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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

房子终于卖掉了,人群也散了,林笑妍一个人躺在床上,无上的轻松畅快,她记得买下这套房子的那天晚上,自己也是一整晚没睡,太激动了,能在北京有一个自己的小窝,这是她不曾想象的。世事难料,如今,她又无限欢畅地卖掉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小家。墙上的壁纸,都是她一寸一寸贴上的,明晃晃的地板,都是她跪着擦拭干净的……罢了罢了,卖了就再也不用为房贷犯愁了,卖了就不要承受这房子里沉重的往事压抑了,将过往随同这个沉重的壳,一起卖掉。

林笑妍终于得了闲情逸致出门散心,周五请了半天假跟舒蕾飞三亚,两妙龄女子拿婚纱照当写真拍,居然没有人过问什么,舒蕾都有点过意不去了:“笑笑,你说她们是不是见怪不怪了,两个女人来拍婚纱照,居然二话不说就给我们张罗起来?”“那还是忐忑了一下的啦,你没看到接待小姐那瞪成O形的大眼?”林笑妍究竟是心思缜密,自小缺乏父爱的她,下意识将别人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

傍晚时候,两个人拍完婚纱照喝着咖啡在海景阳台上聊天,林笑妍感慨道:“咱可真是过上了好日子,你说,请个假两人就能奔南海边上度周末,人生理想莫过于此——我想起小学时候课本上说的‘祖国多么广大,海南岛上,鲜花已经盛开,大兴安岭,雪花还在飘洒。’那时候多憧憬快快长大,长大后便能自己赚钱到海南岛上来看风景喝椰汁。真长大了,钱也赚了,可是,这些年折腾学业、事业、房子、家庭,一点空闲也没有。这会儿,放弃爱情,卖了房子,咱可算感受到祖国广大还真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啊,你说咱旅游多方便呐!”舒蕾瘫坐在长藤椅上:“你个孕妇咋这么不怕折腾呢?拍个婚纱照还真是不轻松,奔波了一天,咱今天是换了5套衣服是吧,明天还有4套造型——唉,笑得脸都僵了,亏我还是当男生,你嘴巴累不累啊?”林笑妍看到舒蕾累成那样,逆反心顿起,倒来了兴致:“要不明天我当男的,你当女的,如何?我都不知道要挑那套礼服了,感觉都大同小异,让我穿穿男人的衣服吧!”“也是个主意耶!让你挑两套男装,然后咱两个都穿上姐妹装,我今天看到一套欧洲宫廷式样的裙子,好有女王范儿,咱明天穿那个也拍一套怎么样……”

两个人吵吵闹闹磨嘴皮子到深夜,完了各抱一个枕头沉沉睡去。这是林笑妍没有想到的,她以为自己独个人旧地重游物是人非会无限感伤,也许,不管多深的执念,一旦内心决意放下了,倒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三亚之旅成了跟过往告别的分界线,拍完婚纱照连夜飞回北京,全新的生活开始了。林笑妍已经搬到舒蕾的单身公寓里来住了,楼上卧室,楼下客厅,精巧而方便,两个人住还是非常不错的,小日子安顿好了,房贷还清后,林笑妍跟肖逸平分了余款,到手也有30来万,这可是以后母子生活的定心丸,舒蕾也很开心:“有房子卖真好,以后需要借钱尽管找您啦!”林笑妍精神倍儿棒:“您能在贫穷困苦之时不计前嫌收留我们母子,小女子感激涕零,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别生啊死啊的,你怀着宝宝呢,讲话办事都要注意了,要为宝宝积德,先积点口德也好!”舒蕾看到林笑妍怀着两个月的孩子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奔波打闹,每天都不忘提示几遍。

这天林笑妍下了班到商场逛婴幼儿店碰到高中女同学梅子也在给孩子买衣服,他乡遇故知,两个人都高兴得不行,梅子在高中时候就特别开朗,这会儿听说林笑妍怀孕了,一定要送她一套婴儿套装,完了拉着她去喝粥,两人在一家港式餐厅的靠窗座位上边吃边聊学校时候的琐事。突然一位微胖的中年女子冲过来就抓着梅子往外面拉,压低了声音吼道:“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偷了我老公的钱就跑,可算被我逮到了,臭不要脸的,看我不收拾你,你到底还还是不还?”紧跟上来的中年男子死死拉住胖女士的手:“这么多人,别搞得跟个泼妇一样,多难为情!”林笑妍正一脸茫然,下意识紧紧拽住梅子的手,想把她拉到身边来,只听见胖女士突然爆哭,怒斥声振动整个餐厅:“你偷人你不难为情了,我来找这个小贱妇讨还我的财务你倒要管!”这下林笑妍明白了:难不成梅子当了那男子的情妇?

