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空中飘摇不定的云，秦恩善觉得十七岁的少年像极了天空的是那些云，脆弱敏感，不能驾驭自己，要好好的长大真的不容易
冬末
那个金色的六月在一天天的靠近，校园里到处是匆忙的脚步。擦肩而过的人们谁也顾不上去关心谁，仿佛说句话打声招呼的工夫会让自己少背一个单词少演算一个方程式似的。祁晴溪知道并不是身边的人无情自私，只是随后将至的六月对这里的任何人来说都太过重要，意义重大让任何人都不能不去认真面对。这个季节这里的氛围像极了冬末的天气，苍白、阴暗、沉重、干燥、萧索......让人喘不过气。只有偶然的晴朗和阳光跟祁晴溪偶尔搁下笔浅浅的微笑能让人感觉到一丝久违的轻松和温暖，当然还有色彩，十七岁的色彩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季节过后，十七岁的我们是收获还是毁灭，是希望还是绝望
这个季节对于祁晴溪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故事和色彩，麻木的过往重复的全是背不完的单词，做不完的题，考不完的试。甚至连快乐和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来不及喜悲，匆忙的脚步就把所有的心情都带走了。今天还没有过去明天已经扑面而来，措手不及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一切都那么的紧张
搁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紧密的夜色，洁白的俏脸露出浅浅的微笑。这一瞬，仿佛春天来临，一片温暖与希望。轻轻的舒展了一下酸困的身体，像是怕打搅了别人的学习，缓缓起身悄悄的走出教室，虽然现在是晚饭时间，但匆匆吃完饭抓紧时间学习的人仍是很多
祁晴溪很喜欢冬季的晚饭时间，她知道校门外卖小吃的摊子都已经打开了照明灯，走在其中香气四溢，还有腾腾的浓郁热气，这才像人间。身旁的校园太冷了，不食人间烟火，而这里万家灯火车水马龙中自有一份异样的轻松与温馨。她选择的食物和她的装束、她的人、她的生活一样简洁，让人眼前一亮。
明净亮洁的俏脸在清冷的空气中氤氲出些许红润，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但却掩饰不住其中淡淡的疲惫，乌黑的长发用一个白色的丝花简单的束于脑后，淡紫色的羽绒服，蓝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在这有些喧闹拥挤的小摊中，在这干燥苍白的冬末，像极了一朵梅花，简单、纯洁、美丽、干净
“看祁晴溪，551班的班花”路边的几个男孩子对着祁晴溪的方向指指点点，“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不过似乎还没有谁追到过”
“是没看见她身边有什么男孩子，听说她学习很优秀，并且也很努力，似乎对恋爱并不在心”
“是啊，这样的女孩子没美丽而不做作，也没有复杂的私生活，学习还努力，近乎完美，谁能不喜欢。又不像秦恩善、宁清那样高高在上......”其中一个男孩子拉了拉身上有些臃肿的廉价棉衣轻轻道。
“好了，都不要再议论人家祁晴溪了，今天的物理资料还没做完呢，快考试了，还不抓紧时间，赶紧上楼吧”
在他们旁边不远处一个背对他们的人，待到他们都匆匆离去才转过身，一张脸因为太过消瘦显得棱角分明，给人一种硬朗的感觉一双眼睛有一种朦胧的暗淡，目光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太多时间，闪躲的眼神让人怜惜。对着祁晴溪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晴溪，或许你不会知道，你是十七岁的我们最美丽的风景，也是我们很多人十七岁的色彩，在这种简单到可怕的平静中迷失方向的我们，你是我们最好的救赎。因为你的美丽你的言行让我们可以看到希望，让我们重新找回方向和追求”
人迷惘的时候最可怕，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不知道该往那走，或者往左就是天堂往右就是地狱，我们如何选择
晚自习时间，整个教学楼一片安静，好像所有的学生都在埋头学习，而一些老师则在教室里来回巡视，偶尔给一些学生解答一些疑问。孔之东对这种安静十分满意，他是547班和548班的物理老师，他很喜欢晚自习时间在教室里巡视，他喜欢这种安静和做为威慑者的感觉，在这种安静中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有他在这一百六七十个人没有人敢大声说话，他喜欢这种感觉，王者的感觉。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安静，孔之东脸上那种意气风发的笑容瞬间凝固，回身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本来慈眉善目现在金刚怒目，因为发出声音的是最后一排而不是前排
