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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卷一 续集

16惊世骇俗

梁廷南接受林则徐交给的任务后,仅两天时间,便邀约了六个精通外文的朋友,有马来西亚的归国华侨袁德辉,汪庆文,还有年少时曾到美国跟人学教,回来后又在澳门跟外国传教士做事的刘智华,在十三行给外商当翻译的周大年等人,另有几个尚在联系中。他们都是出国见过世面的爱国志士,曾有为国效力的心愿,但苦于找不到门路,经梁廷南联络后,大家都觉得是件大好事,不但热情参与,而且信心十足。

第三天,梁廷南把弟兄们召集在一起,详细介绍了邓廷桢、林则徐找他商谈的情况,梁廷南说:“文人墨客朋友们,噢,应该说是懂外文的朋友们能够聚集在一起,这在我们中国历史上或许还是第一次吧。各位朋友,我们都是有机会学习过外文的有想法的中国人。就我自己而言,当时学外文只是觉得有趣,自从到了美国,便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美国社会和世界各国的人,发现先前不如中国的国家都很快地发展起来了。例如美国,美国看似没有传统历史的国家,因其汇集了许多国家的精英,它实则成了一个文化历史重多,民族最多的了不起的新兴大国,而且,世界各国的精英们带去的,都是各自文化历史中最精髓,最富创造力的东西,即使有人带去糟粕,也会因为多元文化的抵制而遭到拒绝甚至毁灭性的打击。美国从成立到现在才有63年的时间,但是,由于他们讲求民主、法制和文明,文化环境又特别宽松,每一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都得到了积极的、充分有效的发挥,现在,他们的农业,工业,纺织业,特别是机器制造业不但超过了我国,而且远远领先于世界。而现在的我国,鸦片四处泛滥,国虚民病,困难重重。先前,我们有劲无处使,现在,皇上派来了钦差大臣林则徐,林大人要我们为国效力,我们当为祖国的振兴和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甚至献出我们的青春热血,相信我们这些懂外语又都见过世面的朋友们会有我这样的同感。”

梁廷南的话激起了各位有识之士的爱国激情,经过讨论,大家认为根据各人的专长来定位每个人的工作比较好,袁德辉说:“我们每个人不但自己能翻译,而且可以根据各人兴趣爱好兼做校稿、编辑、排版、木刻印刷、整理、装订等具体工作,这样,我们有限的人手就可以做较多的事”。当即,就在每个人自报专长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分工,第五天,这个新筹建的翻译司便人人各就各位开始起运作起来。

大约二十天的时间,编译司翻译并用木刻印刷第一批译文资料——英国人德庇时著的《中国人》,英、法、美、西班牙等国的译文报纸如:《华事夷言》、《澳门月报》、《澳门新闻纸》,以国外地理、历史概况编辑的《四州志》等送到了林则徐的案台上。中国首次出现这样的新鲜事,特别是如此快的筹建速度,如此高效的运作方式,在中国甚至在世界史上都是奇迹。

十三行的洋人知道后,都称林则徐及他所创办的翻译社了不起,住在广州一带的洋人感到震惊,几天后,《澳门月报》评价说:“历来中国官府,全不知国外之政事,也不询问考求。故至今中国仍不知西洋……惟林钦差始开先河,竟能组织成立编译司,专门侍善译之人二、三十,评说洋商、洋事,官府从此悉知外事也。”

鲍鹏知道后将消息报给义律,义律大为震惊,并让他买一份《澳门月报》来看。鲍鹏出去后,义律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踱起步来。不一会儿,鲍鹏买来一份《澳门月报》,义律说:“谢谢你。有事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静静地看一下。”

义律发现,林则徐这个编译司不但翻译了美英法等先进国家的最新经济,军事,社会动态,而且在与中国对比的基础上加以阐述,义律在心理说:“太可怕了,这个林则徐太可怕了。中国政界或者说中国政府里的人如果都像林则徐一样,不用30年,中国就是世界上最最了不起的国家。”

