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尽飘梨花雨,满眼风景皆黯色。
据说容颜刚刚成仙的时候,在天界大殿上一现身,顿时艳惊四座。连一向成熟稳重的天帝君都愣了愣神。
他白衣翩飞,俊美的面容如同梨花一般的白净,转轴拨弦,奏一曲《十面埋伏》。
在那之后,天界第一音再无其它。
据说司音之神容颜能让神仙都惊为天人,不只是因为他过人的琴技。容大仙平日里对谁都是温温和和地说话,从没人想过这般的人物一怒是什么样子。
容颜展怒颜,只有一次。那件事闹到无法收手,因为没有人料到他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最终在天君和众仙君的合力之下才制止了他。此后大家都闭口不谈这件事,成为了各界公共的秘密。以至于传到现在,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样的已经没有人能说的上。而那些知道事实的人当然是不会泄露一星半点。
于是就流传出了无数版本。
某一天路过奈何桥,往生殿的鬼差一号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红啊,你知道关于容大仙的那件事的真相不?我跟你说,我刚得到的最新情报,这叫冲冠一怒为红颜。话说上仙和天妃娘娘在容大仙还在修炼的时候就相识了。后来容大仙飞升之后这事儿就被天君给知道了。神界的规矩,本界人不许谈恋爱,真真苦煞这一对有情人啊。容大仙在百般抗争无果的情况下无果,这不就怒了嘛……”
轮回殿鬼差二号挤了进来:“什么啊,小红,不要听他的。据说是因为上水的梦湘君把容大仙的古琴磕坏了。以容大仙对琴的痴迷程度,能不跟他怒嘛?正巧这梦湘君脾性一向有些暴躁,在他看来就是一把琴的事儿,就跟容大仙闹翻了。”
在一旁熬药的孟婆婆冷笑一声,我们一干小鬼差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听她发表高见。孟婆婆笑地一脸神秘:“小红,孟婆婆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没见过,这件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据说当年容上仙闹成那样,是因为一把梨花扇。”
鬼差一号翻了翻白眼,明显是不相信:“孟婆婆,不是我们不敬重您啊。可是,您这故事怎么听起来都有点不靠谱不是?”
鬼差二号猛点头:“就一把扇子而已,怕是掀不起那么大的风浪吧。”
“这扇子来历可不一般……”孟婆婆不紧不慢地正欲解释,我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接下她的话:“您说的是不是上古神器。”
“还是小红有眼力。”
身在往生殿就是要跟一堆的纸打交道。我曾经被一叶勒令去整理卷宗的时候,看见过这个名字。然而只看到它被分在了上古神器一列,却没有去注意它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可是,容大仙现在的法器,不就是那把梨花扇么?”阎罗殿的鬼差三号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探了个头出来插了句嘴,所有人都沉默。
我们讨论了半天,却忘记了容颜手里不离手的就是一把梨花扇。他展扇轻扇,就会引得漫天飞舞起梨花。一叶指给我看的时候我还笑着对他说这就是一用来营造气氛的道具,就跟这脑残的冥界大雾一样。
这话换来的自然又是一叶的一记铁砂掌。
鬼差一号打破沉默:“那他还怒个什么劲啊……”
猜测了半天没有任何的结果,顿觉有些无聊,于是大家都跟孟婆婆挥挥手告别,忙别的去了。我思索着梨花扇,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想着想着也没看清脚底的路,一头撞在了某样不明物体上。我摸摸头,无视了他继续往前走。
“蓝白红。”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轻轻的叫我的名字。容大仙微微笑着看着我,我恍然了悟:“小的不敬,请上仙见谅。”
他信步向我走来,我看得有种心惊的感觉。他一身雪白,手里握着的正是一把未打开的扇子。碍于这几天他都和冥王在一起商讨天界和冥界的事务,那些想见他一面的沉默的小幽姬以及鬼差们像蹲点一样地在他的别院面前等,却连他半个影子都没有看见。
其实这原理我都知道,他只需施个障眼法就能把大家的视线引开,自然就找不到他的影子。只是这些孩子被爱冲昏了头脑,依旧守在门前。
恋爱中的女人啊……
现在他突然之间出现在我面前,的确把我吓得够呛。我这么个小人物,似乎还不足以让赫赫有名的容大仙为我显形。
“不,我叫你只是想向你问问路。我忘了去芳菲别院的路。”
我望了他一眼,明显地不相信。容大神仙一番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我看了他半天他也没有丝毫异样,于是我只有放弃,乖乖地在前面带路。
我估摸着他连撒个谎都不想打草稿,明显是吃准了我比较好骗。我承认我那脑子是慢了一点但是也还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他每天出入芳菲别院,就算是认不得路,随便问问幽姬也比我知道的清楚。我怕是全冥界最路痴的,这片大雾在他的法力之下,他随便扇个两下扇子就搞定了,何须让我带路?
