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突然如礼花绽放般,闪烁出一片耀眼的金光。
看到这片金光,程三甫的心突然开始往下沉,沉入黑暗而无底的深渊。
“金花绽放,金氏八狂。”
修为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八个字,程三甫当然也知道,他甚至比别人知道的还要多。
因为这金氏八狂的资料,是他搜集整理后,放入九真教天极阁的。
九真教天极阁****存放资料三百三十一份,每一份记录一个人。九真教教主风崖子评价这三百三十一人时曾说过八个字:“宁跑务看,宁死务惹。”
如果你没有见过他们,那么你就永远不要见到他们,因为见到他们你就会恐惧。如果在惹他们之前你还可以死,那么你就赶快死,因为你惹了他们会比死还恐惧。
程三甫当然也知道这八个字,所以他希望自己一辈子也不要见到他们,不要惹到他们。
可现在他却必须要见到他们,必须要惹他们。因为他们就在他面前,他们就要来惹他。
金氏八狂,八位金衣人,八付凶魔黄金面具,站八位,提八件兵器。
空气仿佛凝结了,又仿佛有八道汹涌的暗流涌动。
在金衣人身后八丈范围内无一人立足,因为有八股无形威压使任何人都无法立足。
在金衣人身前八丈范围内有两人立足,因为有八股无形威压使他们必须立足。
程三甫以剑支地,嘶哑的声音笑了笑:“能死在金氏八狂手中,程某也不枉此生了。”
“你知不知道落在我们手中,比死还要难受?”一个声音,却来自八个方向。
程三甫又笑了笑,他的剑已缓缓提起,“动手吧!”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同样来自八个方向。
笑声中,程三甫的剑突然在手中分解,分解成一粒粒谁也看不到的微粒。程三甫的身子开始倒下,开始变软,软得像没有了骨头,软得像一滩泥。然后他腿上的血肉开始消失,开始露出血肉里的森森白骨。
夏天命混身开始颤抖,颤抖如风雨中的一片树叶,一片无助又无耐的树叶。
他的眼泪也开始流出,不,不是眼泪,是血,因为他的眼角已迸裂。
“住手!”他突然狂吼:“你们不是要我跟你们走吗?好,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晚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修为戒》下无生还!”
“不要逼我!”夏天命向已渐渐变成白骨的程三甫跪下,口中喃喃道:“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他手中的小刀又在跳,狂跳!如他心脏一般的狂跳。
突然,他的身影消失……
“金氏八狂当年是怎么死的?”许多年之后,有人又谈起那一战。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不要说我不知道,当时在场的三千多人都不知道!”
“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要知道夏天命可是当年第二大凶神夏耕转世。”
“可是他当年只有十八岁呀!”
“他当年确实只有十八岁,但他的小刀很利害,居说他的小刀跟他当年做凶神时的兵器同出一物。”
“可兵器再利害也须要人使用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金氏八狂自己想死了吧!”
金氏八狂绝不想死,他们虽然想要别人死,但他们自己却绝不想死。可这个世上又有几人想死?
不想死的人,一般在做事之前总会先使自己尽量不死。所以当金氏八狂用气息锁定住程三甫和夏天命时,他们就已知道他们已不会死。可当夏天命向程三甫跪倒时,他们却突然发觉他们错了。
在他们气息的锁定下,从没有人能够自己自由活动的,但夏天命怎么能自由活动?
当他们发觉他们错了时,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做错了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当然也要付出代价,只不过他们付出的代价比较高。
夏天命消失的时候,心中只剩下了仇恨,如地狱火焰一样的仇恨。
在这仇恨之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小刀、自己、程三甫、死、血、生命、人……一切都已消失。他已全是仇恨,仇恨的根、仇恨的枝、仇恨的叶、仇恨的干……
所有人都开始后退,疯狂的后退。有的人在后退中甚至死在了自己同伴的脚下,但他们还是在后退。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若不后退,他们就可能永远也无法后退。
金氏八狂死了,他们在瞬间爆成一堆碎肉。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爆成碎肉的。
夏天命现身的时候,月亮又照亮了大地,那一大片云彩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许它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天空中的云彩虽消失了,可夏天命心中却有了块云彩,有了块巨大而沉重的云彩。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九年前的凶手,并且是整个修为界共同追杀的凶手。他更不知道现在他成了凶手后该怎么办?现在他是继续去鹊鸣山?还是回去找师父,将这件事向师父请教?
师父既为九真教教主,应该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他决定不再去鹊鸣山,而是返回去找师父。
找师父的路和去鹊鸣山的路完全相反,他就又原路返回。
夏天命离去,那座还飘散着浓烈血腥味的小山上,已空无一人。
可突然从空中传来了一声叹息,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道:“您是说不是他?”
又过了一会儿,有另一个声音道:“此子的小刀虽霸气有余,但沉稳不足,他还杀不了东方文因。”
“既然不是他,《修为戒》是不是已可以撤消?”
沉默了许久,另一个声音才道:“《修为戒》无法撤消,要撤消也只有等诛杀了戒上所书之人之后,它自己撤消!”
“这么说难道此子只能蒙此不白之冤吗?”
又过了许久,另一个声音才叹了口气道:“天意弄人呀!”
黎明的朝霞红透天边,天边仿佛就燃起了火,一轮红日从火中跳出,天地间才脱离了黑暗的阴影。
黎明的时候,夏天命已下了山,又走了近百里路。
百里路虽然不算远,可他已觉得很累。经过了近一夜的战斗,尤其是最后一场,仇恨的怒火已将他体内的精力完全榨干,现在他急须要休息。
可他知道他现在绝不能休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