消息传到国外后,使西方社会都震惊了。

林则徐收到这批译文资料并听了梁廷南的介绍后,命他们将瑞士人滑达尔写的《各国事例》译成华文。之后,先对资料作了标题性的扫视和概览,然后才专题阅读。林则徐这才知道,洋人信奉上帝但不信仰佛教,这样,他们就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听任所谓命运摆布,洋人的大炮一分钟可以发射两弹,而且准确度相当高,炮弹落地的爆炸力非常大,洋人的机器可以生产各种各样的产品,洋人的儿童可以学很多学科……林则徐像沙漠上干渴的探险者获得甘泉一样兴奋异常,萌发了要创办外文学堂和引进国外科学技术创办工厂生产机动轮船和枪炮的念头。为了激励皇帝科学救国,林则徐还将大炮瞄准法、外国现代军事技术等资料选送一些给道光皇帝阅读。

林则徐回到家,进门的时候哼着京戏《打渔杀家》中的唱段:“姑娘开船好似离弦箭……打得大鱼街前卖……”女儿普晴看到父亲如此高兴的样子,问道:“爹爹今日又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林则徐说:“这些年轻人真能干,已翻译印刷出不少外文资料,这不但让我大开眼界,让我知道了外国社会的发展概况,由此也知道外国人怎么样看待中国。噢,我有一个想法,我打算创办外文学堂,引进国外科学技术创办工厂,生产机动轮船和枪炮。”

普晴说:“爹爹是高兴过头了……”说话间,普晴欲言又止。

林则徐追问道:“何以此说?”

普晴说:“你能这样做,对国家来说肯定是大好事,可是,能否行得通?你是汉人,朝庭真会那么支持汉人,放心让汉人来做这些事吗?”

林则徐这才从有些冲动的激情中稍许冷静了一点儿。沉默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悟地说:“嗯,嗯、嗯、嗯。不过,我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个想法告诉皇上,听听皇上的看法。”

也就是女儿这一提醒,让林则徐想起来,到广东都半个月了,应该给皇上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于是,拿出笔墨来,写了一份汇报材料奏道光报皇帝。(至此截止吧?2011年8月4日星期四)

广东情况汇报

叩报我皇

臣林则徐到广洲已半月,尊皇上圣旨开展了如下工作:

一.组建了翻译司

臣林则徐从民间招聘了20多位曾到外国念过外语的人士组建了翻译司,专门从事翻译国外报纸,国外时事及近几年来国处的书籍、国外科学文化及科学技术,国外军事,政治概况,以及国外鸦片方面的信息等,据以了解国外动态。这对我国禁毒及发展我国科学文化,科学技术,经济,军事,工业,商业,教育以及与外国的交往都有重大意义,供皇上参考。在此同时报请皇上批准该翻译司的建制及所需各经费。现将翻译成华文的相关材料随此奏折一并呈报皇上,共20份,请查收。

二.外夷向我国贩卖鸦片的历史和现状调查汇报

经调查得知,英国贩卖鸦片已有上百年历史,编译司的同仁通过调查研究和查阅大量历史资料发现,欧洲国家文艺复兴后,英国的开放政策促进了海盗及资本家对外大量掠夺资源,由此形成了极宽松的自由经济,英国政府在资本经济的推动下,以扶持的政策保护海盗并促进了海盗向资本家市场经济的转移和发展。早在1699年时,英国资本商便在印度占住脚,并先后占领了印度半岛产鸦片的孟加拉地区,1757年,英国资本商开始尝试往中国贩卖鸦片一千余箱,不但尝到了一本万利的甜头,而且获得了贩毒的技巧和经验。1773年,英国在印度的殖民政府制定了一套鼓励资本商向中国巧妙兜售鸦片的政策,1816年时,当年仅海关有据可查的贩往中国的鸦片数额就达2.4万箱,至去年(1839年)底,当年海关有据可查的数额已达4万箱,仅这一年,就从中国赚走4000万银元的纯利。此外,非关税走私鸦片的数量又是关税数额的3倍以上,两项合起来,鸦片年利润达上亿银元。英国已经无须用一般工业品与我大清易货,仅用鸦片即可。鸦片不但赚走中国的银元、换走茶叶等货物,而且致使中国成了毒品消费大国,中国人也因此深受毒害,并被外夷称之为“东亚病夫”。

回顾几年来,我大清已曾力图禁止鸦片对我国民的危害,然而,却收效甚微。鸦片在中国泛滥何以累禁不止?在调查研究中,我们发现英国东印公司船务委员在给上司的报告中说的一句话很值得我们反思:“中国禁烟之法令,不过官样文章而已,皆因政府官员久以纵容走私为发财之道”。

