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觉得,在她和他们社长有过一个开心游玩的下午后,可能她从此在公司的日子会比较好混些。可是没想到却远非这么简单而已,就从那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金孝镇对她的不一样。第二天上班后,他给她的第一个眼神她就发觉了,他对所有人的问候都是表情在微笑,而唯独对她却是眼睛在微笑,对别人是礼貌,对她却是亲切,仿佛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之间就有了一份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特殊情感,仿佛只因那一个下午,他们的关系就有了质的变化,仿佛他微笑的眼神也同时在传递着一样一个信息:就这样保密着吧,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李菲觉得自己很想笑,一种在内心里无可奈何的笑,这算什么呢,也太快了吧——而这仅仅是开始。
一天一天,她越发感觉到了他含蓄而又强烈的攻势。除了刻意的和她同桌吃饭、同搭一部电梯之外,她被叫去社长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陪同社长一起外出去工地现场或合约现场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而这些,大多是不属于她职责范围内的。常常,金孝镇也会单独留她一人和他一起加班到晚一些时候,然后不是叫外卖送上来就是两个人一起去楼下某个小馆子用餐,李菲的婉拒没有用,当然,他总是谦谦君子友好真诚的,从未有过一点儿轻薄的言辞和越礼的举动。慢慢的,她感觉到了公司的同事几乎也都发觉了,从他们对她的微笑和偶尔的一个对视的眼神都能看出来,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当然,那微笑、那眼神中是没有敌意和妒意的,更多的是乐观其成和祝福的意味。
李菲犹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像是在受着苦刑,她不想同事们误会,可大家看到的一切也并不是误会,她想疏远金孝镇,可他是社长,他们在工作上是联系在一起的,如何疏远。并且,他永远都是那么亲切、自然、体贴,有时候还常常逗她笑,身边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异性,因他而得到别人羡慕的目光,不管是因为身在异国的孤单还是女孩子特有的一丝虚荣心,都没有理由去排斥的,李菲内心深处渐渐竟觉得这样一种感觉很舒服,不想去拒绝。但也就仅到这里,做个好朋友是很好,再发展下去,果真发展到她一直隐隐担心的那一步,那她就真的要疯了。
而这一刻还是到来了,这么快。
那天晚饭,他们一起去见了客户,大家都喝了点烧酒,李菲酒量不是很好,饭后就觉得有些晕晕的,于是和客户分手后,金孝镇就建议他们一起散散步,正好醒醒酒,李菲同意了。
于是他们就肩并肩慢慢地走着,说着笑着。都说酒后的人是最真性情的,李菲此时什么纠结顾忌都没有了,忽然活泼了起来,眉飞色舞、指手画脚地和金孝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说些什么,似乎在把这些年郁结在心里的话通通释放出来。金孝镇大多是时间都是微笑着静静听她讲,时不时扶一下站立不稳的她,像是在享受着一段幸福的时光。李菲越讲越开心,忽然一个不留神崴了脚,眼看就要摔跤,金孝镇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一下子抱住了她,在李菲本能的一身惊叫后两人才都反应过来肢体上的尴尬,金孝镇连忙松开手,李菲酒也吓醒了,不自然地笑了笑,此刻只想逃。
“谢谢您社长,我看我该回家了,那么我们明天见了,再见!”
微微点了下头,转过身想去路边拦计程车——可一只手却被温柔地握住了,另一只手拽着她不让她离开,回过头,看到金孝镇真情坦诚的目光。
“李菲,你愿意接受我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会好好地照顾你!”
李菲长到这么大只昏厥过一次,那是有一年在得知她姐姐练习舞蹈意外摔伤很有可能站不起来的消息后。本来她和她姐姐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可自从那次昏厥她才明白,手足亲情是怎么也分不开的,许多的醋意妒意也就都看开了。之后再也没有昏倒过,再伤心的一次次家庭变故也都没有——可这一次她又找到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了,四面八方好大的压力,猛然间压得她踹不过气来,两眼一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就晕过去了,倒在了一个男人强有力的臂弯里。
再次醒过来,眼前是一片很温馨的氛围。她感觉自己躺在一间卧室的床上,床头开着一盏橘黄色的小台灯,在觉得有一点儿力气后,她慢慢坐了起来,打开了房间的灯,第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一张金孝镇的照片,然后脑海中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本能的第一反应是看看自己全身的衣服,松了口气,“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看到墙上的钟,九点多一点,还不算晚,她要赶快回家。于是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客厅的沙发上,金孝镇正坐着看报纸,可如果仔细观察他长时间只盯着一则新闻的目光,就会明白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报纸上。听到声响他抬起了头,看到李菲出来了,他也微笑着站起了身,两人的目光一接触,似乎都有些羞涩的尴尬,这一刹那,让李菲想到了在海边和权智赫的对视,忽然的好想他。但金孝镇立即恢复了镇定。
“过来坐!”
