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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得不说邓一失

说到邓九淼的爷爷,那在他们老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那真可谓是一个奇人。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正值战乱,父母早亡,十几岁就参军,还打过RB鬼子。后来从去台湾的船上跳下来,游回岸边,因为在老家的邻村有他一个相好的姑娘在等他。回到老家,才知那姑娘一家已经举家逃难去了,后来听说逃到了AH,并在那边结婚生子了。于是断了这份牵念。

邓九淼爷爷名叫邓一失,应该说祖上还有点文化,给他爷爷取了这个文化名,取“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之意,一方面是他太爷自自诩为“智者”,一方面希望他爷爷是个“智者”,但要警惕“一失”。爷爷上过几年学,在部队里又跟秘书学了不少字,也算半个文化人。

随军走南闯北过程中,邓一失偶得几本古籍,有《麻衣相释》、《山海化龙图》、《论语》等等,其中有一本封面上写着《寻龙诀堪舆例解》,邓一失一看就来了兴趣,真是爱不释手,经过多年研习和实践,竟解得其中味。原来这是一个风水先生读了古传的风水书后,结合自己的实践作出一本讲解。这位先生本意应该是归位后传于弟子的,不料过了中年,世界变换,大道涣散,战争年代满目疮痍,民不聊生,死个人随便找个洼地一埋,十室九空也不需要兴木动土,这风水绝学实在是无用。这本讲解释义,是半生经验之谈,多年心血之集,烧了又不忍,毕竟是自己编撰的一个孤本,但漂泊半生,连个徒弟也没收到,只得把此书随手丢于一户人家的正堂的一个花瓶中,随之生灭,留于有缘人了。随后扬长而去,从此不知所终。

也是机缘巧合,邓一失这日随军来到这个县城,部队休整时派他上街办事。走到街边,看见另有一队士兵在一家空室里抢掠东西。这家看起来有些气派,主人应该是不知道来的部队是敌是友,带上家眷携着金银细软逃难去了,走的时候应该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正好剩下几个花瓶,易碎难装,又不值几个钱,于是弃下了。士兵们看见这几个花瓶,想顺手牵了去,到下个城镇说不定能换一顿酒钱,于是都去抢。不料几个人哄抢中,一人不小心把另一个大汉手中的花瓶碰碎一个,这大汉到手之财突然没了,怒火中烧,便报复性的把始作俑者的花瓶扯拉过来,权作赔偿,哪知那人不太愿意,拉拉扯扯,又掉地上摔碎一个。这位大汉火大,拿起枪托,一下一个,把四五个花瓶全敲得稀巴烂,一个都没留下,然后骂骂咧咧的走了;其他人讨了没趣,只得跟着走了,有一个人看见其中一个花瓶里掉了一本书,拿起来看了看,奈何他本不识字,翻翻破纸一堆,毫无价值,便扔地上,踩了一脚,也就走了。

邓一失看见此幕,遂上前将破书捡了起来,翻了翻就收在怀中,之前他也收了好几本书了。从小读书就被教育要爱书敬书,所以看到值得一读的书,他总是心存怜惜。这本书正是《寻龙诀堪舆例解》,作者龙卜之,应该就是那个风水先生。后来四处征战,翻山越岭竟也没丢下这几本破书。直到解甲归田之时,邓一失已过而立之年,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风水先生,帮人寻山觅水,寻阴宅之位,定阳宅之向,倒也有一碗糊涂饭吃。因有军旅生涯作底,倒锻炼了他坚韧不拔的心力,既是风华正茂之年,四处营生,才两三年家资就渐渐丰富起来,也是百里之内知名的人物。

有一日在邓一失在河边观水,偶见一女子在对岸行走,身姿窈窕,面容明媚,正似当年心爱姑娘的样貌,遂追了上去说话。细一打听,原来是之前相好的那位姑娘的远房表妹。邓一失心想:这一个祖宗的人长得就是像,虽然年龄差了近十岁,但那模样跟多年前自己的梦中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于是旧情复炽,生了怜爱之心,和那姑娘多说了几句话。

回家之后,邓一失心中总念着这位姑娘,忍不住想要去邻村走上一走,看上一看,若是瞟得半眼,心里也有个踏实感,总不至这般吊着,好生难受。去临村需要过那条河,名唤明阳河,何年何日所取此名,已不可考;明阳二字有何深意,亦不可知。这天邓一失在家门口看山气,见雾中有光,晕随眼动,大喜之兆,于是出门大奔一气,直到河边,果然一眼就看见前几天看见的那位姑娘正在对岸往河边走来。

