他这个欺主不羁、吊儿郎当的属下,上官莫寞可做不到,所以,她不由的昂起了胸膛,抬起了头怒视着他,恨不得把他给大卸八块来解恨。
之前嘲笑她魅力欠妥还不够,现在还损她笑起来难听!
这家伙,她跟他是有仇还是怎么的?怒火金睛中,她们走过一片又一片丛林,来到一片幽绿的竹林处。
“小心!”——突然,她看见茂密的翠竹上盘着一条蛇,正舔舐着闪电般的舌头伸向前方伟岸的男人,急忙跑向前。
而她这一惊慌失措的动作,害她脚下歪了一下,重心不稳的向前跌去。
唐伯郁内力深厚,感官是尤其敏锐的,因此格外的耳聪目明,通常,方圆十里外的动静,他都能扑捉得到。所以早在上官莫寞发现蛇之前,他其实已经一早留意到。而当她高声提醒他的时候,蛇才真正的发动攻击。换句话说,就是由于她的叫喊,才使得那条蛇谋而后动。
他一手抓着发动攻击的蛇,一手捞起向前扑倒的上官莫寞,抱着她的脖颈,虎口紧抓蛇头。被他控制在手臂里的上官莫寞,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看着那条离她只有半尺距离,正蠢蠢欲动的蛇。
那条蛇也滴溜着眼睛看她,伸出闪电似的舌头,使她吓的双手缩在胸前,声音都开始打颤:“你、你、你······能不能把这个家伙拿开先?”
话音刚落,迎面就窜出一团黑影,咻的一下就冲向英挺的唐伯郁。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那团东西死死纠缠着他,不断发出愤怒的“咪咪”声,呲牙裂齿的对着他的脸一个劲的乱抓。唐伯郁在它强而激烈的攻势下,居然不幸“中招”。
“住手!美美!”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绿林里回荡,把挂在唐伯郁身上的狐猴成功唤回,停止了一切的动作,乖乖走向她。
上官莫寞站在那里,对美美怒目而视。
她亲眼看着它把唐伯郁的下颚抓伤,又亲眼看着美美目含凶狠,痛恨的表情,心里不由怒火中烧。心想这美美就好像是她的亲人呀!怎么能这么没有眼力?它明明就见过唐伯郁的啊!自己和它从小一起长大,她们相伴渡过多少青葱岁月?最亲的人去攻击她最爱的人,这像什么话?
“你!跟我走!”她望了望那已被唐伯郁用手帕遮掩住的伤口,转而愤恨的指划美美。一人一猴一前一后的穿过蓝衣男人的身前,分外有种练兵的感觉。
远远看着美美委屈的跟在上官莫寞后面的模样,一路抱着臂膀看戏的蓝衣男人忍不住又笑,身子转向他们的少主:“你说这一人一猴的,怎么都那么有趣啊?对吧?少主······”
甫一转身,一团绿色的东西就向他抛来。
他快手接过。“哎呀!好家伙,青皮蛇!剧毒啊!”
那摸样,那神态,真叫一个神乎,好像他有多吃惊似的。
而他那可爱的少主,当然不睬他,直直从他身侧走过。目光,却一路追寻着那一人一猴的背影,眼里充满探寻似的神色。边走,目光边紧随着前面的人。
蓝衣男子自觉无趣,撇了撇嘴便向扔炮竹一样将手中的物体随手扔掉。
“欸?少主你等等我!”
他们身后的竹林,终于落入无边的沉寂之中。
——抒剑山庄内
一个幽静雅致的小院落里,一只灰色中带着点点黑色毛发的狐猴孤寡的坐立在青石板铺就的地上,双手高举过头顶,一尾比它的身体还要长的尾巴,不安的在地上扫来扫去,那双滴溜溜的像葡萄的眼睛,紧紧盯着位于它正前方的厅内。
在忙?那就小小偷一下懒没有关系的喔?它的眼珠转溜了一圈,小小心虚的闪了闪,双肢跟着就想往下放。
“你给我举好!不许动!”上官莫寞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似的,眉头都不抬一下的出言警告,手里,拿着纱布细心的给端坐在主位上的唐伯郁处理下颚的伤。那周到认真的模样,既温柔又好看。
上头都发话了,美美岂敢不尊?于是那只稍稍举低了半**离的双肢,又慎重的举上了原位。
守立于一旁的蓝衣男子见状,不由为它那可怜兮兮的摸样忍俊不禁,瘪瘪的笑了声。引得他家少主的视线,投注在他身上。他冲他打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放下一路以来的标准动作,转身走进通往回廊的门内。
不一会儿,在他的带领下,身穿不同衣物的各色男女,从回廊门外鱼贯而入。
蓝衣男子站在一干人身前,开始逐个给上官莫寞做介绍:“这是我们这负责打扫的老恒,跟我们少主有八年了。这,是小丁、小石头、小鱼、小木头,负责杂务。这位是姚大娘,是这儿的厨娘,她旁边这位是给她打下手的小郭。”
上官莫寞忙给众人行礼。看的出,唐伯郁平日里对待下人都不错,看他们一个个,都不受拘谨,有说有笑的样子,对上官莫寞还挺热情。特别是那个姚大娘,一看就是个爽快的人,这会正眯着眼睛打量她,就好像她是她们家主子的娘子似的,特别热情的就差没冲动的拉着她的小手套情报了。
“最后,这两个······”他轮番站到被介绍的人身前,走到两个身着同样粉色衣裙的婢女前,嘴角开始咧开笑容,亮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向两个丫头。“就让她们自己给自己做介绍吧!”
“介绍就介绍!谁稀罕你代我们说话了!”离上官莫寞最近的一个丫头开口了,一把清脆的嗓音,震的上官莫寞发了一小会的呆。
这一呆,那小婢女已经拉住她的手,话家常一样:“姑娘你好,我叫如桑,是我们少庄主的贴身女婢。”
然后,另一位性格看起来比较温顺的婢女就接着说了:“我叫云裳,也是我们少庄主的贴身女婢。”
这么说,唐伯郁的院子里,除了姚大娘这一个人外,眼前两位就是院子里唯一的两位女孩子咯?事先想到的所有意外都不存在,他的身边也并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围绕着吗!想到这,上官莫寞的心忍不住雀跃了起来,绽开笑颜。
“你们好!我叫云寞,你们唤我寞儿就行了。”
这时,唐伯郁已叫满满一厅的人散了去,只留下如桑云裳两个丫头。
三人彼此熟悉之后,如桑云裳掩不住对门外“罚站”的狐猴的好奇,聆听完她们少庄主的叮咛后,开始双双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兴奋的看住它,叽叽喳喳的讨论说着什么。这是什么猴子啊、它的毛发长的真好看啦、它的尾巴可真长啦、也不知道它到底要吃什么食物云云。
而美美重头到尾都不敢动,只拿一双棕色眼睛纳闷的回望着两人,然后不时望向端坐于太师椅上的唐伯郁,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它的主人竟然为了他处罚它。
从那天起,它开始学会了对唐伯郁客气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