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第一批莲花结的嫩藕,和着同一株莲花的鲜莲子,细细的磨成粉末,再混合卷成皎月般洁白的水丸,加入当年新启的酒酿,放在特制水锅里慢火熬上整整两个时辰——这便是藏莲山庄最名贵的菜肴——莲酿盅。
已是半下午了,悠灵喜滋滋地端详着眼前这碗莲酿,轻轻用白玉筷子夹起一球,慢慢放入口中,细细地品,陶醉似的徜徉在这无尽的美味中。
“真是……太好吃啦……”他那口气,似乎都快喜极而泣了。
风鸣皱着眉头,看着坐在桌前碗前沉浸在美食之中的悠灵,不禁道:“真的有那么好?”悠灵一斜眼道:“所谓庸俗之人,是不会了解享用佳肴的乐趣的。”风鸣更是不明所以,又听悠灵道:“不过好也不给你,浪费了!”风鸣一听,不由心里泛起了一阵酸,转头出了落雨轩,边走边嘟哝道:“有什么的,我……我才不希罕呢……”话音未落,人却愣住了。
只见流溪正坐在轩外石阶上,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风鸣不由自主地坐过去,低声埋怨道:“师父,你怎么总是充着师弟啊,练武的事,制毒的事也是,现在又……”
流溪缓过神来,听他这么一说,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嫉妒了啊?”风鸣脸一红,嘟哝道:“才没呢。”流溪呵呵笑着,又道:“今天他做得不错,那是奖励他的,何况师父就这么一个手艺,不快点使使,怕你们见不着了!”风鸣一听,急道:“怎么会?师父一定长命百岁,年年给我们做着吃!”流溪轻点了一下风鸣的脑袋,笑道:“傻孩子,为师说笑而已,也能当真?”风鸣捂着脑袋,伴流溪一起笑了起来。
“师父,为什么像楚清明那样的人也能当武林盟主呢?”风鸣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流溪一愣,随意道:“他为什么就不能做?”风鸣摇头道:“可是,他不是好人啊。怎么能让武林盟主这么重要的位子,落到他们手里呢?”“不是好人?那,为师呢?”流溪答非所问道。“当然是好人。”风鸣立即道。流溪眼神一停,转而望向远方,默默道:
“可是,为师也杀过不少人啊,为师年轻的时候,为了铲除异己,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更不乏无辜的人,为师,并不是什么好人啊。”
“可是……”风鸣急急地想反驳,却被流溪封住了嘴。
“鸣儿,你要铭记,永远不要以为可以以好人自诩,就能抹杀自己的过错,还要以此来品评别人的好坏,知道么?”流溪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风鸣小心地听着,心里有些惭愧。流溪轻叹一声,立了起来,向前走了数步,有些呆呆地望着院中的竹叶,道:“这个世上,或许并不存在完完全全的好人,也不存在十恶不赦的坏人,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很多事,并不像看上去那样,观月派那个孩子是如此,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
她说着,突然回过身来,很郑重地对风鸣道:“答应我,不要去怨恨任何一个人,即使,我们必须与他为敌。”
风鸣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回想方才的话,流溪瞧出他的心思,哈哈笑道:“现在对你讲这些,还是太难了些吧!”
