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上埃及神灵与帝王的永恒之地,通往王宫的道路仿佛就是漫长的等待,人来人往,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亦或是来自不同国度的人们都充斥于眼前。繁华景象,叫卖着的小贩,街头的表演舞者,街道上不同肤色的人与各式的发饰似乎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安菲拒绝了车队,径自一人回到神庙。
下意识地将自己围了个结实,只露出那双幽绿色的眼眸,阳光下的安菲一身绿色华丽沙质衬托着她白皙的肌肤,懒懒的样子有些漫不经心的美,换下了黄金拖鞋,她,还不想暴露身份。
斜看了小嘴嘟起的普塔,这个小丫头是累坏了吧,安菲好笑地戏弄了几句,直到再没有听到任何回声安菲才回身。普塔惊讶地张着夸张的口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有些俏皮意味的女子是自己侍奉多年的冷漠公主,似乎就是天生的祭司,连一丝笑容都是奢侈。
“那么,普塔更喜欢哪个我?”悠悠地问出,隔着薄薄沙面的声音似是远方来的,望着市集来来往往的人群,有那么一种不真实之感。
普塔犹豫了一下,黝黑的小脸显得有些犯难:“殿下是祭司,作为祭司来看,以前的殿下做得很好,没有夹带任何感情。”安菲的面无表情也让普塔松了一口气,看来公主并无怪罪之意,会心一笑,“不过普塔更喜欢现在的殿下,因为,殿下笑起来真的很美...”
一阵远处的骚乱声打断了普塔,她们把视线都转移到一个小男孩的身上。小男孩穿着白色短袍,露出的手臂结实有力,一路飞奔而来打翻了小商小贩的摊子,香料的味道肆意地散发着,混合着埃及特有的护肤霜的味道,很香,却也气坏了那些商人,直着要追上来。
小男孩显然还不尽兴,跑到前头还不时做出鬼脸。
撞入安菲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格外清明,少年俊朗的脸闪过一丝狡黠,却在下一秒做出一副楚楚可怜之样,躲在安菲身后,普塔想要纠出少年被安菲一个手势阻止了。
“快把那小子交出来,赔我们的钱!”
“对啊对啊,你这样挡着算什么?”
“真是个坏小子,不能放过他,得砍了他的手脚!”
小商小贩渐渐地聚集起来,吆喝着要找回他们的损失,安菲看着来人之多,不由地微微微皱眉,示意普塔拿些钱赔那些商人,在不小心看到了安菲的绿色眼眸,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身份,连连道歉,有些甚至连钱都没有拿就走了。
周围的人群慢慢散去,少年才镇静地从安菲身后出来。
“你是故意的。”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只是,那样的戏码是十足的小孩子气,不过安菲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这个少年如此呢?
“对啊,否则怎么吸引你的注意力呢?”少年一改镇静,换上了笑嘻嘻的样子,他望着那双眼,果然,如湖水般的澄澈。
“有事?”
“聪明,我就是喜欢和聪明的人讲话!”大大给了安菲一个赞赏,人小鬼大来形容他的确不为过,安菲倒是不在意他的举止,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朵风干了的花朵,狐疑地看着一脸笑着的少年,“姐姐,这是玫瑰,是有位大哥哥让我交给你的,说你看到了就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沙漠玫瑰!
生长于沙漠之丘,挣扎于绝境之地,丝毫不逊色于莲花的娇羞的豪情,那是坚强又壮丽的花朵,蒸发了水分的滋养,只留下片片血红色的花瓣。退却了尖锐的刺,它仍旧是沙漠之花,那是一种骄傲的花。
思绪一点点抽回之时,眼前的少年早已不见身影。
这玫瑰的含义,又是什么,或者安菲在意的是这送花之人。
“殿下殿下,他已经走了。”直至普塔催促安菲,安菲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朵花迷失了方向,不禁有些好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花干之内,有一丝不自然的黄色。
“我们回神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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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神庙,早有神侍等候安菲。
“殿下,是摄政王子殿下的吩咐。”回头看着匍匐在地的神侍,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回想起他与拉美西斯的交易,便有些后悔,只是,回到现代是她的梦想,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和最接近神之人,做起了交易吧。
“成为最高祭司,成为忠实仆人,或者,献上自己的生命!”那是拉美西斯的话,仿佛是冰冷的宣言不带有任何情感,安菲答应了,没有丝毫犹豫。
“自由,那是我唯一的条件。”
对上他的眼,没有退却。
眯起危险的眼,还从未有人在他的面前谈及自由二字,不禁在内心冷笑,冷峻的线条有些了嘲讽的弧度,这样的首肯让安菲鼓足了勇气,笑:“殿下会成为最伟大的法老,而我,只不过想要回家而已。”
拉美西斯对于安菲的说辞没有任何感触,反是有些不屑,奉承之话他从小的身份就决定了它的如影随形,但是看着她一脸笑着纯真的脸庞,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
“殿下,我想知道,埃及的第一先知在何处?”