“华远你在做什么，自己不愿意学不要打扰别人”孔之东对着最后一排的一个男孩子大声喝道。听到老师的叫声，所有的同学都回过头看向最后一排。
作为罪魁祸首的男孩子已匆忙站起来，高高的个子但是很瘦，头深深的低下，连呼吸也很轻，知道同学们都在看着自己，脸涨的通红
“快说你在做什么，快高考了，我不愿意管你们这些不爱学习的，但你不要太过分了”仿佛被人打了一耳光，孔之东很生气，“我在这转在这巡视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大声喧哗”说完转过身向教室外走去
华远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万斤重担，大气不敢喘一口，同学们也都回过了头。最前排靠左边窗户的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眉头微微皱了皱，看着孔之东的背目光中尽是厌恶。而第三排靠右边窗户的一个男孩则是看着后面的华远，眼中尽是关心之色，一直闪躲的眼神此刻全神贯注于华远，害怕他会有什么异样
本来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孔之东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向这华远的方向行去“把你的资料让我看看”
听到老师居然要看自己的资料，华远的脸上满是急切的笑容，想把自己所能表达出来的恭敬与开心都表示出来。第三排的那个男孩回过头看着华远眼中的担心之意更甚
“怎么不在资料上直接做”孔之东看着华远，满脸疑惑
“老师我在本子上做着呢，你看我这道题不会，刚才在问那个同学，声音大了点，对不起”华远受宠若惊，脸上一直保持着那种他认为最能表达出他恭敬的笑容，并且把手中的本子递向孔之东
孔之东并没有去接华远递过来的作业本，而是满脸疑惑的合上手中的资料，翻开扉页上面一个红章印，印的是育才书店，旁边一行字548班，孔之东没有再往下看，合上书，脸上的疑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浓浓的厌恶与不屑。“这不是你的书”说话声音很轻，只是声音冰冷
听到老师冰冷的声音，华远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目光中的热切全变成了失望，颤巍巍的缩回递到孔之东面前的作业本，嗫嚅道“不是，我借别人的”
“为什么不自己买书”孔之东的声音很轻，只是那种冰冷让人心寒
华远把头深深的低下，像鸵鸟一样想把自己的伤口和痛苦藏起来
“为什么不买书”看到华远不回答，沉默了片刻，孔之东又问了一遍，声音更冷更轻
“我家没钱......”华远说出这句话，声音颤抖，肩膀一耸一耸的，滚烫的眼泪落在廉价的作业本上。男儿有泪不轻弹，看到这一幕，所有的同学都回过头，第三排的那个男孩满脸愤怒，握笔的手握的太紧有些颤抖
“没有钱，你还上学做什么，坐家里不就不用花钱了”孔之东说着放下手中的资料一脸不屑与厌恶，“还有谁没有买这本资料......”
“够了，孔老师”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站起来对着孔之东冷冷道。一张吹弹可破的脸在羽绒服白色高领衬托下，透出一份高贵，一双明亮的眼睛散发出淡淡的不屑。她叫秦恩善
所有的同学在瞬间抬起头，看着这场变故，三排的那个男孩注视这秦恩善的眼睛，眼中感激之意甚浓
“恩善那”孔之东匆匆回过头，看着发怒的女孩轻轻说，“老师没有说你......”刚才的满面刻薄变成了慈眉善目
秦恩善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过身，坐下，继续做她的题，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慌乱，全是淡定。孔之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尴尬的笑了笑，走出了教室
良久，教室里传出一声压抑很久的抽噎声，华远撞倒了自己的板凳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教室，呜咽的哭声还在教室回荡。看着华远跑出教室，大部分同学看了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又继续做做不完的题。无奈，有时候你真的什么也不能改变，秦恩善摇摇头，美丽的眼中有很多无奈、忧虑、和痛苦，可是她也不能改变什么
晚自习结束了，十分钟后灯熄灭了，教室里亮起点点烛光，微弱的烛光中有一张张满脸凝重，但是却很年轻很稚嫩的脸。
华远慢慢的走出教室，年轻的面庞曾经的冷漠更加的浓密。三排的那个男孩飞快的收拾好桌上的书本追了出去，在安静黑暗的楼梯追到华远。“华远，你没事吧”声音中有太多的急切
华远停住脚步，注视着男孩，轻声道“左晴黯，没事”同样闪躲的眼神只有在黑暗中才能互相凝视互相关心