两人在石阶上静静坐着,忽听悠灵大叫一声:“我吃饱啦!”风鸣回到落雨轩,发现她正躺在垫子上揉肚子,一副惬意非常的样子,见风鸣走了进来,一下子跳了起来,凑到风鸣身前,道:“干嘛呢?又和师父说些什么?”风鸣道:“告诉你做什么。”悠灵弯着眉毛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被骂了!”“哪有。”“哈,被我猜对了吧!”……
冷雨安静地坐在一旁修行,流溪走了进来,轻轻斜靠在门廊上,脸上浮出无尽温暖的笑颜。
刚过晌午,山庄里的各武林人士便已散得差不多,余下几个小派也纷纷到各厢房安顿好了。菲舞忙了半天,终于混了个闲,跑到莲池旁,无聊地看着池里粉白的莲花,怔怔地想着今日之事。老实说,师父真的变得怪怪的,自从流溪师叔回来之后就是如此,她想起那日躲在林子里听到的话,不由地陷入沉思起来。流溪师叔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让姓楚的那个小子夺了盟主宝座呢?真的是宝藏比盟主更能影响武林的秩序么?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早先和风鸣在池旁闲聊的事了,心里没来由泛起一阵暖意,她不禁微笑起来,少女特有的融融情丝搅得她一阵慌乱,也不知自己是愣了多久,一阵凉风拂过,她一个哆嗦,转过头,才发现山庄已燃起了灯火,大概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了。
她肚子一阵抗议,发现自己大约是饿了,刚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却听见一旁竹林里有细细的讲话声。她很好奇,便悄悄朝声音的源地走去,隐约瞧见竹林里,楚清明正在和一个人说些什么。光线昏暗,她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她微微吃惊,忙躲到一块大石之后,隐闭气息,偷偷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却听楚清明道:“大师伯,师父让你早点办成此事,既然那个女人还活着,对我们而言不是一个大好机会吗?万一又让她给逃了,那可就麻烦了。”
菲舞暗暗奇怪,又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师父办事总那么心急。流溪不是笨蛋,现在整个武林都知道她回来了,你又把宝藏的事抖出来。若是这个时候杀了她,那些帮派不就有了争夺宝藏的最佳理由了么?”菲舞脑中轰隆一声——那分明是无尘的声音无错。
“师伯什么时候竟怕起那些虾兵蟹将了?”楚清明声音里带了些嘲讽,“师伯该不会是忘了,十年前就是你一个疏忽,害得钥匙马上就要到手却飞了,这一次那女人主动来送死,师伯若是再不完成任务,师公可不会轻饶你。”
无尘一阵冷笑,道:“我怎么样,还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语气阴冷无比,全然不似平日的温和,“你今晚便启程回月华阁,向你师父通报一声,我今晚就会动手,让她少说些废话。”
“我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岂不是更好?”楚清明的语气有些圆滑了。无尘干笑一声,轻漠道:“少在那里不自量力,连一个小毛孩都对付不了,还敢来‘助我一臂之力’?你还是快回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一阵激烈的脚步声后,楚清明迈着步子急奔出来,看样子很恼怒,菲舞忙躲到角落暗处。一会,无尘也踱着步子,出了竹林,脸上是菲舞从未见过的冰冷。
待到两人脚步声远了,菲舞才瘫倒在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惶和失措。她呆在那里,许久,许久,才突然站了起来,奔向落雨轩。
夜完全降临了,流溪背对着门,独自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抚摸着那把断掉的轻如沐雨的剑刃,瀑布般的长发倾斜四周,似融入了漆黑寂静之中。
“师叔,不好了!”们哗啦一下打开,菲舞冲了进来,却猛地愣在哪里。回过头的流溪竟一改往日的绝世美颜,脸上毫无妆粉,竟像瓷娃娃一样苍白,甚至于有些透明。身着一件白色袍子,上面是透明的淡紫纱衣。她吃了一惊,却见流溪一脸冷静地道:“别慌,出什么事了?”
突然之间,菲舞觉得师父和师叔在一瞬间都像是变了个人,她有些语塞,怔怔地看了流溪一会儿,才猛然道:“师父,师父要杀你,你……你快逃啊……”语还未尽,已自哽咽。流溪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丝毫没有吃惊,默道:“已经开始了吗?”
风鸣三人闻声而来,流溪冷静道:“去把东西带好,我们该走了。”三人迅速离去,流溪轻抚着菲舞的双肩,替她拭去眼泪,轻道:“好孩子,回房去,你师父若不去找你就不要出来。”便将她往门口送。菲舞哽道:“师……师父他……”流溪叹了口气,道:“别怕,你师父还是你的好师父,快去吧!”
送去菲舞,流溪深呼一口气,见风鸣三人已打点好东西出来了,便小声道:“快走。”风鸣见她面色苍白,不由疑道:“师父,你怎么了?”流溪声音有些急促:“你别管了,快走!”
四人出了回廊,越过莲池,进了竹林。行至一处断崖,风鸣听到哗哗的水声,原来对面是一泻瀑布,肆无忌惮地向下奔流,断崖的四周,是一丛丛低矮的灌木。流溪突然停在此处,三人一奇,却见流溪将脖子上那弯月牙石取了下来,套在风鸣脖子上。风鸣一惊,道:“师父,这是做什么?”流溪快速说道:“这是天门派的那一半钥匙,是找到宝藏的重要线索,还有这个……”她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塞进悠灵怀里,接道:“这本《华莲经》是祖师爷的心血,向来只传掌门,不过交给你似乎更有用……你们从这条小路直向山下走去,便可以离开了山庄了。风鸣,你还记得山庄前那个竹林阵的走法吧!”风鸣点点头,又道:“师父,你……”流溪却不理他,又对冷雨道:“昨晚我给你的白玉瓶子要收好,带着它到洞庭湖找‘铁掌铸将’骆元,你是大哥,要代我照顾好他们。”风鸣欲要言语,却被冷雨阻住了,只听他道:“明白了,师父。”
“为师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今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流溪嘴角一弯,冷雨默默地点头,拖着风鸣和悠灵往后退,风鸣挣扎着,几乎要落泪。流溪突然张开双臂,一下子抱住他们,手臂弯得紧紧的,似乎永远都不愿松开。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卷进来。做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却是多么好……”
她闭上眼睛,凄然地笑道。突然,她眼神一变,竹林里传来只有她能听到的脚步声,她猛地放开手,低声道:“快走!”