“这是埃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拉美西斯狐疑地打量着她。
“殿下,我可能要离开上埃及一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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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了普塔准备一些衣服,绕过大殿来到一座清静的独立偏殿,一池湖水倒映着月光的澄澈也倒映出了安菲的样子,黑色湖面一轮波光粼粼的弯月,静到有一丝诡异的气氛。
轻轻伸出食指,指尖的微微碰触,湖面的涟漪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扩散,一轮弯月也在水中变得模糊不清。安菲垂下了眼睑,似乎觉得她的人生像极了这池湖水,只是那么一点,就会面目全非,那么平静了的湖水是否还承载地起曾经美丽的弯月呢?
柱子后,一记温润的声音滑入安菲的耳边,顺着手中滑落的水滴,那是如沙漠中一眼的绿洲,是希望。
月光下退却了打在他脸上的阴影,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显现,静谧的夜空没有灯火通明的点缀却因为他的一笑而熠熠生辉,他是天生的王族,淡淡一笑中三分优雅,三分迷离,若有若无的弧度挂在嘴角就是他最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把拉美西斯比作是耀眼的太阳,那么,阿索斯就是黑暗的王族,一轮残留冷意的弯月。
“听说过一个动人的故事吗?”手持着一朵花,安菲一眼就认出了它是沙漠玫瑰,和集市中撞到自己的少年给的一模一样,“一个美丽的女子爱花成痴,但是深爱着她的男子却无法找到她喜爱的花,沙漠之地,皆是茫茫黄沙。但是,他对她的爱似乎感动了神灵,所以,只要在沙漠中徒步行走,在绝望之际就能找到沙漠玫瑰。”
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依旧是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似乎靠她越近,就容易想起某些深埋着的未知,有狐疑,有沉思,也有,惊艳。她无疑是美的,用她冷漠的气质演绎了另一种别有韵味的张扬之美,笑,还真是有意思,或许她,就是唯一的答案。
“怎样,喜欢我送的花吗?”
安菲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阿索斯,越来越靠近,似乎有一种莫名之感,长长的黑色发丝随风而动,几缕调皮地吹佛到安菲的脸上。他温柔的外表,是否隐藏着他冷然邪气的内心呢?
只一眼,他的眼,不再温柔,而是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殿下送这花的意思,安菲不明白。”
对于他这样的男子,无须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他明白,他不同于拉美西斯第一继承人的身份,对于他的身世安菲也道听途说了不少,计划与阴谋,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你明白的。”不怒反笑,他的视线追随着安菲的,无形地逼迫着她承认一个事实,“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不是吗?”
安菲忽然想起了空心花干中的纸,不禁叹了口气,真是煞费苦心呢,特地用了埃及的象形文字而放弃了赫梯的文字。安菲抽出那张纸,在阿索斯的面前晃了晃,然后,一个抛掷的弧度,纸,下一秒就静静躺在湖面上。
“埃及的公主,却要在这神庙中度过吗?”
只有不受宠爱或是姬妾生下的公主,才会被派往神庙,看似神圣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楚与无奈。阿索斯生于赫梯王室,见惯了妃子间甚至是为了王座进行的争斗,无所不用其极。他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妹妹整天粘着自己,后因为母亲的惨死而被派往神庙,连她的名字,都没有人记得。
阿索斯毫无冒犯地靠近,手,想要去描绘她沉寂的容颜,如今的阿索斯是赫梯的主宰,这样的身份他自然见惯了美女,安菲或许不是最美的,但是,却是能让自己驻目的,似乎一眼,内心有什么就会呼之欲出,那么那么深刻,几乎都要以为是真实了。
“不知殿下有什么好主意呢?”
