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儿,把头抱住!”小巷子垃圾堆旁边,七八个十二三岁红毛绿眼的少年正在围殴三个手无寸铁的同龄人。三个人躺在地上蜷成一团,护住自己的腹部,脚如雨点般踢向他们。
突然,其中两个少年如心有灵犀般不顾一切地爬起身往同一个方向冲去,围成一圈的红毛顺势被冲开一条出路,两个少年却并没有继续向前跑,而是使劲儿的挤开口子边的人。
“眼镜儿,快!”身体最瘦弱的少年如兔子般往前冲去,并不是他不管他的兄弟们,而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留下也只是拖累。等眼镜儿跑到了巷口,里面的两个少年才如发了疯的公牛般猛烈还击。
双拳难敌四手?不错!十几只拳头密密麻麻的飞来,任谁也是挡不住的。少年的眼睛已俨然成了国宝式。嘴里塞了鸡蛋?不是,那是被打得青紫的脸颊肿了起来。
衣服上找不出一块没有脚印的地方了。俗语有云,兔子逼急了还他娘的咬人呢!个子稍高的男孩在混战中不知在哪摸来一块砖头,想也未想,一砖头拍了下去。面前的红毛瞬间倒地,捂着他那混着血的毛发,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人群慌了,毕竟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一个个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电杆,快跑!”稍矮的男孩拉着他的同伴就开始一路狂奔。
眼镜儿,真名何思良,12岁,虽然身体瘦弱,却是数学天才,逻辑分析能力极强,是三人中军师型的人物。
电杆,真名唐维,13岁,身高1米7。爱好打架斗殴,为人豪爽大方,是三人中的小头领。稍矮的那个男孩叫强子,真名,不知道……
眼镜儿和电杆都是这附近安平市市立一中的初一学生。因同住一个小区而从小认识,是穿着连裆裤长大的兄弟。
一年前,兄弟俩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倒在地上的强子,浑身脏兮兮的,脸黑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嘴唇干裂出血,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青紫,连血也流不出来了。没有谁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倒在了这里。
电杆把刚买的小冰水滴在了强子的嘴里。缓过劲儿的强子睁开无力的双眼:“饿……”说完便再次倒了下去。
蹲着的两个少年面面相觑,半晌:
“眼镜儿,你妈早上是不是给了你五毛钱?”
“电杆哥,那是我妈给我买作业本的钱………………”
“买个球的作业本,做毛作业啊!快去买个馒头来!”
“电杆哥…………”
“哥毛线,快球点!”
醒过来的强子看着眼前陌生的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谢谢你们,我叫强子。”就这样,一个馒头救了强子的命,也换来了三人间深厚的友情。
从此,强子一直在这附近几条街游荡,住在码头附近的一个集装箱里,靠拾荒为生。电杆和眼镜儿每天一放学就往强子那跑,在集装箱里等拾荒归来的强子,偶尔也从家里偷点肉出来给强子开开荤。
三人多数时候是在码头边玩乐的,有时候也进市区,上网或者闲逛。一起惹事,一起笑;一起被打,一起跑;一起打人,一起喝酒……
就是没有一起哭。强子是不流泪的,有时候眼镜儿受不住掉豆子被电杆嘲笑的时候,强子便冷冷的看着天空,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要不是强子待电杆和眼镜儿极好,自己不吃饭也要给二人买生日礼物,所有人——包括电杆和眼镜儿——都会认为他是没有情感的。强子的淡漠,让人觉得他是个胆小鬼,可他从不在意。
一路跑到他们的根据地——集装箱。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主意。
“眼镜儿,**的没事去招惹那群红毛搞毛啊!”
“又不是我挑事的,娘的,电杆,要不是你去调戏老红毛的妹妹,他们又怎么会来找我的麻烦!”
“嘿,你还敢跟老子顶嘴……”
“别吵了,电杆,那个被你打的那龟儿子不会有事吧?你下手老是没轻没重的!”
说起这碴,才想起那个被打倒的小红毛,三人都开始后怕起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还是不知如何是好的电杆和眼镜儿各自回了家,留下强子一人,在黑暗的集装箱里辗转反侧。
第二天下午,心惊胆战的被传召到警察局的电杆和眼镜儿,看见了已经在审讯室里的强子。
“三个小毛孩子,挺厉害的啊,哈!说吧,是谁用的砖头?”面无表情的警察道。
“警…警察叔叔,那个红毛怎么了?”眼镜儿战战兢兢的问道。
“怎么了?你们还不知道怎么了?你们的家长马上就过来了,等着进少管所吧你们!小小年纪不学好!”警察斜睨了他们一眼,明显带着不屑。
“是我打的!不关他们两的事!”平时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强子这是却异常的坚决。
“强子!”
