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逆默的速度,要赶到无华城至少需要四天的时间。但他因回家心切,昼夜兼程,加上不时再乘乘顺风车,只两天一夜他便赶到了。
现在离无华城,至多还有十公里的路。
十公里的路在他脚下,本来五分钟便可赶到。但现在已进入市区,路上行人渐多,为了不被别人当做怪物看,他只好放慢了脚步。
无华城是座山中城市,得益与四周秀美的山川之景,使它成为了一座著名的旅游之城。
如果城外秀美的风景是无华城美丽的躯体,那么城内极度现代化的建设,则应是它健全的灵魂。只有健全的灵魂,才能支撑起美丽的躯体。不过往往越现代化的东西,其变化的速度也就越快。因为现代化本就是速度的同义词。
当逆默走进他别了九年的家乡时,现实中的情景与记忆中的情景的巨大差异,竟使他已认不出它来。
满眼耸立二十层以上的高楼,和花园式的城市规划,这是九年前所没有的。更加宽阔的马路,和马路上更加稠密的车辆,这也是九年前所没有的。
站在车辆如流的马路边,逆默开始怀疑,凭他九年前的记忆,是否还能够找到家。
幸好市内最主要的几条干道变化不大,逆默就招了辆的,开始向家摸去。
然而车子在逆默所指的方位来来回回转了有三个小时,也没有找到他所说的曲华里在哪里。无奈之下,下车询问,才知道曲华里已在三年前改建成了曲华广场。
找不到曲华里,逆默还记得父亲当年所在的工作单位“九联中学”,于是车子又向九联中学行去。
虽然变化很大,九联中学却还是九联中学。看到九联中学,仿佛已看到了母亲慈祥的微笑,逆默心中激动难捺。用颤抖的手付过车费后,脚尖一点,就已到了校内。
看着如一阵清风般突然从面前消失的人影,司机揉了揉仿佛花了的眼睛,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才开车离去。
冯开平当年在九联中学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有一个八岁就上了大学的神童儿子。
可现在,逆默在问了十七个人之后,才终于从一个老年教师口中得知,因为神童儿子的丢失,冯开平已在九年前离开了此地。
“离开了此地,那他到什么地方去了?”逆默嘴唇哆嗦着,心中极度慌乱地问道。
“至于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年教师摇了摇头,微微笑着道:“这可没人知道了!”
平缓的语速,平缓的语气,老年教师在说这句话时,仿佛没有了任何感情,又仿佛充满了所有的感情。说完这句话,他就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离去了。
看着已离去的老年教师,逆默突然感到自己必须去抓住他,牢牢地抓住他。因为只有抓住了他,他九年的希望才不会如肥皂泡般瞬间破灭,他沉入无底深渊的心,才会有浮上来的机会,他身上渐渐冰冷的血液,才会再温暖过来。
可是他并没有去抓,就在他就要伸手去抓时,他体内的内丹不知何时,竟开始狂燥地胡乱运转起来。并在这运转中,释放出一波强似一波的雄浑灵力。
内丹的狂燥,搅动得那原本平静的黑、白二气,突然变成了无数条疯狂的小蛇,撕咬着他的每一条经络。
在这种“撕咬”之下,周身剧烈的疼痛,使逆默发疯般地突然长啸了一声,接着他脚下灵力狂摧,身子瞬间冲天而起,又在空中一个横掠,如一只巨大的飞鸟,从学校的楼顶,不辨方向的狂射而去。
无华城向西一千多里,走过茫茫的山区,就到了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戈壁滩因有变幻无测的天气,更因缺乏生命赖以生存的水源,所以人迹罕至。不过逆默现在却正立在这人迹罕至的戈壁滩上。
经过了一夜的狂奔,因灵力的大量外泄,内丹的狂燥也渐渐被压了下去。
虽然狂奔了一夜,但逆默心中却并无意识,内丹的狂燥,使他疯了般只知发泄,并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不过这种无意识却恰恰救了他,内丹的狂燥,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走火入魔。灵力急速而大量地外放,会瞬间穿透经脉,使他瞬间爆体而亡。好在灵力在无意识中,被他及时地发泄了出去,才使他免去一劫。
