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仍旧是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本来李菲来韩国是带着一种躲避的心态的,她想在这儿找到一种宁静生活的状态,刚开始也果真是如她所愿的,可是没想到毕业了工作后,会遇到另外一种左右为难的情景,以致让人心烦意乱。渐渐的,她不敢主动联系惠妍、联系金孝镇、联系他的妹妹,她不知道那两个人之间发展的怎么样了,她不问,惠妍也没有说。
她是越来越对惠妍有一份歉意,是她把她硬拉了进来,像是拿她当成一个挡箭牌和替代品,只是为了能让自己解脱,丝毫没有对她接下来的情景负责——这个她在韩国最好的朋友,她刚来韩国给了她多少关心和帮助的大学同学,自己怎么能这么对待她。有好几次她独自一人蜷在沙发上想到这儿时,眼圈都不自觉地红了,抬起头,目光触到那只可爱的维尼熊,眼圈就会更红,那个她一直在思念的人,究竟在何方,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在自己的身边,就坐在这张沙发上,让她可以靠着他的肩膀,该多好。
当进入夏天的时候,李菲才和他们两个吃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顿饭,那是托世界杯开幕的福,这一届太极虎照常获得参赛资格,所有韩国人都很兴奋。金孝镇提议聚餐庆贺一下,李菲只好答应了,挂完电话她苦笑了一下,这好像不是她该值得庆祝的事,没办法,就当入乡随俗吧。
一顿饭的功夫,看不出他俩之间究竟发展得怎么样,听惠妍说她早已结束了江华建设的拍摄,不过和金社长还是有联系的。这顿饭,李菲吃得筋疲力尽,她感觉自已从头到尾都不在状态,像是在演戏,又像是在做梦,还没吃完她就忽然特想回家,不是回那个小阁楼,而是回在中国的家。这种感觉虽然好奇怪,却是真实的。于是一吃完,她就借口有事要先离开,演戏演到底,故意一副着急的样子,挥挥手,拎着包就跑了,惠妍一时不解的神情和金孝镇着急挽留的样子就当没看见。
似乎工作也因此变得力不从心了起来,好几次下班时间到了之后,她就像瘫了一样软在了椅子上,细细考虑着是不是该回国去,即使不在北京和丹阳,在上海或南京找份普通的工作上着班吧,不过再一想,那样不是又一次的逃避吗,她的人生为什么总是在逃避。
一个周六的傍晚,本来她今天的心情还不错,虽然下班晚了点,但想到明天就能休息了,一阵放松感油然而生。可刚到家,沙发还没坐热呢,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一个焦急的电话,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李菲也吓坏了,连忙宽慰她,让她不要急,什么事慢慢说:
“还能有什么事,还不都是你姐姐的事!这个臭丫头,我今天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疯了似的突然爆发了起来,说再也不练舞蹈了,再也不比赛了,说什么她受够了,说完就跑了,一个下午了都找不到她的人,电话打通了也不接,可急死我了,小菲,现在或许只有你的电话她才会接的,你快打给她,让她赶快回家吧!”
妈妈的第一句话就让李菲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永远都只是李燕的事才会这么惊天动地,即使难得打来一个电话也是为了她的大女儿,但那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姐姐,现在不见了,她也很着急,只好压住内心的不满,说:
“好好!我马上打给她,不过妈妈你们这是怎么啦,你干嘛要说她,姐姐做错什么了吗?”
“什么事?我猜你肯定也知道,她和体育馆里那小伙子的事,真是气死我了!今年怎么能行,她得好好训练呀!她瞒我,你也帮着瞒,你们两个真是姐妹情深呢!”
这下李菲再也忍不住了,冲着电话喊道:“那也比不上你们母女情更深呀!”说完就“啪”得合上了手机,她感到自己在轻微地发抖,眼泪已经涌出了眼眶——但现在还不能哭,还有事儿没有做完。
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翻开手机,找到李燕的号码,播了过去。电话一声声的响着,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眼泪也流得更厉害了。
“喂!菲菲吗?”
李菲也爆发了:
“李燕!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呀!凭什么每次都得我来为你服务呀!从小到大,你永远都是第一公主,因为你,爸妈离婚了,我变得更孤儿没什么两样,我只有躲,躲来韩国,可就在异国他乡你们都不让我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凭什么!凭什么什么事都得围着你转,我就不姓李吗!”
“小菲……”
“我告诉你!你给我马上回家,回去找你的妈妈去,如果今晚你没有回家,我一辈子不会认你这个姐姐,我也一辈子都不回去了!”
说完抠出了手机的电池板,两只手抓着往床上使劲摔了过去,感觉还不解气,她不想自己哭出来,那样好没出息,她要出去吹吹风,一定可以挺过去的,于是拎起包,快步冲了出去。
下了楼,到了马路上,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她不知道该去何方,只好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地铁站附近,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红魔”之中,越来越多的人向地铁站涌来,李菲脑海中一个激灵:对啊!今天是韩国队八分之一决赛的日子!什么时间开始?对阵那个国家?她忽然的兴奋了起来,仿佛自己立时就变成了“红魔”中的一员,虽然没有身着红色的T恤。她并不是个多么铁杆的球迷,对球赛也并不热衷,世界杯开幕十来天了,她都没有完整的看完过一场比赛,不管是不是韩国队的——而现在,她真的热血沸腾了,她想和其他球迷一样,痛快地呐喊一次,为太极虎加油。于是,地铁也不想挤了,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市政厅广场!”
首尔市政厅前的广场,已经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数以万计的“红魔”们早已将这里淹没了。李菲这时也和大家一样,一身红色的装束,是她刚刚在不远处的小摊上购买的T恤。
虽然下着雨,却丝毫阻挡不了球迷们的热情,李菲这时已完全融入其中,没有人觉得她是一个外国人,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外国,大家一样的黑头的、黑眼睛、黄皮肤,不管是马上就要出现在超大屏幕上与乌拉圭开战的球员们,还是已把首尔市街头挤得像西红柿酱一样的球迷们。她回忆起了8年前,还在读高一的她第一次在电视上见识到了“红魔”的强大,那一大片的红色在街头涌动的魅力,尽管只有一个镜头,却足以摄人心魄。那时候的比赛就在这座城市,那时候她也曾坐在电视机前为韩国队呐喊过——在中国队负于巴西之后,那时候她的理由和现在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亚洲人。
现在,她已身在这个国家,虽然太极虎这次远在万里之外的非洲,但此刻他们是她唯一的寄托,“红魔”将会跟他们并肩而战,一定要挺进八强!东方的骄傲,她一样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