“呵呵,你那么聪明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那样的眼神,仿佛就要看透她似的,低沉的声音,“跟我回赫梯,做我的妃子。”
目不转睛地看着安菲的每一个细节,毫不意外安菲别过脸去的动作,自然,也没有了失望。说不出这是怎样的感觉,阿索斯连自己都感到很意外,那样的话如此突兀地出口,已经无法收手。
“我从来不知道殿下是这样向一个女子表达感情的呢。”
安菲微微低下了头,阿索斯的眼底承载了太多的东西,有势在必得,有含情脉脉,也有若有若无的犹豫,她不明白赫梯真正的掌控人说这些话的真正意味,她的世界从来都是没有阳光驻留的,于是她爱上了黑色,爱上也夜晚,所以,他也是属于黑暗的吗?
一个人坦诚地表达感情,安菲宁愿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愿相信他背后的含义。
手指慢慢拨动着湖面,已经看不出任何清澈的痕迹的湖水,剩下幽深的颜色:“殿下,你明白这是什么吗?”
阿索斯没有回答,狐疑地看着安菲纤细的手搅着一池湖水,直觉告诉他,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否则他内心的颤抖又算什么呢?
“一个女子的生命就如同水这般柔软,看似柔软任人宰割,但是她却是最有毅力的,滴水穿石的道理殿下应该很熟悉吧,看似最为软弱的存在经过岁月的冲洗会变得异常坚韧。”
就如同她自己那般,她是向往光明的,在无尽的等待中消磨了她所有的希望,随着时间沉淀下来惟有自卑,和对黑暗病态的痴爱。自她被遗弃来她就认定了一点,没有谁会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一段刻骨铭心,有的,只是无关的微笑。
不能说没有感动,但是更多的还是害怕,害怕再一次被遗弃。
“呵呵,是劝我不要妄想吗,我坚韧美丽的公主殿下。”抿嘴一笑,掩盖在她笑容下的是淡淡的嘲讽,王室之中公主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称呼,没有任何价值,只有站在权利的巅峰才能主宰一切,“不对,或许应该称为大祭司更为确切,今天你拒绝了我,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等待一个女人的臣服,我还是有时间的。”
静谧的一切,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这才是真正的他吗?邪魅地扬起他优美的唇形,黑色眼眸灿烂如星辰,他静静地望着安菲,幽绿色的眼饱含复杂之色,在她转身之际,阿索斯上前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那么那么用力甚至她喊痛也不放手。
连他都自己也迷茫了,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吧?
“赫梯与埃及势必一战,你,也许会成为其中的原因,那朵沙漠就由你保管了。”放手的瞬间,安菲整个人轻松了下来,自觉地去看手臂上的红印,抬头时才愕然发现阿索斯早已不见了踪影,这偌大的偏殿此时此刻是如此空旷,一阵风吹来,她才意识到是多么得冷清。
是幻影吗?
可是手中静静躺着的沙漠玫瑰却说明了一切,他,的确来过,那么,他说的那些暧昧又意味着什么呢?闻了闻残留的花香,不同于埃及精油的浓烈,而是一种淡淡的,自然的味道,若有若无。
沙漠玫瑰,绝望之际的爱。
安菲独自走回大殿,做完了一天最后的祷告,召集了神庙内所有的祭司安排了文书与祈福工作,底比斯的阿蒙神殿是万殿之首,他们的任务就是维护神的秩序,神的旨意。
人,不过是历史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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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
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沉寂之后的热闹更有几分萧索的味道,同一片天空下人的命运却是那么不同,多久以前他也曾夜夜仰望星空,那是一段不堪的回忆,破旧臭气熏天的牢房的窗口能看到唯一的风景,就是一轮冷月。
解下了缠于发丝的斗篷,露出了一头犹如来自遥远东方最华美的丝绸,长及腰的发随风张扬地飞舞。阿索斯可谓是赫梯女子的倾心对象,位极权臣,能文能武,更为重要的是他一眼误终生的美貌,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公开称赞他的美,那是禁忌。
那些人,不是不存在这世界上了,就是断手断脚,眼瞎耳聋!
