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她一个人,不要紧吗?”裕杰不停地摆弄前额的头发,头低得几乎只看得到他的头发。真的是一个人吗?恐怕有人早就比你们更心急,等了更久了……
“要是不想把整栋楼的人都吵醒就下去说话……”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看得见我快要掩藏不住的笑意。发生了这么多事,也只有他们还可以这样……
“不开灯吗?其实我很怕黑……”亚芸小心翼翼地沿着扶手往下走,每走一步,都好像要摔倒了一样。而裕杰早已一路小跑到了楼下大厅。
我伸手扶住她,黑了就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啦……不然裕杰跑那么快做什么……
“她的眼睛不要紧吗?”昏暗中亚芸抓住我的手臂,小心地问我。这个时候回头正好还可以看到她,被纱布缠绕的清澈的眼睛,此刻她的世界正是一片黑暗。
我把她带进大厅,打开了装饰的壁灯,昏暗的灯光下还是可以隐约看到裕杰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退去。“我会带她去英国。那里有一个人可以治好她。”
亚芸不再吱声,反倒是裕杰犹豫着要不要抬头,问我:“你……要走了?”
“你想去吗?英国?”最初的时候是打算一个人带她去,可是丢下这里的人实在太危险,要保护他们,并且把那个人找出来的办法就是带他们一起去。
他瞬间沉默,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亚芸一头雾水地向我投以求解的目光。
“别介意。现在也是考验他的时候。很晚了,你是偷溜出来的吧?我送你回家吧!”有些事仍然要他一个人去面对,比如那些他本不必背负的伤痛,看得见的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看不见的,勇敢地面对比一味的躲避要好的来得快。我想童叔叔一定也期待着他长大的一天。
“啊!不用!我想在这里陪她,我累了可以到陈丽晓那里去睡,不会打扰你们的,可以吗?”我才发现原来不止裕杰,连她的脸也涨得通红。
“当然可以啊!”她有这样的朋友应该为她高兴的。
亚芸惊喜地望着我,马上开心地连蹦带跳要上楼去看她。
“慢一点!小声一点!”这个时候他应该还留在那里吧!
“为什么?”
“……”
“不要打扰到大家休息!”
“哦!”她一边答应,一边慢慢扶着楼梯往上挪动……“啊!你看!”亚芸轻声地尖叫,旋即又捂上自己的嘴,转过身指了指屋里的人,“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嘘——”我拉着她要往回走,可是这丫头却趴在楼梯口不动了,好奇地观望着屋里的人的举动。
“偷看人家不礼貌哦!被他发现可就糗咯!”他注视着她,连我们就在楼梯口也没有发现。身手向来灵敏的他也会有完全失神的时候,就是在面对她的时候。
“你把他留在那里才叫糗了呢!”他是有分寸的人,更何况这个世界上,也许最怕被她讨厌的人就是他。而他怎么才能明白,这个世上,她最不会讨厌的人就是他了呢?
