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自浮生,我本一凡人,既然还是凡人,又如何能不入凡尘···
“芷兰,别走···”
“芷兰···芷兰···芷兰!!!”一声大喝,羽龙从梦中惊醒,那道头也不回的倩影,永远的烙印在了他的心中,那么的苦涩,那么的无奈,那么的痛恨,那么的无能为力。
随意穿着了一番,羽龙信步走出了自己的屋子,望着湛蓝的天空,心中平添一股惆怅。怎奈何,红颜离去,空有绝世天赋傲人功夫也无法挽留。
依照以往的惯例,羽龙径直的走向掌门殿去向师父请安,一路上众弟子看这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有的带着深深的惋惜、有的则是带着冷嘲热讽的幸灾乐祸、还有的是带着无限的怜悯和同情。然而此刻的羽龙对这些已经是视而不见,现在的他心中没有一点感觉,有的只是空荡荡的惆怅。
“徒儿给师父请安。”一进掌门殿,羽龙就看见清涧只身一人坐在首座之上,愁眉不展,于是深鞠一躬,给清涧请了个安。
清涧一见是羽龙,立马精神了起来,那本来饱含担忧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欣喜,僜的一声站起来责骂到:“龙儿!哎呀,你可算是醒了!这般让为师操心!真是的!为了一女子就这般失魂落魄的,岂是大丈夫所为!你呀你呀···”
听着清涧突如其来暴风骤雨般的责骂,羽龙那本来空荡荡的心中涌上一种难言的暖意,那种暖意像是可以驱散一切的严寒,为他遮风挡雨。他知道,这些责骂统统都是师父对自己的关爱,师父待自己就如同爷爷对待孙儿一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正是因为清涧对自己的宠爱,才使得自己能有现在这般成就。看着清涧那饱含关爱的眼神,听着清涧对自己的责骂,羽龙不禁眼眶一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徒儿不孝!让师父操心了!”
看着跪倒在地的羽龙,清涧叹了一声气,连忙将自己的徒弟扶了起来,缓缓地道:“为师也知道你对芷兰感情之深,然而你要明白,这就是世道···这世道中有真情、有真爱、有不求名利的淡泊,然而更多的是名与利,名利二字,可以让人为其疯、为其狂、为其生、甚至为其死。而为了名利而放弃爱情的事情更是数见不鲜,而对于这些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如果为了这些事情而深陷名利之争当中则更是不明智的选择。为师就怕你走错一步啊。”
“是,徒儿一定谨记在心。”羽龙答道。
“龙儿,你要记住,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名利之争,是大丈夫所不耻的行为,身在名利场,能不能保持一颗不争名利的心,就只能靠你自己。”清涧继续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渐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善如水,君子以作事谋始;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步泽履,君子以辨民安志;艮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记住这些,你今后为人处事都要以此来要求自己,方能成为一方君子,一世豪侠。”
“是,徒儿一定牢记于心。不忘师父教诲。”羽龙应道,此时的羽龙心里有些纳闷儿,今日怎么师父说了那么多为人处事的道理,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我放下芷兰吗?然而再怎么猜,真像也只能等着师父揭晓了。
清涧此时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大点当中缓缓踱步,捋着胡须继续说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力,自胜者强。这是告诫你要知人善用,也要有自知之明,要有战胜别人的力量,更要有战胜自己的能力。合抱之木,生于亳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事万物都要从点滴起,一步一步的发展,方有可能成为不世之材,切不可好高骛远,急于求成,这样只会让你得不偿失。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你要在不断巩固提高自己的武功的同时注重独善其身,以自我完善为基础,通过治理家庭,直到平定天下,这是大丈夫毕生应当追求的梦想,虽然这样的梦想大部分难以变成现实,然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无论处于何种环境,都要将其贯彻到自己的生活当中,而你羽龙,则重定是要兼济天下的。这是后话,暂且不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华而不实,脆而不坚;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清涧滔滔不绝的说着,也不知道说了多长时间,似乎要把这一声所总结的世间哲理全部灌输给羽龙。而羽龙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反而句句都认真的倾听、铭记,到了现在,他已然明了师父为何今天会如此的对他谆谆劝导,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劝他放下芷兰那么简单。
过了许久,清涧终于是停了下来,看着在自己身旁专心聆听的羽龙,心头顿时涌起一股酸涩。向羽龙招了招手,轻轻的道:“龙儿,你过来。”看着走过来的羽龙,清涧拍了拍羽龙的肩膀,又道:“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要跟你讲如此之多的世间哲理。”
羽龙此时如何不懂,略微哽咽的说:“师父要让徒儿入世闯荡,游历江湖,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嗯。”满眼欣慰的看着羽龙,此时此刻,看着羽龙充满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龙儿,”清涧淡淡的道“吾辈本是世俗人,焉能不入世俗去。生在红尘中,就要体味红尘,就要在世俗当中磨练自己的心智,锻炼自己的身体,才能最终达到平天下的最终理想。没有不入凡尘的人能明晓世间真谛、没有不入俗世的人能通达人情世故、没有不经历红尘的人能最终脱俗,所有最崇高的梦想,都要经历凡尘俗世的打造才能成功。玉不琢,不成器,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在蜜罐中长大的孩子永远都难成大器,因为他们很多事没有经历过就不得而知,只有历经百般雕琢千般磨练的人,才能最终成得大器!而你为了肩负起你应当肩负的重任,就不得不成大器!不得不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大丈夫!”