迂回的道路最终还是走到了驿馆,踏入的瞬间埃里斯下意识地单膝跪下行礼。驿馆坐落于离王宫的不远处,是一座独立的宫殿,住着来自各国重要人物与使臣,阿索斯此行只带着少许人,挥手退下了侍女们后,只剩下埃里斯一人。
“殿下,国内发生大事,请速回啊!”
“怎么了,有第一将军在,还会出什么事吗?”
埃里斯臣上了要文,阿索斯接过瞥了一眼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过多的表示。第一将军在,的确是出不了什么大事,当年的他不过是平民窟里毫不起眼的瘦弱少年,是殿下的赏识才能有今天的第一将军。
“殿下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一个少年从后面走来,阿索斯支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解下头发的缠布,露出年少气盛的张狂与嚣张,目光略过坐在黄金打造的椅子上时,一股油然而生的敬意,行了一个礼。
他,就是白天集市上的莽撞少年,此时如收敛了所有情绪般是一只小兽,有的只剩下蓄势待发的力量。
埃里斯瞥了一眼这个小子,不明白殿下每次出行都带着他,或许有些小聪明,但是没有第一将军的勇猛,也不会如自己那般在殿下左右出谋划策,那么,到底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个了然的神色,不过就是无能国王在垂死挣扎,有些轻蔑,有些不屑,不过,看着一只无所作为的困兽,也是一种乐趣。
“埃里斯,卢卡,准备下,我们择日出发。”
埃里斯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担心着殿下会对埃及的那位绿眼公主,另生...看来是自己多心了,看了一眼卢卡,这小子总算是露出了少年该有的表情,兴奋之情喜形于色。
赫梯,赫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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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女神眷顾着生生不息的圣河,亲吻着每一寸土地,来回的涨涨潮潮带来了泛滥的肥沃土地,黑土地与红土地的人们,都在众神的庇佑下享受着黄金国度的繁荣,他们,都是神的子民。
泛滥后的第二个月,底比斯的人们又陷入节日庆典的欢乐中。
远处,在尼罗河边静静靠着皇家圣船,等待着巨大的阿蒙神像的驾临,奥比特节是埃及最为重要的宗教节日之一,民众可以沿岸追随着法老的足迹亲眼目睹神像,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举行圣船仪式,民众可以向祭司占卜。
来来往往的人群模糊了安菲的视线。
黄金般的河面闪现着动人心魄的美,异常蓝色的天空看到半片浮云,纯粹的干净,看着在河边嬉笑来往的人们,穿着传统的古埃及服饰,和辛苦劳作的奴隶们,忽然,安菲有一种错觉,这是真实的埃及,真正的埃及,而她,也是真实的自己吗?
不是破旧文书上的象形文字,而是一幕幕历史,真实的,历史。
转身,她终究不适合这样的场景,走上前,迎面而笑的是一位卖骆驼的老人,年迈的身躯已经佝偻在这交易市场显得那么突兀,满脸的皱纹笑容依旧,看着安菲走了过去他也起身:“小姐,要出远门吗?最近可是奥比特节,可得选匹好的骆驼啊,小姐请看,这匹....”
“老人家,这里没有马吗?”埃及向来马匹稀少,但是偌大的交易市场不会找不到一匹马吧,看着在自己面前不安分的骆驼,老人微微抚摸着它们才安静下来。
“小姐有所不知啊,最近交易市场的马匹都被收购,这不,我这里只有三匹骆驼了,小姐若不嫌弃,我就便宜些....”
马匹被收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安菲不得不暗自怀疑,一个大胆的想法慢慢浮出水面,无疑,老人没有说谎,他眼底剩下的只有虔诚的信仰:“这几日奥比特节就要举行了,底比斯又有了庆典,小姐可是追随圣船前往下埃及?”
安菲淡淡地回了个笑,看他无比忠诚的神色不忍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宗教情结源自于一个人的信仰,他凹陷的双眼残存的一丝光明,那是对神的敬意,一个老人的希望。
安菲拿出一小包金子,换了他的三匹骆驼,尽管老人一口推辞这样实在太多了,几乎可以买一个驼队了,安菲调皮似地笑笑:“神的赏赐,你不要吗?”