“他们之间的事由他们解决,我们干涉不了。”我太了解他,对他来说这何尝不残忍不痛心,这是他的告别的方式,过了今晚,他会让自己回到四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让她和他做回她想做的朋友。只是我知道要埋葬自己的爱情,那种痛苦和不舍,彻骨的痛,不是一下子就能承担的。我知道他不会怪她,也不会怪我……
“崇皙,我终于还是认输了……”他深深地叹气,眼里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深情,“原来,我不是败给了他,而是败给了你们两个……这世上怎么就有像你们这样这么执着,不顾一切坚定地爱着的人呢……真傻……”
“崇晳……崇晳……崇晳……”他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泪流不止。“就算没有睡着也别睁开眼睛,我不想让你看到……”
“这是最后一次,我想就算是靳哲景也别想阻止我这么做,如果你没有睡着,也会原谅我的哦?”他缓缓低下头,靠近她,她依然平静地一动不动,于是他在她的唇上印上了最后的可以说出来的情。我应该是要难过的,可是当看到她手指轻轻颤动的瞬间,我想我应该要原谅他这个吻。
亚芸跟着我下楼,不解地问我:“他……他吻她了……你还不去救她……”这是他的倔强,让他完整的保存这段记忆吧,应该只属于他。到此为止,我们再也无法为他做更多。
“你在生气吗?为什么不说话?明明可以在他吻她之前进去阻止的,为什么不去呢?我真是搞不懂你……”
这是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了。
我们一定要幸福才行……
“喂!你打算怎么做?”圣哲从楼上缓缓走下来,是黑暗的环境遮掩了他前一刻的悲恸,此刻他的情绪隐藏得滴水不露。
“我已经通知Frankie,他快结束古巴的工作回伦敦了。”
“唉——我可以预见……”圣哲轻声叹息,一想到Frankie一家,他已经开始头大。
“大家也很久没见了……”她离开伦敦也四年了,四年,伦敦也不是从前那个模样了。总有些东西无可避免地改变着。
“嗯——他们三兄弟都想死你了,尤其是Douglas,嘿嘿。”脑中浮现出那个习惯趴在落地玻璃窗下沉睡的阴柔少年,总是喜欢跟着我一起。
“靳——”楼上传来她轻声呼唤,有些虚弱,在深夜听起来却依旧如此清晰。
圣哲拍拍我的肩膀,淡淡一笑,“上去看看吧,这个时候她需要你。”我望向他的眼睛,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不要这么深情地看着我,好吗?”
我回给他一个微笑,轻轻上楼。他用了只有我们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不用跟我说谢谢,不是我让你的。”
“我也没打算要说。”
我们背对着彼此,看不到对方的神情。过去、现在、以后,你都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和搭档。至少这份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唉——真可惜。我还等着你会对我说点煽情的话。不管怎么样,靳哲景……”,他停顿了片刻,用日语对我说:“一定要幸福才行!”
到最后还想扳回一城,我转过身,重新对上他的眼睛,也用日语回答他:“会的,大家都要幸福!”
进入她房间的最后一刻,他在楼下的转角笑道:“你这人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到这一刻,那些所谓的心结也都解开了吧。也许有些东西我们无法阻止它的改变,但也存在这样的人和事,我们会用心努力地保护和珍惜。
“怎么了?”轻轻为你抚顺头发,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即使这四年你不在我身边,仍然记得临睡前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你微微扬起嘴角,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可以看到彼此,你的眼睛该是多么清澈美丽。只要是与你有关的,都是那么想要珍惜,哪怕牺牲一切。
多想紧紧抱着你,再也不分开。可是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害怕一不小心会伤害到你。温柔地抚摸你的额头,发烧了吗?你的笑意更浓了,仿佛是在等着下一刻由我印上轻轻一吻。
“谢谢你!”她伸手握住我的手,忍不住包裹住她手上的凉意,想要把我的温暖给她。她要谢的是施圣哲的事吧?还是什么呢?
“谢什么?”
她轻抿嘴唇,继而微笑,那个笑意一直扩散,像初春的阳光温暖了整个房间:“……嗯,所有的一切……”
我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告诉自己,我何其有幸,竟然能拥有这样的你……
“对了,你是怎么受伤的?”
……
“跳楼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的……”那个小提琴对裕杰太重要,我无法解释为何至今想起希腊船上他的哭嚎,仍然心疼不已。
她不再说话,这样的回答怕是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是她……
“崇晳,Frankie就快回伦敦了,他可以治好你的眼睛……”握住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她依旧沉默。本就是云淡风轻的她因为纱布遮住了眼,更加看不出她的情绪。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要强,看不见了也不闹情绪,外人看起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短短的沉默之后,她将十指与我的相扣。
“好吧,回伦敦。”
这五个字,对她来说要做很大的勇气吧!这里没有钢琴,但愿我心灵的琴韵能和着你一起去飘舞。夜更深了,当你抿嘴微笑,追忆已经过去那一时的美好,此时的你,才会享受着自己的那份安祥。
亲爱的,我找遍整个世界,终于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