冷雨拖着其他二人,头也不回地向小路奔去,钻进了一丛灌木里。流溪见他们消失了,才静静地转过身去,面对着竹林。她身后的悬崖,瀑布哗哗地涌着。
从竹林里慢慢显出一个人来,白衣,黑色长发披散四周,额头上是一丝绿色缎绳。他迈着细细的步子,走出竹林,渐渐显出那俊美无暇却又毫无表情的脸来。
“师兄,你害我好等呢!”流溪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无尘抖了抖袍子,道:“师妹,我不想和你废话,把钥匙交出来,我便可以放你走。我不会不念师门情分的。”
流溪冷笑道:“师门情分?”她静静拔出细雨剑,无尘见剑已中断,一惊,道:“怎么……”流溪默然举剑,道:“拔剑罢!”
躲在灌丛里的三人不忍离开,偷偷抬起头来探着动静。却见无尘长叹一声,拔出手中“追风剑”,念道:“那我不客气了!”
两人展开剑气,须臾斗做一团。风鸣三人看着看着,俱都愣住了:无尘居然也会使绝尘剑法!更令他们吃惊的是,这哪里是生死对决,分明是两个极其亲密的伙伴在切磋武艺,互拆剑招。而这一招一式,竟又是如此熟练精妙,三人在岛上所练的程度简直无法与之相比。
拔剑相向的那一刻,流溪和无尘便知这一仗分不出胜负。绝尘剑法,对于他们是多么熟悉;这样的过招,对于他们是多么熟悉。绝尘剑法在两人手下,突然变得轻盈缥缈,空灵曼妙。二人像两只上下翻飞的蝴蝶,在竹林中纵情舞动,难舍难分。
双剑相碰的瞬间,他们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当他们还很年轻的时候,结伴在竹林中练剑的时刻了。暗藏杀机的剑招,渐渐变得亲昵婉转起来,而这所有的一切,全然在不自觉中,连流溪和无尘都暗自吃惊。两人就这样拆了百余招,流溪的动作突然满了下来,无尘一个“风卷尘沙”劈过,她奋力使出“云化雨落”格挡,竟然被剑风逼退几丈,直退到崖边。落地之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胸前洁白的袍子,余下的血从口中流出,直滴在面前的青草地上。
“溪儿!”无尘见流溪吐血跪地,忍不住叫了出来,想奔过去扶她起来。
“不要过来!”流溪将口中余血硬咽了下去,支撑着短剑站了起来。
“原来,十年前那毒你并没有解开……”无尘念道,瞳中是深深的忧伤。流溪埋头笑了两声,道:“那毒是世间绝毒,连你都没有解药,我又怎么解?多亏芮老大那瓶抑制毒素的秘药,不然,我根本活不了这么久。药用完之时,我决定再回中原,就算十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我有足够的力量与你们抗衡,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回中原之后,每晚运功逼毒都会让我大量耗损气血,可毒还是在我身体里扩散,已经,没救了……呵呵……
“可是……在此之前,至少,我要把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要回来。”
流溪强撑着身体,仍带着倔强的笑。
躲在灌丛的三人终于明白流溪为什么出岛之后总涂很浓的妆,为什么每晚一个人呆在房里不让人打扰,为什么即使危险也要在此时回雁荡山。
“并不是是你有所准备啊……”无尘勾起嘴角道,“什么时候,我已经猜不透你了。”
流溪惨然一笑,道:“那时是你推开了我的手,为何如今要这么说?”
“我原本以为你再不会回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无尘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流溪忽地哈哈大笑道:“你也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十年前你在酒里下毒,火烧山庄,带慕容满盈上山,然后亲手杀掉师父时怎么不知道呢?”