老人还没有明白的同时,安菲露出了她那双幽绿色的眼睛,老人惊讶地说不话来,他怎么会荣幸能见到埃及的最高祭司,一定是眼花了,一定是的。然而,手上沉甸甸的金子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神啊,庇佑这位善良的祭司吧!
骑上骆驼的那一刻,安菲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怎样的道路。
埃及人以民风开放纯朴著称,然而凶残的马贼也不在少数,马贼多数出生于奴隶,附近的居民都是很害怕马贼的,由于马贼时常不定式地出没,高高在上的法老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理会这些,当地居民学过战斗之术的人组合起来抵御马贼。
安菲抿起有些干燥的嘴唇,远处的尼罗河迎接了摄政王子的来临,与她离开的背影,是那万众瞩目中的一丝诙谐。飞扬的丝巾遮住了她的完美,低垂的眼睑覆盖了她所有的情绪,迎接着她的是自由还是无尽的深渊,安菲有些迷茫了。
漫漫黄沙下,一个骆队,一个少女,最后一丝夕阳沉入尼罗河畔,铃儿响彻周围,她最后一眼,是给了无止境的远方。
乘着巨大的黄金狮身马车,缓慢地移动,所有经过之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站在中间的拉美西斯如同光芒万丈的垃神,身着华丽的白色努格白,那圣蛇交缠的王冠压住了他柔软的发丝,刀削似的棱角形成的优美曲线,置于万人中央是那么耀眼,威严。
手持着金蛇的赫卡仗,化身为冷酷的奥利西斯。
圣船祭司一个弯腰行礼,以最尊敬的姿态:“我尊贵的殿下,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拉美西斯微微点头,登上了圣船问起了工程的进度,祭司都一一回答,直到拉美西斯问到安菲在哪儿时,祭司才吱吱唔唔地回答:“殿下,最高祭司已经....已经离开底比斯了,她说她是经过您的允许的,所以...”
拉美西斯一脸冷然,想起了安菲的确向自己辞行过,但是他并没有应允,不禁微微眯起性感又危险的眼,黑色的瞳孔猛地聚集,薄薄的唇线抿成一条。祭司立马匍匐在地,连声说着饶命的话,他惊恐地低下头,只要殿下愿意他的就可以马上到冥府去了,接受奥利西斯神的审判!
感觉到下巴被赫卡仗顶起,疼痛着但是无法言语。
“圣船必须在奥比特节前完工,否则....”
“我知道,我知道...请殿下放心...”祭司边说边叩头,在拉美西斯的眼神下制止了,“最高祭司离开底比斯的消息要是从你的嘴中泄露的话,剥夺你在世与来世的权利。”
毫无感情的眼睛盯着祭司,盯着那双无尽黑色的眼眸,祭司忽然觉得那一刻的摄政王子殿下是那么地冷酷与无情。
“是....”颤颤巍巍地点头着,他不知道如果不那么做会有怎样的后果。
乌塞尔穿越拥挤的侍卫队才发现殿下正在看着一个匍匐的祭司,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弄清楚事情,一个弯腰,上前在拉美西斯耳边耳语几下,瞬间,他的冷峻的脸上仿佛镀上了寒冰般,一个转身离开了圣船。
“殿下....陛下现在很危险...”乌塞尔跟随在拉美西斯身后,试图跟上他的节奏。
“我知道了,派人监督圣船的制造,务必在奥比特节前完工,否则...”拉美西斯担心着他旧病复发的父王,没有分心,立刻踏上马车赶回王宫,举起权杖下令启程也嘱咐了乌塞尔去秘密调查安菲离开这件事,虽然他已经猜到了她的去向。
狠狠地抽着鞭子,马儿嘶叫了一声,混合着焦躁与气愤。
不一会儿,马车与整个来到了王宫附近,侍卫对排成整齐的两列对等待着拉美西斯的驾临,他直接驾着车进入王宫,丝毫没有看到所有向他下跪的士兵与侍女。
跳下车,大殿上站着的正是图雅王后和他的妹妹伊西斯公主,那个与埃及神灵同名的名字,美丽又嚣张,不同于其他小公主的唯唯诺诺或是安菲异样的冷淡。伊西斯是埃及最尊贵的公主,不仅能在各种场合见到她,图雅王后还打算在拉美西斯继承王位后将伊西斯嫁给他,延续最正统的血脉。
红色是她最爱的颜色,上好的亚麻制出的轻纱层层叠叠中展现着她修长的身段,微抬的下巴是她高傲不屈的身份,戚戚面容。精致的绿色眼线描绘出动人的明眸,延伸至耳际,黑色的直发缓缓落下,与她黄金项圈交响呼应。
图雅王后有些泪意思朦胧,没有了往日的庄严和气势,连说话都带着颤抖的意味,伊西斯犹豫地看了拉美西斯一眼,哽咽了,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王兄,父王病重,医官说可能....很危险....”