李菲心里在斗争着,脸上在不自然地微微笑着。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坐一下,和我说说话,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李菲抿了抿嘴巴,大方地一笑,走了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在李菲坐下的一刻,金孝镇却离开了客厅,去一旁书房的某个抽屉里拿了什么,回来后,递给了李菲。
是一张照片,当李菲一看到那张照片,她立即惊呆了,接着双颊泛红,嘴巴微微地张开,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当她抬起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金孝镇,他微微一笑,回应着她的疑问:
“没错,那是我见你的第一眼,所以我们在公司的相识并不算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至少对我来说不是。现在你是不是有些理解我当时的异样了,是的,我当时的确惊呆了,在确定后,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开心——那不过就是一张照片上的一个女孩儿。可我却无法控制地慢慢喜欢上了你,每天在公司刻意地接近你,去汉江公园等待你,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我就是喜欢你,李菲,我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李菲先是看呆了,接着是听呆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只得笑了笑,又看了照片一眼,说:
“我不知道,当时你居然也在仁川大桥上,我当时看着大海深处,只是在想…海的那一边应该就是中国吧,当时真的好想回家。”
“李菲,只要你喜欢,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回故乡,多久都可以,真的,只要你喜欢。”
“社长!我…”
“李菲!我知道今晚我的举动有些唐突,我没有伤害的意思,只是一时的情不自禁,希望你可以谅解,害你昏倒我也很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的具体地址,只能先把你带来我这儿休息。至于…至于我的表白,我想…”
“社长,”李菲打断了他,“我…我一点儿也不优秀,我从没想过可以配得上你,我…”
“哦!”金孝镇忽然用呼了一口气的动作也打断了她,“我只是希望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就好,现在,我们都不说了好吗,我真怕你再说下去我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我们就都把这一切放在心里吧,顺其自然的发展,像之前一样,每天在公司还是原来样子,好吗?”他顿了一下,目光变得坚定而深情,“我想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希望…你会和我一样。”
李菲此时心里千遍万遍地在喊她姐姐的名字:“李燕,你在哪里,快来帮帮我!”可是,也不能总这么喊下去,为了使气氛不会再次尴尬,也为了给今后的自己找个台阶下,她只好用一种女孩特有的羞涩笑容遮掩了一切,垂下目光,轻轻咬了咬嘴唇,说:
“社长,我该回去了。”
“哦!好!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做计程车就行,您…您就送我到楼下吧。”
“这样啊!好吧!”
一回到家的李菲就滚到了床上,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使劲捶着床,叫喊着:
“嗯!怎么办哪!怎么办哪!他怎么就真的…嗯!叫我怎么办嘛!我去跟谁说呀!”忽然,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对了,惠妍!”然后连忙去手机里翻惠妍的电话。
她和惠妍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她忙,她也忙,两人都是定期的发个短信,现在不得不和她说了。终于拨通了。
“喂!李菲呀!
惠妍的声音像是无精打采的,可李菲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惠妍!惠妍!我…我怎么办哪!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喂!死丫头,你知道我现在多困吗,都走了一天的秀了,你还不让我好好睡觉,况且我现在在新加坡呢,一个礼拜后回国,到时候再打给你啊,好了,挂了啊,拜拜!”
电话挂断后“嘀嘀”的响了几下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李菲气得把手机往床上一摔,嘟着嘴坐在了床上,目光在不经意间又触到了那只放在柜子上的保温瓶,看到瓶上的那只熊,一时间内心所有翻滚的波浪都渐渐平息了,心里是柔和的,脸上也柔和了,一切,除了思念还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