“我说过那是借大哥的钱,我会还给你们的,我爸爸尿毒症才换了肾,这会儿复发,正躺在医院透析,你让我拿什么还给你,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搞得里外不是人,孝顺不了老人家,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没钱治病,一天天走向死亡……我不是被逼的,谁愿意当别人的小三,我——”梅子终于被激怒了,声泪俱下,被林笑妍牵着的手一直在颤抖,林笑妍生怕她一口气没接上来,会晕过去。

“到底欠你多少钱?这样吵肯定是没办法的啊!你放手——什么事情不能平心静气好好商量吗?”

林笑妍心软了,同是异乡沦落人,她深深体会梅子的难处,想当年,还跟梅子回家吃过她爸爸炒的菜呢。

“不怕跟你说了,一次就拿了30万,还有零零散散的跟我老公拿钱,我就当自己没魅力老公出去嫖妓的消费,没跟她计较了!说给她爸爸换肾,借了我老公的,一年多了,钱没还一分,人都找不着了,要不是我刚刚来逛商场,还遇不到这小贱货呢!”胖女士依然不依不饶,一边说着一边伸过手来扯梅子的头发,林笑妍听她一口一个贱货,也火了,一伸手扯住她的手:“皇城根下还没了王法了,欠债还钱,你不能打人啊!”林笑妍的火爆并没有压过底气十足的胖女士,别看胖女士身材臃肿,身手却非常敏捷,手一回缩,顺势就操起桌子上一盘冷饮,迎着梅子劈头盖脸泼下去。之前只顾躲闪的梅子,此时只是用手抹着食物残渣,一边哗啦啦流着眼泪,林笑妍实在看不下去了,正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被一直逆来顺受的梅子拦下来:“笑笑,别——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惹不起的,吃点亏算了……”胖女人也被自己的老公拦下来训斥:“你太过分了,哪有你这样没素质的女人,你还来了劲了……”胖女人慌乱中捞起桌旁梅子的包就走:“你的包我帮你保管了,限你一个星期内还钱,要不跟你没完!”瘦高个男子赶紧跟上前去,林笑妍也拉了梅子跑出去,本来要去抢了包回来,却发现身边的梅子只是干着急,眼泪吧嗒吧嗒没停过。“你的包被她拿走了怎么办呢?你倒是出个主意啊!”林笑妍有点恼梅子了,平时那么爽朗大方的一个人,这会儿跟个焉了的茄子似的。

“笑笑,别追了,是我不对,你不要管我了……”梅子拉着气哄哄的林笑妍,只是自责:“是我借了他们的钱还不上了,那个胖女人就是个母夜叉,她老公都拿她没辙,咱们斗不过她的——只怪我命苦,我爸爸这几年生病,家里所有的钱都拿来治病了,我是当了她老公的小三,可是,我只是想帮我爸爸换肾,真的,只要有钱给我爸爸换肾,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哪里想到爸爸换了肾没半年,又复发,我完全没了主意,我本来打算回去把家里的老房子卖掉,可能还值个一二十万,可是,那也不是说卖就卖得掉的……”梅子声泪俱下,林笑妍哪里见过这场面,只是抱着她,不断重复着:“好了,没事了,办法总比困难多,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笑笑,我真的不好意思跟你开口,你能不能借我十万块钱先还给那个女的,等我把老家的房子卖掉,马上还给你,你去过我们家,那房子还值个十七八万的,不会太久的,我也真是没办法了——这个时候谁能愿意借钱给我填我爸爸那个无底洞呢,我都能理解,可是,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爸爸就这样痛苦地离去,你知道吗,我晚上靠在爸爸的病床上陪他,他梦里都在叫我,叫我梅子,不要放弃爸爸,爸爸不想走,爸爸还没看到你嫁出去呢……”梅子的请求一点都不过分,但是林笑妍却犯难了:还真是巧了,现在正好手里有这一笔闲钱,但这可是孩子以后的生活费奶粉钱啊。可是,梅子也说了,人在落难时刻,很多朋友都是寻求自保难得慷慨的,自己难道也要变成她另一个薄情的朋友?

第二天,梅子特意给林笑妍带来了家里房子的房产证,交给林笑妍保管,等卖出去的时候再让林笑妍给寄回去,然后亲自写了一张欠条交到林笑妍手里。因为梅子的挎包被肥女士拿走了,身份证银行卡全在那里面,林笑妍只好将钱转到自己一张不怎么用的银行卡里,满怀虔诚地交给了梅子:“梅子,你不要担心,好人好报,你爸爸那么好的人,吉人自有天相——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二十万块钱你先拿去用,不管怎么样,先救人要紧,房子不急着卖,我实在穷得慌,你再卖房子也不迟!”梅子千恩万谢离去,林笑妍亦感觉浑身舒泰,双手摸一摸肚子,往菜市场走去。如今她有了一个新的习惯,无论做完一件什么事情,都习惯性地双手抱一抱肚子,跟肚子里的宝宝说一声:“宝贝,咱又达成一个小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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