无尘无语,流溪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我知道,其实我心里早就清楚你是观月派派来的奸细。可是,不知怎的,那时候我并不想阻止这一切,我的心里,还是在恨着师父的罢。尽管之后的我,是多么的后悔……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明白了或许从前不曾明白的事,”流溪声音变得淡淡的,“其实,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是如此,相信你……”“相信什么呢?”无尘低头叹道。流溪抬起头,轻轻一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过我。”无尘一怔,眼中的悲哀始终没有褪去,他嘴角一颤,轻道:“即使如此,又能怎样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会,原谅你……”流溪声音轻轻柔柔,“所以,即使你是观月派的奸细,我也不会怪你,即使,我知道会因你而死……”
她轻咳两声。无尘似要说什么,但终是沉默,只是用深黑的忧伤的眸子望着流溪,他们就这样远远地望着彼此。
许久,流溪柔声道:“尘哥,你还记得那首诗吗?”无尘微愣,轻道:“记得的。”流溪松开了断剑,长袍和墨发随风轻轻飞舞,他好像要被风吹走了似的。只听她喃喃而语:“我欲与君相知……”
无尘叹了口气,轻轻和道:“长命无绝衰……”
“山无楞,”
“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夏雨雪,”
“天地合,”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流溪轻轻念完最后一句,慢慢转过身去,面对着断崖和瀑布,黑发长长飘起,卷起凄美的波浪,她仰起头,又道:“风若无尘,细雨流溪,若是能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刻,却是多么好……”她低下头,望着崖底哗哗的流水。
“尘哥,你啊,就是,永远也无法摆脱世俗的枷锁。”流溪突然转过头来,露出极其温柔的笑颜,衬在她那白得透明的脸上,如无双的莲花绽放。无尘瞪大眼睛,仿佛看到十几年前那个头束双髻,一袭紫衣,总是跟在他身后,叫着“尘哥尘哥”的女孩。
没等他反应过来,流溪轻轻斜下身子,便向着断崖仰了下去。无尘飞冲过去,想要抓住她,可他本就离崖边有一段距离,纵使脚力再盛,手也只是从流溪的发间掠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流溪坠入崖底。
“溪儿,不要总到崖边来,若是失足掉下去怎么办?”白衣少年伸出手,对赤脚坐在崖边的紫衣少女温柔地道。
“没关系的,”紫衣双髻的少女肆意地甩着雪白的小腿,忽地转过头来,灿烂地笑着。
“就算我不小心,尘哥也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溪儿——”无尘失声大吼,十几年前的瞬间仿在旁侧,但他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抓不到了。
灌木后的三人早已惊呆,最先回过神的是冷雨,他见到无尘仍在崖边呆跪,便抓起已愣着不动的悠灵和傻傻地跪在地上的风鸣,疯狂地向山下跑去。
跑了不久,快到竹林阵了,风鸣突然回过神来,挣脱他的臂膀,向山上跑去,冷雨一把抱住他,怒道:“你要干什么?!”风鸣拼命挣扎着,叫道:“他杀了师父!我要去杀了他!!”“你给我冷静!!”“不要!我要杀他!!”风鸣像一只发疯的小兽一般撕吼着,全然不似平日的懵懂。冷雨忽然一拳打在他脸上,他愣在那里,发现冷雨为了抑制怒气,已将嘴唇咬出血来。“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你以为就凭现在的我们,有那个能力吗?”“打不过干脆一死!!”风鸣吼道。“你忘了师父是怎么叮嘱我们的?我们就这么死了,九泉之下怎么去见师父?你难道看不出来,师父是为了让我们能平安离开,才留下来的吗?”风鸣愣在原地,却听悠灵颤抖着低喃道:“师父死啦,师父死啦,师父死啦……”
突然,冷雨一惊,竹林中传来细细的脚步声。冷雨拔出剑来,横在两人面前,喊道:“走啊!”风鸣一惊,抱住悠灵,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却见无尘一脸冰冷,丛林中走了出来。
冷雨握着手中之剑,死死地盯着无尘,风鸣将悠灵抱紧,把他护在身体之下。无尘空洞的目光从冷雨移向风鸣,又移向悠灵,用冰冷的声音道:“在我想杀你们之前,快从藏莲山庄消失,下一次见到你们,我决不留情。”话毕穿过他们三人,向着山走去了。
等到他重又消失于竹林深处时,冷雨的剑才突然坠入地上,悠灵猛地放声大哭,边哭边道:“师父她死啦,死啦,死啦……”风鸣瘫倒在地,泪水已经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冷雨跪在原地,朝山上的方向拼命磕头,全然不顾自己血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