拉美西斯一脸凝重,不论什么时候法老病重都不是好事。
“母后,你们先回去吧,父王这里有我在这里,乌塞尔,送母后她们回宫。”转头示意乌塞尔,忽略了图雅王后哀戚的面容,他知道此时此刻无法表现出与她们一样的哀伤,因为,他是摄政王子,是她们最后的支撑了。
“王兄...”没有像图雅王后那样随着乌塞尔回寝宫,伊西斯跑回来抓着拉美西斯的衣服,恳求道,“王兄,让我和一起吧,父王...父王不允许我们进去...”
拍拍她的头,微微扯出一个不那么严肃的弧度:“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乌塞尔!”
“是!”乌塞尔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一旁等待着王后和公主随着自己回寝宫,图雅王后走在前面,伊西斯咬了咬唇,也走了前去。
轻轻点头,一旁的侍卫同时打开了紧锁的金色大门。
简洁的白色背景衬着纷繁浓郁埃及风情的壁画,色彩鲜艳的几何和花卉图案下法老的寝宫异常祥和,大到不可思议的床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从池边来凉爽的风一阵阵吹佛,拉美西斯一步一步走进床边,手不由紧握了佩剑。
一旁的医官行了个礼,就退到了旁边。
塞提虚弱地躺在宽大的床上,似乎已经不是一个威严的法老而是,苟延残喘的老人,病来如山倒,倒是应了此情此景。
“父王....”拉美西斯空出一只手握着塞提干瘪的手,难以想象还在几天之前他还是那么精神,“您憔悴了很多....”
拉美西斯不善言辞,依然紧绷的脸却泄露他的担忧,转向冷静自持在整理医药箱的医官:“医官,父王的病...”
还没有等医官开口,塞提一把猛地抓住了拉美西斯,仿佛是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般,用他孱弱的声线:“米亚蒙,我最骄傲的王子....咳咳...咳....”
“父王...”拉美西斯看了一眼医官,医官点头马上上前打开药箱,准备好一些备用药物,塞提摆手退下两人医官,这让拉美西斯有些不解,“不管管这些了,我的身子我最清楚,米亚蒙,赫梯如今虎视眈眈,努比亚又是见风使舵,即使是亚述,巴比伦都在等待.....咳咳....等待着埃及与赫梯的一战....你...阿索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他...”
“他已经离开埃及了,父王不要担心,我会封锁您病重的消息,奥比特节我会代替您如期参加。”一想起了阿索斯那扑朔迷离的褐色眼眸,拉美西斯不由地眯起危险的弧度,他,的确是个狡猾的角色,话锋一转也及时地收敛了语气,“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参加奥比特节后上埃及就由母后管理,伊西斯也可以在旁。您需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我知道....”
塞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带着欣慰的,也有骄傲的。他选的继承人没有错,冷酷无情,果断勇猛,丝毫没有被自己病重的情绪受到任何影响,这样,才会是埃及最优秀的法老。
“请您放心,神赐的埃及不会毁在我手上,埃及,永远是神最宠爱的国度!”
拉美西斯准备起身,塞提已经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连医官也温和地劝诫法老需要多加休息。
“等等,米亚蒙...”
拉美西斯回头,意外地看到不可一世的塞提居然闪现了犹豫的表情:“千万不要爱上安菲妮提...”
那彷徨与饱含无限不可说的苦衷,双眼汇聚成黑色的汪洋,在他生命枯槁的前似乎想要述说一切却在最后一刻犹豫了,明明有了承担的勇气,明明有了觉悟的心情,最终化为嘴边一声无声的叹息。
叹息,叹息.....
拉美西斯轻轻地毫无意识地点头了,那一点头,是未来的诅咒还是无法缅怀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