三.我大清须增强国防

分析前述资料发现,欧洲诸国由于几百年来保护渔民远航和支持海盗对外掠夺,普遍组建了海上专业的军队并形成了海军,得益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他们各国都发明制造了新武器,海上军事力量普遍较强,最可值得警惕的案例是,我大清国的邻国印度现在已经被以武装海盗为主的英国人占领,即成了英国的殖民地。英国的军事装备较先进,军队较专业和对外侵略的经验较多,这对我国禁鸦片是一个消极因素。

鸦片是世界上公认的毒品,各国理应全力制止和清缴,但是,英国早已纵容各毒贩为他们政府的发财之道,我大清虽然依法收缴,但是必然危及英夷各鸦片贩的非法利益甚至英国政府的既得非法利益,按照英国占领印度的逻辑推理,英国政府很可能会以占领印度的方式对我大清动武。鉴于此,我国急需加强国防,整顿军队和组建专门作战的新军,置办新式武器。同时,组织国内懂外文的人才,翻译外国先进的科学文化和发展新学教育,并请外国教师来传授或派人出国学习外国的先进的科学文化和科学技术,引进国外技术和人才发展我大清现代科学,只有这样,我大清国才能避免发生类似印度那样的悲剧。

本埠鸦片贩及外夷鸦片商走私鸦片毒品的调查核实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半月后即可奏报皇上。

钦差大臣林则徐(印)

道光十九年二月二十四日

公历1939年4月12日

17禁毒—A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邓廷桢初任福广总督时,也曾下大决心要彻底将鸦片禁绝,邓廷桢上任时也曾轰轰烈烈地烧过一把火。

邓廷桢在被林则徐问及三年前自己任福广总督禁鸦片的情况时,陷入愧疚的自责之中,他自责:“当时自己要是成功禁鸦片了,就不会象今天这样尴尬了。自己调任福广总督这三年……唉,惭愧呀。”在万千的思绪中,他不知不觉地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却镶有满天星斗的夜里,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微风吹佛,激起层层波浪,广州督府(相当于省级政府)巡捕(相当于警察)队长韩肇庆奉邓廷桢之命带队巡海至大约两更天,什么叫两更天呢?原来,中国古人将一夜分为五更,两小时为一更,通常称半夜为三更(即人们常说的“半夜三更”),每到一更,巡夜的人就打梆子或敲锣报更。这就是打更的由来。按现在的话来说,也就是零点这个样子吧,有队员隐隐约约看见一条大船及几条小船沿港口方向驶去,韩肇庆指挥巡逻队追了一段,距离近了,才看得明白了些。但见每条船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超过巡逻队员几倍。韩肇庆料此船可能就是走私鸦片的船,但对方人太多了,不便硬战,便悄悄跟踪,后来又派人化装暗访,终于确证了判断。

第二天一早,韩肇庆就把这一情况向邓廷桢作了汇报,邓廷桢为韩肇庆调集了20条船及200余人的兵力在狭口守候。

第三天夜里,也是两更天的时辰,便有一队海盗船往狭口方向驶来,韩肇庆命令说:“弟兄们,海盗已经出现了,我们必须立即布设成一个包围圈,将海盗一网打尽。蒋大彪,你率领一队插到前边堵截;伦朝兴,王振高,你俩分别率二队、三队往左边夹击;徐广,梁思升,你俩分别率四队、五队从右边夹击;直属队和六队跟着我、保安泰和谢峰从后边追击。我们的动作要快,要勇猛、要果断。立即分头行动,各就各位。快!”

巡逻队立即分头行动,各队快船像离弦箭一样各就各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勇猛赴向海盗船,韩肇庆大吼一声“放下武器,缴枪不杀”。缉私队员纷纷跃身海盗船上,顿时,喊杀声响成一片,一些被雇佣者慌忙放下手中的刀跪在甲板上投降,为首的几个海盗不甘愿束手就擒,举刀进行反抗,一个叫“黑豹”的大汉高声喊叫:“有我黑豹在此,谁敢跟我作对!”举刀向队员砍来,一名队员避让不及被砍成重伤,缉私队长谢峰悲愤填膺,大吼一声:“黑豹哪里逃”!手起刀落,“黑豹”当即毙命。另一名大汉举刀向蒋大彪砍来,蒋大彪一闪身,刀砍在了船舷上,蒋大彪顺势一刀,将匪徒斩下海中,另有三个匪徒猖狂反抗,被王振高,徐广,梁思升及队员逐个制服并一个个捆绑起来。有几个匪徒跳水逃跑,被辑私队长保安泰,伦朝兴率队员跳下船围捕,蒋大彪带队将快船围拢过去,乘胜追击,逃犯一个个被从水中拧上船来。一个匪徒恐惧地说:“你们是哪一家的呀,怎么这么利害?是不是误会了?”