“是,徒儿一定谨遵师父教诲!不辱师父所望!”羽龙应到,然而心里却不知道师父所说的应当肩负起来的重担到底是什么。
没有理会羽龙不解的眼神,清涧将羽龙带到了历代蝶磐掌门的灵位前,跪拜起誓,道:“龙儿,照我说的起誓。”
“是,”羽龙应到。
“蝶磐弟子羽龙,在列位师祖面前起誓。入尘世,以君子之规严于律己;入尘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入尘世,当独善己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入尘世,不为功名利禄去,但求为国为民,忠义无愧于天地。”清涧一字一顿的说罢,羽龙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蝶磐弟子羽龙,在列位师祖面前起誓。入尘世,以君子之规严于律己;入尘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入尘世,当独善己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入尘世,不为功名利禄去,但求为国为民,忠义无愧于天地。”每一句似乎都吼出了羽龙今后的为人态度、处世之姿,在这一刻,羽龙把清涧的教诲铭记于心,下定决心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不负师父所望!
“三叩首!”清涧有些发涩的道,随即转过身去,背对羽龙。
“砰、砰、砰!”羽龙磕了三个响头。听着羽龙磕完头,清涧略微发颤的说:“叩首闭,蝶磐弟子羽龙,即日日落之前,离开碟盘入世,没有小成之前,不得回归。”听到清涧这样说,羽龙声音有些发涩的道:“请师父放心,徒儿此番入世,一定不负师父所望,成为一名顶天立地、名震八荒的君子大丈夫!还望师父保重身体,待徒儿荣归之时,为师父尽孝!”言罢起身迈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他不管回头,因为他不想让师父看到他流泪的场面。同样的清涧也没有回头,因为他更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徒儿看到自己老泪纵横的画面,此去经年,再相聚的时候又不知要等到何时,再响起羽龙父母入世后的结局,更是心中悲恸,不愿意再面对自己晚年这最最宠爱的徒弟。
夕阳斜照,数千的蝶磐子弟聚集在广场之上,为他们的小师祖送行。
按照蝶磐规矩,杰出弟子下山入市需要带另外一个蝶磐弟子同行,本来羽龙应该与芷兰双宿双飞的,奈何世事弄人,最终羽龙选择青山与自己一同入世。
浓郁的夕阳洒在两个浑身雪白的清瘦身影之上,其中一人雄姿英发,眉宇间洋溢着一股英气,腰悬一口云龙宝剑,最后回首望了一眼蝶磐的山顶,一声清啸,高吟“仰天长啸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师父保重!羽龙去也!”迈开步伐,几个闪烁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另一个身影,则急急忙忙的跟众位师兄弟告了个别,撒腿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小师祖,小师祖你等等我啊。等等我!!!”在他的眼中,此时此刻只有将要体验红尘的激动与期盼。
与此同时,蝶磐的一座山顶平地上,一道苍老的身影默默地注视着羽龙离去的背影,黯然神伤的叹道:“我辈皆为世俗人,半死半生入凡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