比如说这个时候,我看着眼前茫茫一片的,嘴角扯起一丝苦笑:“那个,上仙……小的似乎不认识去别院的路。”
他看着我,一双墨一样的眼如同一汪深潭:“那可不好办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得不说,容大仙有做影帝的潜力。他继续装不认识路,而我不单单是不认识路,此刻这状态,恐怕又是迷路了。
“你以为我是在假装?”他晃了晃手中的扇子,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白衣胜雪。扇面没有展开,让我略微有些失望。我盯着他,没有回答。
“紫陌换了别院的位置,说是要帮我避开闲杂人等,也没有告诉我新的方位。”
他说的一脸的无辜,我在心底默默地感叹冥王大人整人的水平。能把这样一位伟人整到找不着住所,高,实在是高。
冥界虚无浩渺,毕竟还是冥王的地盘。这次容大仙人“撮合”他和天君,怕是招惹了他。隔了这么几天想出这一招来整人,破有点小孩子赌气的味道,让人哭笑不得。
“既然如此,小的也帮不上您什么忙了。或许,您肯否跟我去往生殿,看看一叶长老能不能帮忙?”
我闪着一双星星眼,期待地看着他。芳菲别院是找不着,往生殿以他的能力还是能去的,否则我就得困在这团团迷雾里等待一叶来解救我了。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用扇子在我的额头上一点:“走吧。”
有生以来除了飞机,第一次正真意义上的感受到了什么叫飞一般的感觉。
我推开往生殿的门,一叶正在殿里对一干鬼差进行思想教育,见我进来,正想数落我,眼生一瞟看见了容颜,一张老脸顿时笑地如同三月里的桃花开:“容上仙怎么来了往生殿也不事先打声招呼呢……”
容大仙微微拱手:“是我打扰了。”
“哪里哪里……”一叶丢下正在挨训的鬼差们,笑盈盈地迎了过来:“小红,去给上仙倒杯茶来。”
“小红!”
我走在回廊上,正在腹诽一叶那老头子老奸巨猾。看见容颜比看见冥王还激动,难不成他也贪图容颜的美色?突然有人搂住了我的腰。我一向怕痒,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搂,顺手一滑就把茶杯给甩了出去。
半晌,没有听见杯子摔在地上的声响。冥王紫陌神色冷漠地捏着杯子,在走廊的尽头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被他这么盯着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我瞪着罪魁祸首,只见她咧嘴向我笑,一脸无故讨好的表情,又看看冥王:“我说我回来了怎么小红都不来看我呢,你可是出息了,有了更好的人儿了就不要我了是不?”
我无奈:“我的大小姐,我哪里敢把您给忘了啊。”
“蓝白红。”
冥王大人的声音似乎没有温度,我听地一阵发寒。冥界和我相熟的人都是直接叫我小红,除了一叶生气的时候会大叫“蓝白红”,我只听过容大仙用他柔风一样的声音叫过我。
现在又多了一个。白姬推了我一把:“看来冥王大人有事找你呢。你先去吧,等等记得来阎罗殿找我。”
我点点头,战战兢兢地往冥王紫陌处轻移莲步。
杯子是天界上水有名的水色碧玉杯,茶是上好的竹叶青。我甚至都能看见杯中冒着的缕缕热气,茶水丝毫未洒。他把杯子递到我面前。
他的手边泛起奇异的紫光,我伸出手去接杯子,触碰到那一片光芒,只觉得胸口一窒,本能地就要逃离。然而任凭我怎么努力都不能退出来,我惊恐地看着冥王,是他的原因?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我,伸出的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要把紫光收回去的意思。我觉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瞪着他。
“紫陌。”
一阵微风吹过,紫光顿时隐去。没有力量阻碍我的挣脱,我往后仰倒,杯子摔在了地上,散成了一地的“杯具”。
我在就这么狗血的晕过去之前,似乎看见了三两片的梨花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