“电杆!别多话!”电杆被强子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本该出口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来,脸涨得通红。眼镜儿拉了拉电杆,摇头。
被打的小红毛在进医院的第二天早上就抢救无效死亡了。警察说他的脑组织受到严重损坏,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抢救,还是没能救回来。
小红毛的外公,安平市建设局副局长。在接到小红毛进医院抢救无效的消息后雷霆大发。“老子要他们偿命!!!”
梳着主席头的副局长俨然已经怒火攻心,发了疯了。他双手胡乱的抓着他的主席头,露出了中间的地中海,几根杂毛在额头前随风飘扬……
本来电杆他们应该是属于防卫过当的,可是,在这个黑暗的社会下,在一些人对生命漠视的目光中,电杆他们被剥夺了自卫杀人的说法,余下的就只有故意杀人。
电杆和眼镜儿的家人都找来各种各样的关系为自己的孩子脱罪,再加上强子已经承认是他杀的人。于是,在电杆和眼镜儿游移的目光中,孤儿强子成了杀人凶手。
经过法院的判决,强子犯故意杀人罪,判有期徒刑20年,因未满16岁,终判有期徒刑10年。其实这是不合法的。可是,在某些有心人的安排下。这,就是合法!
权利,是绝对的!
就这么寥寥几字,就这么不合情理的判决,强子的罪定了。
没来得及跟他的兄弟们道别,强子已锒铛入狱。
十几岁的年龄,本该肆意挥洒豪情,任意述说壮志;
十几岁的年龄,本该从轻判决,本该以教育为主,可是,所有人都只能无言的看着,看着那本是自卫的少年,为了兄弟情谊,成了仇恨的牺牲品,成了权利的体现品。
10年,少年美好的十年就如此轻易地被夺走,电杆和眼镜儿看着囚车带起的尘埃失神,他们不知道,本该进少管所的强子,被送进了重刑监狱——安平市监狱。
只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强子便进了这所只有20年以上重刑犯才会到的监狱,这便是强子的第二个“家”了。
两个狱警还算客气,没有像对待其他的犯人一样先来一闷棍。毕竟是小孩子。
“小子,进去。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窝了。”
没有回答,强子慢慢的走入牢中。一个个大汉就在那里坐着、躺着,带着调侃的眼神看着这个新来的倒霉鬼。
“你们都老实点。要是再被老子逮到你们打架斗殴别怪老子不客气。”其中一名狱警吼道。
锁上牢门,转身离去了。
强子这时才回头望了望进来的路。冰冷的铁门,看不到一丝生的气息。眼里透出一股绝望,或者是一抹阴狠。
转过头,准备找一个地方坐坐。
眼前的一个个男人站了起来,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小男孩。
“虎哥,这小子白白嫩嫩的,这下有得玩了。”一个长相猥琐的瘦猴般的男人猥琐的说道。
瘦猴,惯偷,看他那贼溜的眼睛就知道这小子的行当了。因多次盗窃银行被警察追捕了三年后抓获。无期徒刑。
强子死死的盯住前面的男人,虎哥。
“喂,小子,给老子过来。这么小的年纪能来到这里,也算是有点本事了,以后你就是老子的人了。老子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知道不!“没有商量的口气。
虎哥,曾经**的一个头目。因杀人罪被判死刑。无奈人家老大有钱,有人,有门路。最后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这已经是他在这里呆的第十六个年头了。
强子没有说话。一个劲儿的盯着虎哥,仿佛要把虎哥看穿似的。
“嘿,他妈的,臭小子!”虎哥一脚已经踹了上去。
“老子叫你看!老子叫你看!”
有些人表面很风光,很强悍。但他的内心。其实是恨自卑的。如果别人一直盯着他看,他会觉得是不是自己长的很丑。比如虎哥。
“给老子打!妈的!来个闷锤!给老子不懂规矩!老子打得你懂规矩为止!给老子狠狠的打!”
长期在虎哥的淫威下生存的狗腿子们一哄而上。对着这个少年拳打脚踢。
强子双手抱在头上。蜷成一团。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十分钟,整整十分钟。一个本来俊秀的少年现在已是满身鲜血,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可能是打的人也怕了。闹出人命来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虎哥,再打下去这小子恐怕是不行了。”一个大汉说道。
虎哥也是怕了,是的,他怕了。想起少年阴狠的眼神,让虎哥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好了,别打了。给他点教训就得了。“虎哥装出一副很老大的表情。
人群散开。强子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人看他一眼。监狱里就是这样。连藏猫猫都可以藏死人的。这个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强子就这样躺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开始慢慢苏醒。
“我不能这样,我要活下去。“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强子醒了过来。
没有人来搀扶一把。监狱是冰冷的。不管是那铁窗,还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