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林洛开始跟塞拉斯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塑形师。
第一年,林洛画了整整一年的画,就是单纯的画画,用铅笔在纸上临摹他所看到的一切。石头,变种动物,人脸,荒草。萨拉斯要求,林洛必须要完美的复制他所看到的一切。塞拉斯还会在沙地上画出很多莫名奇怪的线条,只让林洛看十秒,然后就把地面上的线条擦掉,让林洛凭借记忆画下来。
第二年,塞拉斯开始给林洛上课,讲课的内容很杂,全都是关于塑形师的知识,理论知识,各种珍惜的材料矿物,以及材料掺加的比例等等。
直到第三年,塞拉斯才把一块珍兽骨,一块真正的珍兽骨放在了林洛的眼前,林洛依照塞拉斯的吩咐,把体内的深度感知,一丝丝的渗透到珍兽骨的表面。
在那一瞬间,林洛震惊了,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副他从未见过的奇妙景象,无数复杂奇妙的纹路在他眼前纵横延伸,宛如夜空一般神秘深邃。
“那是兽纹。”塞拉斯看着林洛呆滞的脸,笑着说道:“什么时候,你能把兽纹刻在珍兽骨上,你就是一名塑形师了。”
林洛虽然似懂非懂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回想到这里,林洛不由得笑了,年幼时在他眼中威严恐怖的塞拉斯大人,不过就是一个精灵古怪的老头。恩,怎么说呢,用塞拉斯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拥有无人可以理解的幽默感。
林洛在塞拉斯的房子前停住了脚步,每次他到了这里,总会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塞拉斯大人的房间里,正放着一种名为音乐的东西。
林洛很喜欢这些律动,那种轻柔的曲调似乎在拨撩他每一片心弦,让他整个人都想迷失在幻境中。
驻足了很久,林洛忽然清醒了过来,粗黑的眉毛深深的拧在一起,塞拉斯大人怎么还没有叫自己进去?
每当林洛驻足在门口的时候,塞拉斯总会等上一段时间,等林洛欣赏完了音乐,才会叫林洛进去。
但这次.....乐曲已经循环了三次了!
林洛一脚踹开门,慌忙的奔进卧室。卧室的躺椅上,塞拉斯大人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右手无力的垂在躺椅两侧,眼皮软软的盖在眼球上,一动不动。
“塞拉斯大人!!”林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猛地跪了下来,耳朵贴在塞拉斯的胸口。
这是....林洛侧下的耳朵中,紧贴的胸口在高频率的抖动着,而且林洛分明听到了清晰的强有力的心跳。
“塞拉斯大人!!”林洛愤怒的叫声响起的同时,塞拉斯爽朗的笑声也响了起来。
“这并不好笑。”林洛无奈摇了摇头,对于塞拉斯的这种幽默感,林洛简直无法理解。浪费一扇门来换取这种所谓的快乐,要知道修复一扇门的价值,可以顶的上一份午饭。
“我老喽。”塞拉斯抬起树皮般干枯的左手,伏在摇椅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要是再不找点乐子,没准就来不及了。”
林洛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紧随着塞拉斯的一举一动。塞拉斯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了,脸上的皱纹挤堆在一起,四年前那个精神矍铄,笑声爽朗的老人,正在慢慢衰老着。
林洛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塞拉斯会像父亲一样,永远的离开他,只是那段时间,来的越晚越好。
“听说,你们今天猎杀了一头异兽?”塞拉斯慢慢坐回床上:“你选了那块兽骨?”
提到异骨,林洛眼前不禁一亮:“后腿骨,那块骨头的密度分布最均匀。”
“哦,想好做成什么兵器了吗?”
“那块兽骨的质地,做成朴刀最合适。”
塞拉斯瘪着嘴,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缓缓地摇了摇头。
林洛不由得紧张起来,塞拉斯大人是武器铸造的大师,林洛四年来的学习,都没有学走他身上的十分之一的知识,如果他摇头,就代表林洛一定是做错了。
“林洛啊,你要记住。一个出色的塑形师,做出的武器不仅仅要考虑材质本身的优点,还要考虑到持有者的使用习惯,跟武器的契合度。”赛斯拉缓缓说道:“你那块后腿骨,做成朴刀的形状,虽然最大限度的保留了材料的可用部分。而且设计的形态很准确,但对于你,这件武器并不合适。”
赛斯拉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林洛:“你肌肉的结构偏向于流线型,速度和灵巧是你的优势,你并不适合体型偏大,或者笨拙的武器。以前你用那把大砍刀,只是因为钢铁材质做成的武器不够锋利,你靠加大重量,来弥补这一缺点。”
“但现在你有了异兽骨,锋利度的问题完美的解决了,打造一柄小巧轻盈的武器能让你的速度大大提升,甚至战力都能提升一截。”
“恩。”林洛若有所思的先了点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塞拉斯裂开嘴唇,露出里面仅剩的几颗牙齿:“你在想异兽骨太珍贵了,做成朴刀的形状才能最大限度的保留材料。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最适合的武器,才是最完美的武器。一件完美的武器,不是只靠一些高级的材料就可以堆出来的,那样的武器,没有灵魂,只是一坨垃圾。”
“我知道了,老师。”林洛低下身子鞠了一躬:“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把它做成什么样的武器。”
“你的肩膀受伤了?”直到林洛低下身子,塞拉斯才从林洛的领口中看见了那道巨大的伤口。“你怎么不早说,这孩子。”
“快拿盐水敷一敷,感染了可就完了,这里离最近的d级城市,还有几百里远。”塞拉斯絮絮叨叨的说着,慢慢挪向窗台边的书桌,拉开抽屉,在里面翻翻找找。“快过来!!”