一全队员告诉他说:“也许是误会吧?等一会你就职知道了。”

或许是几年来未受到官方如此严厉的查堵,再加上缉毒队势大力量强,清剿行动大获全胜。经清查,走私犯罪团伙中除2名负隅顽抗者丧命外,俘获35人(其中包括轻重伤者7人)。巡逻队一方有1人重受伤,3人轻伤”。

邓廷桢得报大喜,又将此事奏报给了道光皇帝,并得到了皇帝的夸赞。

正在邓廷桢策划进一步的辑毒行动时,接到皇上的圣旨说,广东主要由海关监督豫坤负责,要邓廷桢主要负责福建省的工作。传圣旨的人委婉告诉他说,皇上打招呼了,说广东有豫坤在就行了,让他不要贪图出风头,置国家税收于不顾。必须全力配合好豫坤,务必把福广的事做好,不可出乱子。

邓廷桢只有尊圣旨把查禁鸦片的任务交给了韩肇庆和海关监督豫坤,自己主要就留守在福建了。后来有小道消息传说皇上要免除邓廷桢在福广总督的职务。有密友告诉他说不可得罪豫坤,并说这是海关监督豫坤告的黑状。一时间,邓廷桢要被皇上免职的消息在福广一带传得是沸沸扬扬。

邓廷桢遵命去了福建,之后,接到过好多次韩肇庆查缴鸦片获得胜利战果的报告。邓廷桢觉得这样也好,既避免了与豫坤的矛盾,又能得到皇帝的认可,就当是调来修身养性好了。

海上辑毒大获全胜,辑毒队由此威望大振,辑毒的弟兄们也士气高涨。巡捕队长韩肇庆更是想做出些成绩来给邓廷桢看看,也好报答关照过自己的恩人。不久后的一天,韩肇庆在缉毒行动中又大获全胜,全队官兵激动得欢呼雀跃。

然而,在韩肇庆高兴之余,却不知道自己因此而陷入了八卦阵。

韩肇庆命部下将缴获的鸦片收仓并派人看管起来,将鸦毒犯押入大牢。辛劳了大半个晚上的他带着胜利的成功感回到家,疲惫地上床趟了约两个时辰。第二天天刚亮,仍旧起了个大早,妻子让他多睡一会儿,他说,我要赶写汇报材料哪。他洗了一把冷水脸,准备将此次战况写成材料报给邓廷桢。正当他兴高采烈地写汇报材料时,有人敲门来了,他停下手中的笔,似乎有几分抱怨地说:“谁呀?这么早。”同时告诉妻子说:“去开门,看谁来了?”

他说完话,又继续写起来。开门声响处,妻子没来得及问话,却听到有一种柔和的,似乎亲切又陌生的声音缓缓地说,“韩大人在家吗?”

韩肇庆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便放下手中的笔,自问自的说:“好象是督府里的人吧,是那一位呢?”他不紧不慢地走出里屋的门,不料来人先开口了:

“真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你。”

韩肇庆一楞,暗自吃惊“这,这,这怎么会是海官监督大人哪?”慌忙拍打整理一下衣服要下跪,豫坤轻声发话并摆手连声说:“免了,免了、免了。”并用手来拉住他别下跪。

韩肇庆赶紧低下头,双手合十说:“在下失理了,请大人恕罪。”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嘛。”豫坤以似乎从没听到过的语气说。

韩肇庆歉身说:“不知大人来舍,有失远迎,请大人鉴谅。”

豫坤道:“不别多礼。”

韩肇庆说:“大人这边请”。一边说,一边伸手引路将豫坤请入里屋就座。与此同时,他像似从没见过面的人一样稍稍打量了豫坤,揣摸着豫坤此来的目的。但见此人身材高大肥胖,方型脸,肤色稍白,长着一双会说话的三角眼,不蓄胡须,拖着一根大辫子,他没有穿朝服,而是穿一身浅蓝色的宽衣大袖汉服,长长的裤子把脚上的鞋遮盖得让人看不见。见豫坤打量着屋子不说话,韩肇庆接着说:“寒舍实在太简陋,真不好意思……”