其实逆默当初在吞下小龙类的这颗内丹时,就已在体内埋下了一颗炸弹,以逆默的修为,至少在五百年以后,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内丹。而在经过五百年的修炼后,他身体的坚韧度,才能承受内丹能量的冲击。
但是现在,在内丹能量的冲击下,他的身体简直比一张薄纸还要脆弱,而这颗内丹又偏偏不是他自己修炼所得,而是那性格狂暴,又骄桀不羁的小龙类之物。
虽然在当初初入体时,小龙类十之七、八的神识已被金液炼去。但只那二成的神识若发起狂来,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本来小龙类的这两成神识一直在内丹中沉睡,但逆默那持久激动的心情和烦燥不安的情绪,却将他从沉睡中惊醒了过来,这才使它发了一次狂。
狂奔了一夜的逆默,随着灵力的渐渐不济,他的心智也开始渐渐恢复。当内丹施放完最后一波灵力,又变得服贴了之后,他的心智也完全恢复。
心智一恢复,大脑中最先感知的,就是经过了一夜超强度的运功,现在已变得极为酸沉的双腿的滋味。
感受到了双腿的疲劳,他就决定坐下来休息。
此时太阳初升,四周静悄悄的。虽是炎夏,却仍感到有些微冷的风吹在身上。
在戈壁滩上,变化最为显著的,就是温差。
早晨微冷的风,到了中午,在太阳的温度和地表温度同时升高的作用下,会变成如火焰般的炙热。而此时在戈壁滩上的人,最需要的将不再是食物,而是水。因为水是解救炎热的唯一办法。而若没有了水,那你很可能会永远留在这里。因为干渴比饥饿能更快地要人的命。
不过逆默此时却并不为水和食物发愁,虽然他进来时并未带任何水和食物,但他体内灵力中所蕴含的能量,却是任何水和食物都无法比拟的。他若控制得好了,可以三天不饮不食。而在这三天中,他应该可以找到水源和食物。
他现在所发愁的,是他下一步该往何处去。他出寒泉洞时的第一个目的,就是回家。可现在家已无从去回。
想到家,他心中又是一阵刀割般地痛。老年教师的那句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没有人知道了!”,没有人知道了,难道此生再也回不了家了吗?
长叹一声,几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
收敛了一下情绪,他突然想起了寒泉洞,如果一直在寒泉洞中,也许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吧。
想起寒泉洞,他又想起了老者。想起了老者,他突然记起在出寒泉洞时,老者曾告诉自己去找齐四个同伴。
四个同伴?看来自己还有同伴。可这四个同伴该怎样去找呢?这天下之大,老者又不曾告诉具体地址,自己又不认识这四人。
想那四人既然与自己是同伴,也定会像自己呆在寒泉洞一样,呆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样一来,要去寻找岂不更难?想到这些,他心中便有些发苦。
无耐地摇了摇头,看了看温度已有些上升的太阳,他心中又突然轻松了许多。既然自己能从寒泉洞出来,别人为什么不能。
不过既便是出来,寻找的难度也同样不小。
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寻找四个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自己都不知道的人,这和异想天开有何区别。
唯一有的区别,就是异想天开让人心中发甜,而这找人则让人心中发苦。
既然是找像异想天开一样的人,那就只有用异想天开的法子。异想天开的法子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瞎撞。
瞎撞,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到处瞎撞。
虽然这法子看上去有些愚蠢,不过目前也只有这一种法子。
既然这一夜的狂奔全是向西,逆默就决定还继续西行。瞎撞本就是没有目的地的。既然没有目的地,也就遍地都是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