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11月,有些许寒意,只是现在的梅园还没有梅花飘香,地上满铺着远处飘来的落叶,风干后踩上去嗤嗤的响,烟炽踱着步子,脚步响成一连串特殊的乐章。
走到梅园的中央,果然看见了许思安,他坐在一根粗壮的梅树根旁,背靠着梅树,手里的香烟不停地往外发散薄薄的雾,可是,他都没有吸一口,定定地看着前方。
白衬衣,牛仔裤,一双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看起来有些旧旧的运动鞋,如此普通合理的打扮,穿在他的身上,硬生生多出几分气势。他有完美的侧脸,细碎柔软的发,是和妈妈一样的乌黑亮丽。
烟炽就这样细细打量了他半晌,见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向他走去。
听到响动,许思安没有回头看她,拿起手中的香烟吸了一口,往外呼出了一大团模糊的烟雾。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烟炽学着他的样子,不顾容易弄脏的裙子,和他隔了一段距离坐了下来。
空气中香烟的味道此时竟然不是如此讨厌,意外地香醇。
“她是怎样死的?”过了许久,许思安突兀地问道。
“7月28号傍晚,她回家的时候碰上了车祸,被失控的车子撞了,送医院的途中就离开了。”苏烟炽闭着眼睛,也不看他,平静地说。
“我已经忘了她的样子了,她走的时候我才3岁多一点吧,你今年有15岁了吧,她走的时候,你都5个月了。”许思安把燃着的香烟熄灭,抬头对她笑了笑:“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今天和那天如此不同,笑得纯粹,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烟炽被他的笑容感染了,也傻笑起来:“你小时候笑起来就很好看,看着妈妈一直搂着你的相片,我都有些嫉妒呢。”
“是吗?她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吗?”
“公平一点,好歹你小时候还见过妈妈,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爸爸。”
“我倒是忘了这一点,不过,相信我,你不会想见到他。”许思安随手拔了一根杂草,拿在手中摆弄。
“那么,我的父亲,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许思安几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什么人?当然是穷得只剩下钱的人,从小到大的家长会,他从来没有出席过。一年365天大概有300天在外地出差吧,我们父子在家里,一天的对话不会超过10分钟,你来说说,他是怎样的人呢?”
烟炽沉默了,她侧过头打量这个该是自己亲哥哥的男孩子,他今年有19岁了吧,想起那天晚上,他和那样的一群人在一起,而且,似乎还是领头人,她心里突然冒出一种酸酸的感觉,赶紧地转回了头。
“我们的母亲,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会做很多好吃的菜,会为了我的将来四处奔波。她还没有到更年期就很喜欢唠叨,30几岁的年纪走在街上还会被老外当成20几岁的姑娘搭讪,不过她思想陈旧,怀旧,红楼梦只看87版的,就连调料和清洁用品一定要用固定的牌子。
她的细白的手做了家务越来越粗糙,我那时候就发誓,长大了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再也不让妈妈辛苦。”说到这里,烟炽有些哽咽了,许思安先是静静地听着,看到她的泪水,心里柔软的一块被触动,他挨近她,想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可是终究还是只是拍拍她的肩膀。
天气不知何时变得阴沉,那乌云压得越来越低,空气中甚至可以感到一股子湿气。
许思安看了看阴暗的天气,站起身来:“走吧,你先回去吧,下午还有考试呢,我就不耽误你了。”
“恩。”
然后呢?苏烟炽什么时候去见爸爸?许思安什么时候要和他爸爸说苏妈妈已经死了?为什么当年苏妈妈要抛下许思安出了国?又是为什么许慈没有找过她?
为什么一家人偏偏要形同陌路?
烟炽望着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中午的时候烟炽睡得模模糊糊地,隐隐约约听见响声,她起身,打开了房间的门,就撞见了吴胜男红肿着一双眼从厕所出来,吴胜男可能没有想过这个时候烟炽会突然开门,倒是楞住了。
烟炽见她哭得红肿的眼睛,肯定是出了大事,于是问道:“你怎么哭成这样?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不过是上午的语文没有考好。”
不会这样简单,仅仅是因为没有考好就哭成这样?烟炽不相信。
“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只不过,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伤心的时候就是要哭出来,没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吴胜男沉默了半晌,眼泪突然又涌了出来:“是我爸爸,在工地被塔吊上掉落的石头打到了头,现在在医院抢救,可是,工地老板们推来推去,谁也不负责任。医院说,明天要是再不交钱的话,就不管了,可是,家里哪里来这十几万的手术费用?”
吴胜男一个人来到这座陌生繁华的城市,当初被当做体育特长生被招进来的喜悦早就被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口音淹没,她在这里,是如此得格格不入。
她想过转学,可是,还能有哪家学校愿意给她全免学费还有高额的奖学金以及每个月800的生活补助金?
有时候,她也羡慕过那些穿着漂亮衣服裙子的女生,她们生活的世界和她的世界完全没有交汇点,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玩耍,去到世界的每一个国家,无忧无虑,可是她呢,背负着一家人所有的希望,她的父亲在建筑工地上日晒雨淋做着苦力,舍不得吃肉,只为了给她多存些钱,她没有她们的资本。
只能沉默寡言,木讷无趣,刻苦学习,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全家人对她的期望。
可是,现在,她的父亲正处在生死关头,医院见不到钱不肯继续医治,她再也顾不得自卑的矜持。
此时的吴胜男脸上的泪水止都止不住,烟炽本就是个看不得别人哭得人,特别是女生,她想了想,当即说:“让我想想办法,我舅舅认识一些法院的人,我帮你问问看。”
苏烟炽当即给舅舅打电话,舅舅一听烟炽焦急的语气,本来要她少管闲事的话还是说不出口,问题是吴胜男爸爸出事地点所在的法院烟炽舅舅确实没什么来往,可是不是有这样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舅舅答应,会派人解决。
烟炽听到他的承诺,放下心来,她相信舅舅,他答应的事一定能做到的。
本来开口向舅舅借这十几万不难,难得是吴胜男会怎么想?她们又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
所以最好的情况还是工地负责人来出这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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