豫坤见他房间不大,到也干净整洁,同时也打量了韩肇庆,他身材魁梧,肩宽臂粗,浓眉大眼,蓄一脸络腮胡,穿着素花贡缎子马褂,脚上穿一双青邦白底布鞋,脑后拖着的那根辫子比自己的粗。从他匮乏的两只眼睛看得出来,他没能睡好觉。便打断韩肇庆的话并夸赞起韩肇庆来:“哎呀,看得出来,韩老弟办事很有条理,不愧为懦家武将。”

韩肇庆被豫坤进门时的尊称惊得不知所措,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豫大人过讲了”。

四目相视,两人不由得有些尴尬,似乎彼此都有些谨慎或者说不好意思起来。相互沉默了大约一分钟,还是豫坤先开口,豫坤将嘴巴凑近韩肇庆耳边压低声音说:“听说你抓了些人和船?”

见豫坤如此隐密,韩肇庆有些不解地说:“禀报大人,标下奉命带弟兄们巡海,捕获了一伙海盗及一批鸦片”。

豫坤阴险地斜视着韩肇庆,却轻声地并像似和蔼而缓缓地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韩肇庆不知豫坤此来的目的,想这豫坤虽是海关监督,可在福广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而且是皇室内亲。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像我这样的役差小官,平时他连看都不正眼看一下,他这一来必有目的,我得小心应对才是。于是灵机一动并顺水推舟地说:“在下正要拟两份贴,分别禀报豫大人和邓大人。”说到邓大人三字,见豫坤阴险的脸上透出一丝怒气,但立即又平静下来,韩肇庆猜不透这豫坤到底要干什么,不敢再问。

豫坤听着韩肇庆的话自悟:“要认真处理好此事,最好先来软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下策。”于是,似乎不着边际地说:“肇庆啊,我平时待你怎么样?”

韩肇庆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豫坤这话听起来似乎暗藏悬机,心想,我得用心周旋,看他想要做什么?随即站起身来低下头行了个鞠躬礼巧妙但让人觉得不假思索地答到:“大人待我恩重如山。”

18官场熏风

豫坤知道韩肇庆是邓廷桢一条线的人,问韩肇庆这话不过是要考验他一下,豫坤在心理说:“嗯,这小子悟性不错。当然,他若跟我作对,取他一条小命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看来,我现在可以跟他摊牌了。”于是,故作关切地说:“你先坐下”。

待韩肇庆坐下后,豫坤起身挨近韩肇庆并把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也不是外人,实话告诉你吧,这些人、船及货都是我的。先前你缴获的那批货及伤了的人,也都有我的一部份。不过,上一次我没说话,算是给你们留了个面子。现在邓廷桢去了福建,还要把手伸过来管这边的事”。说话间,豫坤阴险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韩肇庆,看他是何反应。

听到这话,韩肇庆如雷轰顶,脸都吓绿了,豫坤见状,通过鼻腔挤出从喉咙里发出来的“翁唔”的声音,皮笑肉不笑地说:“噢,怪我事先没给你打招呼。这样吧,你打死了的人,我不怪你,你把扣押的人和货都放了就行。”

听了豫坤的话,韩肇庆暗自思忖:“看来这豫坤是无论如何都要……倘若不放,必定遭到报复,可这放……”他不敢往下想,只一瞬时,他像是不能自己地神情呆滞起来,似乎在祈求豫坤放了自己。豫坤没接着说话,韩肇庆眼珠迅速转动了一下,梢了豫坤一眼,见豫坤也没注视着自己,才颤颤惊惊地说:“豫……豫大人,你……你革职了我吧。”

豫坤看韩肇庆说话结结巴巴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处于恐惧之中,便稍微提高嗓音慢不精心地说:“你放心好了,这一切我自有安排,不会让你为难的。”边说边把早已填好500两银币面额的一张银票放到写字台上。

韩肇庆双手颤抖着拿起银票,不能自己地打着哆嗦将银票交给豫坤说:“在下怎……怎敢收……收……”

没等韩肇庆哆嗦着把话说完,豫坤接过银票再次放到桌上,用连拉带打的语气打断韩肇庆的话说:“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事情办妥后,我还要给朝廷的军机大臣穆中堂去信,请他在皇上那儿保举你,让你享受荣华富贵。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去了。

韩肇庆被豫坤的话吓懵了,竟然忘记了必须送豫大人出门的礼节,自言自语道:“向皇上保举,向皇上保举……这……苍天哪……我可怎么办哪?”

