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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期而遇

东方肚白,半城曙光迎来了又一个黎明。

金色辉光漫过头顶,稀稀疏疏洒满人间。一边是繁华开始喧闹起来的街市,一边却是没落永远沉寂阴暗的废墟。

鲜明的分界线,自原曙光城中的中央大道蜿蜒盘桓,残酷的书写着历史的曾经。

半是城池半废渣,这便是半城曙光的由来。

曙光城受此重创由原先的繁荣迅速没落下去,甚至连朝廷都放弃了这个弹丸之城,于是半城曙光便成为了全国唯一一座没有官兵驻扎的城池。

由于城池人口急剧减少,半城曙光惨淡的度过了第一个寥落的秋。但是大家并没有放弃半城曙光,一位名叫紫翼的男子站了出来,带领大家建立了紫翼山庄,专门经营布匹纺织的生意。几年间,由于从山庄出来的丝绢布料做工精细、丝软柔滑且散发着一股柠檬芳香,所以畅销南北,名震天下。而紫翼山庄,也一跃成为了天下第一布庄。

半城曙光因其关系,日渐繁华,终于又成为了江南首屈一指的名城。

“不过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紫翼山庄传到我手里也已经历经了十三代,”不知道孩子在不在听,他淡淡的说着。身为紫翼山庄第十四代庄主,这段历史,曙光城兴衰史和家族发迹史,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的。

背着孩子赶了五天的路,现在终于回到了半城曙光。那晚短暂的震惊之后,他怜惜的摸摸孩子的头,问他,“你有家吗?”孩子迷茫的摇摇头。他又问,“那你有亲人吗?”孩子还是摇头,眸子里的迷茫更深,如潭水一般荡漾。

他不禁鼻子一酸,眼见孩子又瞎又不会走路,这样下去还不知会抛尸何地。为了报答孩子的救命之恩吧,他当即决定收养孩子。问他愿不愿意,孩子迟疑了片刻,却是笨拙的点了点头。

渐渐拥挤起来的街道人头攒动,沐浴着晨曦的辉光,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在人群中穿行,背上的孩子眯着眼睛,似是在打着盹。

一行两人,一个是一身脏臭长发凌乱的小乞丐,一个是胸前血迹斑斑寥落的中年男子,两个人一出现在半城曙光,便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转而如见瘟神般匆匆避了开去。作为紫翼山庄庄主,他是极少抛头露面的,所以半城曙光的人只识其名不识其人也就并不足奇了。

路人嫌恶的纷纷避开,这无疑给他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向左折入最为繁华的永安大道,不多时,便能看见一间大到夸张的布店。十里长街,无不望其项背,莫出其右。布店牢牢占据着永安大道正中位置,几百年来都未曾改变过。布店舍弃了一贯的铺张浪费风格,浓郁的古雅风韵折射出逼人的高贵气息来,令人耳目一新,过目难忘。

没有一丝奢华,除了那高悬于正门之上醒目的烫金招牌,真材实料的镶金夺银,书写着四个大字,紫翼布行。

没有一丝犹豫,他背着孩子径直向着紫翼布行走去。凡能来紫翼布行购买丝帛绸缎的,无一不是富贵名望之人,像他俩这样狼狈而落魄的装扮,自然是被里面的伙计给拦了下来。

“去去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岂是你们这样的人随便进的?”一双手将他的步伐硬生生掐断,他微微皱眉,看着面前伙计不齿嫌恶的脸孔,一脸平静,淡淡然,“把你们的掌柜叫来。”

一股逼人的气息袭来,那个伙计浑身一震,再次打量身前的人,见他胸前绽开一抹妖冶血花,心想他必是受了不轻的伤。刚想说“我们掌柜也是你想见便见的吗”,但目光乍一接触到那样清澈如水一览无遗的眸子,便再也说不出,只是一溜烟小跑进去叫掌柜去了。

少歇,掌柜随着那位伙计从里间走出,没有想象中的臃肿无为,反而是一副很干练的样子,须发皆白,身体却很健朗。向这边望了眼,掌柜的脸色陡得大变,眼睛瞪的老大,赶忙快步走来,正要说什么,却被他挥袖制止,仍然淡淡道,“秦叔,我没事。快些给我备辆马车,我要立即回庄。”

恭送马车远去,掌柜才擦了擦汗,舒了口气。那个先前的伙计悄悄探过头来,好奇的问,“大伯,这个人也是庄里的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连大伯您都要对他这般客气啊?”