秦恩善静静的出现在他们身边，看着黑暗中的两个男孩，美丽的眼中有一丝疑惑。因为平时两个人都没有太多的话，而且他们身上淡淡的冷漠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可现在她才发现他们身上流淌的是热血，那里面有爱有关心有体贴。只有现在他们才象儿时自己认识的那样，温晕、展寻、古湖月、杜竹烟、你们都还好吗。忽然之间她心中有一丝感动。只是她不知道这些年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人，他们为什么冷漠，为什么总是闪躲的眼神，他们到底在闪躲什么，他们的冷漠又是在保护什么。
“孔之东的话不要放在心上”秦恩善轻轻的说，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仿佛来自春天的声音，仿佛怕太大声会伤到眼前的这两个人
听到秦恩善的话，华远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回头，而左晴黯则淡淡的说“今天的事谢谢你”声音很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和刚才判若两人，闪躲的眼神转向别处，甚至在黑暗中都没有去看秦恩善
“不用谢我什么，我也并没有做什么”秦恩善也淡淡的说声音中透出一丝无奈与无力。“我只是希望华远你不要太在意这件事，好好的成长，好好的长大。还有我们以前就认识的，在萍水村，我还记得你们还有温晕、展寻、古湖月还有杜竹烟，他们还好吗？你们都忘了我了吧”
不待二人回答，说完这些秦恩善侧过身，扶这楼梯走了下去。左晴黯、华远注视着消失在楼梯拐角的女孩，女孩白色的衣服在黑暗中变淡，仿佛一盏灯，一盏没有方向的海中灯塔里的灯，仿佛一种方向
“我们都记着你呢，没有人忘记你，”左晴黯喃喃道，“好好长大，好好长大，容易吗？每个人都可以好好长大吗”
“我先去宿舍了，晴黯，你还要回家，早点走吧，路上黑慢点”华远淡淡道
在校门东侧，存放自行车的地方，祁晴溪将手中的几本书放进车篓中，打开自行车锁，准备推自行车，但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推车的动作，把手伸进车座低下，从中掏出一个塑料袋，一直平淡的脸上泛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明亮的眼中散发出异样的色彩，整了整有些皱乱的塑料袋又把它重新放进车座低下，才推起自行车走向校门。
不远出的一棵大树后，左晴黯慢慢的走了出来，看着远处的祁晴溪冷漠的脸庞泛起一阵发自内心的笑容。闪躲的眼神注视着远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才收回。慢慢的走出校园，在已经冷清的街道，他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所有的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才能将自己的负担和伪装卸下。城市在他的身后远去，在路灯照不到的边缘，他转过身，对着城市的方向，弯下腰粗粗的喘着气，“我们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们只想好好的长大”
午夜12点后，偌大的校园一片漆黑宁静，只有宿舍楼的声控灯偶尔闪亮，有点荒凉有点阴森。宿舍楼的顶层站着五个人，华远也在其中，但显然和那四个人不是一伙的。那死个人有说有笑，男的叼着眼女的则嚼着口香糖。“这学上的真没意思，无聊死了”“是啊，我老爸非让我上不可，还不让我回家住，烟没的抽，电脑没的玩”
一个女孩子耳朵里塞着耳机，“快走吧，时间不多了，完不够怎么办，我的游戏”
听到他们说的话华远眉头皱了皱，不屑理他们。走到楼顶边缘，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对面的一座楼房上。这座楼在宿舍楼后比宿舍楼低一层，从这可以走出校园。紧紧的捏这手中皱巴巴的十元钱，华远向着街道角落的网吧跑去
后面的四个人也准备往过跳，不幸的是女孩并没有跳过去，她跳的太近了，没有惊呼只有一声闷响，三个男孩子愣了愣没有呼救，转过身跑下了楼，网吧就在不远出
网吧里乌烟瘴气，后半夜更是关了灯，华远一个人冲在游戏里，杀的昏天黑地，眼中的暗淡在这一刻变的锐利，只是更多的是麻木，泪已经干掉了......那三个男孩子叼着烟，年轻的面庞在烟圈中看起来那么的冷酷和扭曲，他们把那个女同伴忘记了
发现血腥是在第二天早读之后，代课老师发现少了一个人，也没有请假，报到了政教处。在宿舍楼背后发现了女孩的尸体，她并没有当场死亡，她向前爬了五六米才死去，血印拖了很长，而她的同伴却在没心没肺的上网，她的嘴里还有口香糖，她的随身听还在放着歌......
长大真的不容易，十七岁太脆弱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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