妻子听见他好象悲痛欲绝的声音,赶紧跑过来关切地问:“你哪儿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许久,韩肇庆才回过神来,觉事情非同小可。此时,他完全没了主义,没精打采走向卧室,完全没有心思再写汇报材料,愁眉苦脸、哀声叹气的不说话。

妻子急了追问:“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韩肇庆说:“唉……,”

妻子说:“你究竟怎么了,你说话呀?”

韩肇庆:“我,我,我……遇到麻……麻烦了。”

妻子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辛许我能给你出个主意。

韩肇庆顿了一下,才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妻子。

妻子听了可不得了,脸色变得铁青,惊恐地自语:“天哪,这可怎么办哪?”说着,竟然不能抑制地大声哭了起来。

妻子的这一举动反到让韩肇庆清醒了许多,说:“我就怕你受不了,才不想跟你说,可是,你非要我给你说,你这让我如何是好?”

韩肇庆的这番话也让妻子冷静了下来,她自悟:“我不是要帮助他吗,怎么自己也乱晕头转向了呢?镇静了一下,才想起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来,说:“噢,我想起来了,咱们何不请恩人冯大哥给拿个主意?”

韩肇庆这才如梦初醒地说:“你说得对,我怎么忘了呢?”似曾混乱的思绪

这才逐渐清晰了起来。曾经的一些经历像似闪电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冯国栋,广东南海县三元里一代有名的大户,虽苦读诗书,但未考得秀才或举人,近些年开大烟馆又发了大财,被人称为“秀才”财主。韩肇庆在心理说:“自己还是认识冯大哥后,得他的保举,才进水师当了兵,几年来虽吃苦耐劳,不懈努力,要不是靠着他,很难说能混成今天这个样子。每每有困难事找他,都能逢凶化吉。对,找他,也只有他能帮我了。”

韩肇庆骑了一匹马,一溜烟奔到冯国栋家,这是一幢大四合院式的房屋,前院为单层平房,大门两边立着一对石狮子,一道大木门两米多宽,诸红色的门面衬托着冯家庄严、吉祥的氛围,院内十多棵高大的树隔着房屋在外面就能看见。冯家正好要吃午饭,听佣人报告说韩肇庆来了,冯国栋起身迎了出去。高兴地说:“哎呀,韩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然后,又告诉佣人把韩肇庆的马拴到一棵树上并给了马一些草料和水。

韩肇庆把背在身上的长条黑布缝成的袋子解下来,取出一捆用草绳子扎捆着的酱油色的草烟递给冯国栋说:“大哥,这是不久前岳父让我带给你的汉烟,因工作忙给耽误了。你尝尝,味道很足的。”

“总让你们惦记着我,谢谢了”。冯国栋接过烟叶看了看又接着说:“嗯,正二八经的老板烟,成色不错。”

冯国栋,高个儿,面庞略方长并有些白,乡亲们誉称他为白面书生,虽40多岁了,仍不失书生气。冯国栋蓄着不长不短的八字胡,兰顶子镶嵌着兰宝石的瓜皮帽下拖着根长辫子,身穿兰细纱长袍,外套黑缎子马褂,走路的样子让人看起来有一种悠闲而自信的样子。冯国栋不但是三元里一带有名的富户,而且是个八面玲珑的落榜秀才,跟历届官府的人都混得很熟,跟乡亲们关系也不错,凡事总能逢凶化吉。因此,在三元里一代很有影响力。韩肇庆仔细打量过冯国栋后说:“大哥的精神状态满不错,一家人都很好吧。”

“都很好,算是托上帝的福吧。你呢,挺忙的吧,一家人可好?”

“我呀,真有些忙,仅仅只是忙,还算不了什么,可是……”韩肇庆欲言又止,不知怎的,把目光四下搜索了一下。

冯国栋看着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是遇到麻烦了,便要让他放松下来,择时再帮他解决,就说:“你来得正好,刚好赶上吃饭,进屋吧。”说着,把手搭在韩肇庆的肩膀上一同往里屋去。

“大哥,我这是有吃福了。”韩肇庆说。

“咱们好久不见了,来,喝两盅”。冯国栋边说,边用土瓷盅盛起酒来……

吃过饭,冯国栋把韩肇庆带到会客厅,让家人端上茶来说:“这是上等的龙井茶,你尝尝口味怎么样?”