塞拉斯拿出盐袋,倒在水盆里,用毛巾沾上一点,手臂不稳的晃动着,替林洛擦拭伤口。
林洛不自觉的抽了一口冷气,不是因为伤口疼,而是看到塞拉斯往水里倒了大半袋的盐。
盐在大灾变时代,贵重堪比黄金,普通人没有资格享用,只是作为防止伤口发炎的药物来使用。流民聚集地里的盐,已经所剩不多了,这片流民聚集地,处在丛林和珍兽的重重包围之中。
通向外面的路复杂崎岖,就算有了地图也没人敢冒着生命的危险走出去,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死在珍兽的手里。同样的,也很少有人能误打误撞的走进来,这也是这个聚集地如此富足,却没有被饥饿的流民攻打的原因。
在聚集地里,只有塞拉斯大人敢冒险通过那些珍兽聚集地,带回来一些珍贵的盐和药物,但现在塞拉斯大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很快就不能再出去了。
“好了。”塞拉斯包裹好林洛的伤口,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巨大的黑色箱子。“开始感知训练吧。”
塞拉斯大人的黑色箱子,林洛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眼睛都差点瞪了出来。箱子里的每一件东西,如果被聚集地的其他人看见,整个聚集地的人都会发狂的冲进来抢夺,哪怕面前是十级的进化者,也不能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所代表的财富,都可以让一个人安稳的活上五年,而且顿顿都吃的饱饱的那种。
一只小巧的,闪着黑色光泽的左轮手枪,里面塞着满满的六颗子弹。一沓子雪白的纸张,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十只铅笔。几十枚耀眼的金币,沉甸甸的装在一个灰色的袋子里。还有一套不知名材质的衣服,仅仅看光鲜的颜色,就完全可以想象那舒适的手感。
但这些珍贵的东西,被塞拉斯随手的扫到一边。箱子里最重要的位置,摆放着这两样东西,一个是蒙着厚厚灰尘的盒子,像是加厚版的笔记本电脑,整体是不知名的兽骨打造的。一个是一块淡蓝色的珍兽骨,有一米多长,骨面平滑的像一面镜子.
塞拉斯鞠楼着身子,用两个指头轻巧的夹起一米长的珍兽骨,平放在林洛面前,落下的瞬间。“咚”的一声闷响,珍兽骨重重的砸在地面,整个房屋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林洛喉咙滚动了一下,虽然已经很多次看到这块珍兽骨,但每次见到它,林洛还是不自觉被它完美的骨质所吸引。还有那吓死人的重量,林洛曾经试着把它抬起来过,结果就是,一级的进化者林洛,只能把这块兽骨掀起来半面,但仅仅是半面,林洛已经是汗如雨下,气喘吁吁了。
很难想象,体内生长着这种兽骨的珍兽,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林洛稳定了心神,闭上眼睛,把手放在骨面上。身体内的感知像蛛网一样,慢慢的从手掌延伸到骨面上,探知着里面的一切。
林洛瞬间就被吸入了一个浅蓝色的空间里,在他眼前,是一副复杂到极致的纹路。每一条纹路的走向,看似极度的不合理,但整个兽纹,却显得十分完美,完美到让人无法自拔。
这幅庞大的兽纹并不完全,在林洛有限的感知中,只能看清楚兽纹中间的一部分,剩下的大半部分,就像躲在一片模糊的迷雾后,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只看了半分钟,林洛的额头就开始冒出丝丝冷汗,身体内感知的细线开始疯狂抖动,像要马上就要断掉一般。
林洛猛的切断了跟骨面链接的感知,只过了半分钟,林洛的半件衣服就被冷汗浸透了。身体像筛子似的抖动着,粗喘的频率像是刚刚跟异兽大战了一场。
等林洛的气息渐渐稳定下来,身体也不再剧烈摆动的时候,塞拉斯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记住了多少?”
“一点点。”林洛伸出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思考了半天,才在以前画的纹路上,新添上了几道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