掌柜恶狠狠地瞪了眼有些发虚的伙计,却又想到庄主从不踏足布行,一向都是在庄内处理大小事务,除了个别非常特殊的事,比如这次.....可是庄主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和庄主背上的孩子有关?

越想越乱,掌柜一声苦笑,狠狠地敲了敲伙计的头,敲的他抱着头龇牙咧嘴,“告诉你,他不但是庄里的人,更是我们紫翼山庄的庄主,紫然风。这下你可明白了?”

抱着头的手募然颤抖起来,那个落魄而狼狈的人是紫翼山庄庄主紫然风?!伙计看看马车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身前的掌柜,忽然间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紫翼山庄位于半城曙光近郊十里外的秋夜原上,占地规模甚至和半城曙光也不相上下。马车呼啸着出了半城曙光,踏过一片片葱绿,在孩子的瞳孔中大放异彩。

马车两边的布帘迎风后摆,孩子的目光定定注视着窗外飞掠的景色,感觉脑中一片昏然。过了流水叮咚的风玥桥,又过了茂密无间的柳源林,约莫两个时辰的样子,马车最终在紫翼山庄大门前停了下来。

紫然风让车夫背着孩子,自己率先走了进去。高耸威严的大门洞开,醒目的四个大字紫翼山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此气势卓著的大门,不比王府贵族们的豪宅正门那般精致小巧,大到让人咂舌,华山山脚的山门也不过如此吧。

进了大门,一路走过耀眼如海浪般的炫白台阶,台阶仿佛没有了尽头,恣意伸展着领着他们一步步向上,直到精疲力尽跨步站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车夫早已震撼当场,微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甚至连孩子的目光中都有了一层异色,怔怔的看着前方耸立的一座座各具特色的楼阁。

一座座楼阁仿身云雾之中,淡淡隐现着似真似幻,前后绵延着望不到边。楼阁左右两侧的尽头有着样式奇特的护栏,护栏下方隐隐约约显映着假山瀑布、碧湖小筑。

车夫不禁感慨万千,紫翼山庄不但比想象中的还要波澜壮阔,而且简直就是一座傲立于云端之上的人间仙境。鬼斧神工也不过如此吧,当真达到了人类智慧的极限。

赶紧跟上已经走远的紫然风,一行三人,随风而起的衣摆,渐渐融入了眼前的“海市蜃楼”之中。

****************

紫翼山庄全庄上下对于庄主突然带回的这个孩子俱是惊诧不已,庄主只说了句“以后他就住在这里了”,便匆匆养伤去了。

虽然人人各怀心思,但却不敢拂逆了庄主的意思,只得将孩子安排好住处好生伺候着。

槐花四月,紫云居的小小院落里落英缤纷,花繁正茂。孩子被下人带到这里住下来,嗅着鼻尖的墨花香,他开始懵懂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的改变了。

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着桌上为他准备好的糕点,看得身旁的下人六福膛目结舌。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模糊着双眼,吃着吃着竟流下了泪来。

直到肚子抗议的微微隆起,他才舒适的打了个饱嗝,随便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滴,他便被六福带去沐浴更衣了。

六福心里直犯嘀咕,这明明一个女娃,为什么要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们来伺候啊?蒸腾的雾气弥漫而起,洗去了脸上的污垢和身上的灰烬,原本凌乱脏臭的长发如今也已柔顺的趴在了脑后。六福怔在那里,呆呆的注视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容颜,温润如玉,摄人心魄,柔和的棱角描黛出倾国之色,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倦。更让六福吃惊的是,拥有如此惊为天人素颜的人,竟是个男孩?!

“谁是爹爹带回来的那个小乞丐!”门外突然传来这样的一声,清甜中带着微微的怒意,然后便听门“吱呀”一声,一袭绯色身影便“杀”了进来。

“咦?”那一团绯色跳耀而来,见房间中没人,便转过屏风,目光相对,募得便愣在了那里,“啊!”

孩子不知所错,目光有些呆滞,竟也被贸然闯进来的这个女孩的容颜给震撼住了。却见六福赶紧俯身下去,“小的给小姐请安!”

女孩回过神,一丝不满,撇了撇嘴,些微的妒意升腾而起,“爹爹竟带了个和我一样漂亮的女孩子回来!”

见小姐的目光在细细打量,六福尴尬不已,“小姐,您还是回避一下吧,他不是女孩,是男孩.....”

“什...什么?!”小姐的眸子里惊起滔天大浪,是个....男孩?!良久,想到了什么,她大窘,小脸通红的跑了出去,“唔,不要脸!!”

六福哭笑不得,却没注意到泡在水里的孩子唇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仿佛在说,你才不要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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