韩肇庆用左手端起盖碗茶,右手把盖子揭开,一阵茶香味飘然而至,连声赞美说:“真乃上等好茶,好茶呀。”

冯国栋微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兄弟是遇到麻烦事了。怎么样?”

韩肇庆一幅苦脸低沉着声音说:“知我者,吾兄也”。停了一下,有些难以抑制的节节巴巴地说,“我……我闯了大……大祸了,这……这可是……可是大得不得了啊?”

“什么事那么严重?”冯国栋问。

韩肇庆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讲完后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冯国栋。

冯国栋听了韩肇庆的这一番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许久,才意味深长地说:“历来朝庭禁烟,都是一阵风就过了。这一次,你相信邓廷桢能把鸦片禁止掉吗?你打算怎样处理呢?”

韩肇庆说:“我现在晕头转向,那还有主意就呀?”

“那,你觉得听总督邓廷桢的,不理睬海关监督豫坤行不行呢?”

“这个……可能不行吧。”

“为什么呢?”

“谁不知道朝庭权力的这一条线主要是旗人说了算?”

“如果说你不如实上报,到时候邓廷桢要是知道了,你将犯什么罪,你知道吗?”

“这个……可能是死罪吧?而且,可能要引出许多事来。”

“你要是把这事报告邓廷桢呢,他会……或者说他能怎么办,你因此将会有一个什么样后果呢?”

“邓廷桢是斗……斗不过豫坤的,豫坤可能会……会将我和邓大人一块儿处理了(收拾了)。”

“嗯,有这种可能性。”冯国栋轻轻点了点头,边听,边分析着缓缓地说。想了一下,他又提出不同看法说:“也不一定,如果说皇上动真格的,他有可能将豫坤治罪。但是,包括皇上及豫坤所说穆中堂,他们又肯不肯大义灭亲呢?否则的话,邓廷桢就可能是老虎嘴上拔胡子,自己找死了。而且,邓廷桢一个福广总督为什么会长期呆在福建呢?我们得好好分析一下,好好想一想,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哥,你知道,曾经有人说皇上要免邓廷桢的职哪。看来……如果说,我主动辞职,把这件闷在肚子里,去北方谋生,你看能不能行?”

“这个……恐豫坤肯定不会放过你,他怎么能相信你这一辈子真的不会说出来呢?”

“那……看来我……我只有自杀这一条路了。”

“别急,别急,办法嘛,总是会有的。”

“哪,我该怎么办呢?”

“你大小是个官,为官一场,本应该为国家民族做点儿事。可是,上边的人都反其道而行之了,你一个小官,庶民,又何以能救国民于水火呢?冒死一搏反被指一个罪名,无论如何不是上策。”

冯国栋停了下来,陷入沉思。韩肇庆也没插话。许久,才接着说:“这件事很是为难,你执行公务并没有错,为什么要让你来承担别人过错的责任呢?看来……嗯……看来只能违心了。”冯国栋象是自言自语了起来。想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喃喃地说:“不,这样也不好。”停了一下,又说“可是……可是别无它法了。”冯国栋陷入了沉思,把双手叉到头上,两手的中指在两边的太阳穴上缓缓的柔了起来。

“大哥,你不舒服了。”

冯国栋摇了摇头,许久才说:“你此行犹如上贼船,你是上得去,却下不来了,而且,你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那就是听豫坤的安排了,是不是这样?”

“也不完全是那样,不过算是个折中的方法了。你必须设法保护自己才是,否则,什么都无从谈及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那究竟怎么个折中法呀?”

冯国栋把嘴凑到韩肇庆的耳边小声耳语了一番,韩肇庆听得将信将疑,问:“要是他不肯呢?”

“那,你只能听听天由命了。”

韩肇庆深有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说:“谢谢大哥点拨,我会看着办的,告辞了。”说罢,低头并双手合十敬礼表示谢意。

冯国栋说:“别无他法了,但愿上帝保佑你吧。”

冯国栋把韩肇庆送出门,看着他骑上马,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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