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拦在她的面前,长手长脚,像一只巨大的三头六臂的蜘蛛,只是这时候并没有蝙蝠侠来拯救她。他身上的酸酸的汗味儿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烟炽脆弱的神经,终于,烟炽忍不住了:“你是非要看到我吃不到饭饿肚子才高兴是不是?”
“怎么会?是我看你可怜巴巴考了最后一名来关心你,看你还没有哭鼻子,心理承受能力挺好的嘛。”
他习惯性地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讥讽的笑。
“说了这么多,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你能不能让让,我只说一次,我要去吃饭。”
可是烟炽认真严肃的表情并没有引起韩机的重视,他笑得更加高兴:“女孩子嘛,少吃一顿当减肥。”
烟炽低头看了看自己排骨般的身材,火气死灰复燃,她抬头直直地盯着他的脸,那脸还是相当稚嫩,可是该死的讨人厌,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突然开始把她的那件黑色镂空的针织外套脱了下来,韩机开始只是抱着胸看着,却不想她脱完外套就要脱里面那件浅绿色的吊带,他顿时慌了,冲她吼道:“你要干嘛?疯了吗?”
哪里知道烟炽并不理会他,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惊慌的叫道:“啊,非礼啊!!救命啊!”
那种女生特有的尖尖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教学楼的宁静,韩机目瞪口呆,接着就冲上去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可是已经有一个好奇的别班的男孩子透过窗户望了进来,看见是韩机紧紧搂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女孩子,相当的惊讶,然而紧接着就在韩机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中谄媚一笑,随后非常狗腿的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哼,你倒很会想办法,可是,看见没,你的伎俩好像仅限于此。”
烟炽楞住了,她停下了挣扎,拍掉了那只手,冷静地说:“究竟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告诉我,我给你道歉。”
“道歉?你这副样子像是要道歉吗?”
然而就在这时,吴胜男却踱了进来,她耳朵上习惯性的带着那个黑色耳机,只是撇了一眼两人,就转过头去,坐下来拿起了书本,似乎对于她而言,那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苏烟炽就是空气。
烟炽见她这样,竟然有些委屈,这种时候,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这样的事,没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在这个学校,最熟的就是她的室友吴胜男了,可是,她此时此刻的漠然是那么一把尖锐的刀,刺得自己手脚冰凉。
好在此时韩机已经退了几步,头也不回的离开,只余下烟炽默默地套上她的外套,然后离开。
那天下午,烟炽没有来上课,请假原因是,身体不舒服。
舅舅的家在这座城市的最北部,离慕里中学有接近15分钟的车程,如果不堵车的话。
此时是下午两点过,公车上的人不多,烟炽坐在后排的角落里,看着车上的陌生人上去下来。
她喜欢默默地在角落里观察陌生人,隔着安全的距离。
前面那个老爷爷脸上的皮肤皱得想焉掉的橘子,薄薄的只有一层皮,然而她不能想象几十年前,他还和她一样只是个孩子的样子。沧海桑田,本身就是一首悲凉的诗。
这样想着,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滑滑的,肉肉的,可是再过几十年,自己也会是这个样子,焉巴巴的,青春只是这几年,出名就是要趁早,这是妈妈对她叮嘱过的,她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勾勒不出山顶上的风景。
不久,她就到站了,可是舅舅家离这里还有20分钟左右的路程,在半山腰上,那里矗立着几座相隔不远的别墅,烟炽踱着步子,慢慢欣赏着路旁的各色花卉,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借口。
为什么请假来到这里呢?是真的生病吗?也许,她脑袋有些闷闷的,可是还不到上不了课地地步;心里委屈?也许,可是她一向都是这样独立到寂寞;也许根本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舅舅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他是妈妈的哥哥,是自己的舅舅,仅此而已,所以受了委屈,她马上就想到这里来,听听舅舅的声音。
可是烟炽没有预想过,她的舅舅并不在家里,在家的只有张婆婆和舅妈,她在高高的围墙外面按了许久的门铃,才听见张婆婆喘着气问道:“请问你找谁?”
“我是苏烟炽。”
“哦,是烟炽啊,怎么没有带钥匙?快进来吧。”
烟炽进来的时候,舅妈刚好从门口迎了出来,她30多岁的年纪,天生一张温柔带笑的脸,让人感到莫名的亲近,笑起来嘴角两个深深的酒窝很像那个漂亮的明星许晴。此刻她正拉着烟炽的手亲切地家长里短:“你舅舅前几天还在念你呢,说你去了一个多月了也不回来看看,电话里也只拣好的说,没得叫人担心,不过可是不巧了,你舅舅前脚才刚刚走,不过我给他打了电话了,说是订了晚上的火锅,等他工作完了就一起吃饭。”
“恩,火锅挺好的,回国后我就越来越喜欢吃辣了,特别是重庆的火锅,又香又辣,边流汗边吃才叫好呢。”
“你说的是,不过不晓得今晚你舅舅今天订的哪家。烟炽啊,我说,你还没见过我家的林轩吧?他也在你学校,你就没碰见过他?”
“这倒没有,学校怪大的,高中部和初中部是分开的,平时没有事我也很少去那边的。”
“也对,学校这么多人。”紧接着她笑容淡了,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内向了。别的孩子哪个像他一样整天不出门,天天在家里画画,这倒没什么,可是从不见他带什么朋友回家,也没见他参加同学的聚会,真的让人放心不下。”
“这也没什么的,舅妈,在美国,孩子宅在家里一两个月都不出门的,多得是,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这时候,张妈端上了一盘水果,居然全是自己爱吃的提子,颗颗饱满,散发着深紫色的光泽。
“烟炽啊,你舅舅晓得你爱吃这种提子,专门托人买了植株过来,种在后山上,你再不来就没有了,他倒想给你送到学校,就怕你嫌他烦。”
烟炽的眼眶有些湿润,这种贴心的关怀她好久没有体会过了,在学校的种种委屈她全自己吞到肚子里,总以为自己坚强得就像流落荒岛的鲁滨逊,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可是,面对着舅舅一家打心底里的关爱,她差点忍不住落下眼泪。
“舅妈,我以后会常常回来的,你不要嫌我啊,以后我就赖在你们家了。”
“这孩子,这个家不就是你的家,说什么你家我家的,你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饭?对了,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的房间我重新装修了一下,女孩子住着总是太素净了,你去看看,满意不满意。”
她的房间在二楼,和林式微的房间只隔着一间房,舅妈推开了们,烟炽顿时楞住了,这个房间的许多摆设明明就是自己在美国时候的,蘑菇造型的台灯,是自己地好朋友露丝送的,火柴凳子,水晶笔架,还有那个妈妈最爱的西班牙花形茶几。书桌上摆放的是自己最爱看的书,明显被翻旧了。
她的泪水此时完全不能控制住,滴答滴答的往下淌,那熟悉的相框里,妈妈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凝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