刚提到的这姑娘姓周,单名一个芝字。原来这姑娘经过上次和邓一失的偶遇,多聊了几句,看他谈吐不凡,心中敬佩。待到家中一打听,原来他就是邓一失,是一个有文化有规矩的新道家人,心中又生惊奇。后来一问得知此人年而立却尚未婚配,而且原来的对象就是自己的远房表姐,可惜乱世飘摇,未成眷属,心中便更有些动向,隐隐生出些爱怜之意。这一日,她心里又念着邓一失,素知晓邓一失喜观山水,便往河边来,以期在山水间胡乱遇见,以解半丝相思。

这邓一失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姑娘心思,上前便问安好,随后开门见山的说:“七日后是大吉之日,姑娘若未曾婚配,我当亲自前来提亲!”那姑娘有些慌张,又有些惊喜,嗔道:“哪有你这般求亲的,连别人有没有人家都不知道,就说这样的混话!”说完转身跑开。

这位周姑娘家境贫寒,原是自小许配了人家的。后来村中人几批逃难,有死有伤,许配的那家小子和远房姑姑表姐那一批人一起逃到AH去了,本来也等了两年,后来竟获知那小子已经在AH娶妻生子了,不过时局不稳,人心动乱,也怪不得人家,只等再找个好人家嫁过去便是,虽然等了两年年纪不小了,但清白人家,知情达理,也不至于嫁不出去。过去确实人丁乏少,找个好人家也不容易。时势不济,男丁都被抓丁抓夫,漂泊在外,到老未归的多得很,许多人都死在外面了,多少妇女为了生存为了儿女改嫁三夫四夫都是有的。但是这般年轻未嫁的姑娘家,年龄又已经二十有余,随便嫁个人家自是不难,却也愁嫁个好人家。这次有邓一失说要来提亲,自是喜上心头。

那邓一失的名头,这两年来突然爆炸似的传开来,就因为他能掐会算,知喜知丧,观山看水,都有一番见解。他说吉,听话之人按他所说,果然是吉;他说风水宝地,阴宅良位,那这家老人得居之后,子孙果然好运连连。一来二去,百里之内都知道有这一号人物。况且邓一失自身也有些聪慧,对外称自己是龙卜之的传人,虽然这人他也不知道是谁,但写出这本书中如此多实例的人,应该是一个响当当的风水堪舆家。反而只字不提这些年的军旅生涯,(须不知这么一宣传,在以后的政治大清算时又逃过了一劫)。他这一说,大家都认为他是得道之士,便传得更神,于是这里请,那里请,都是为了在不安定环境中求点安定的心态,心态安定了自然活得更有滋味。否极泰来,乱的日子过完了,日子自然也越来越好,但有了邓一失的肯定之后,似乎这好运就跟他有了关系,其实这都是我党丰功伟绩的福荫而已。

七日后,邓一失一不请媒婆,二不找行郎(帮忙迎亲的人),自己挑了一担礼物去女家提亲。话说这礼物现在看起来实在有些可笑,一边儿都是胭脂扑粉布匹鸡蛋,一边儿是一头生猪,大概有一百来斤,装在箩筐里嗷嗷叫。两头用红布一盖,扁担上贴上两朵红花,就这么一路走到女家,那一路的潇洒风流,是我们这一辈人永远也无所企及的,比宝马奔驰,百万彩礼更有气派。到了女家,果然都已经等待多时,准岳父岳母似乎还有点羞涩,准姑爷虽然比他们小了十多岁,但见识谈吐,知礼晓义,却是大家风范。一方面唯唯诺诺,一方面喜出望外,巴不得马上应了这门亲事,竟然连水都忘记了倒一杯。倒是那姑娘大方知体,招呼邓一失喝茶吃饭,不在话下。

之后便是再选吉日,大摆宴席,广邀宾朋,那叫一个热闹;然后芙蓉帐暖,洞房花烛,在此不再赘述。

婚后一年,诞下一子,邓一失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邓三省,出自论语里“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意思一是希望孩子以后可以少作错事,二希望自己也可以反省自己前半生的所作所为,但求问心无愧。

奇怪的是之后多年,竟然一直没再生育,邓一失只说,天意如此,不必强求。

邓一失由于得了文化的益处,知道教育的重要性,所以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无奈地处偏壤,学校半荒,找不到一个好的老师。乡井人家,眼光短浅得很,认得几个字,能算几笔糊涂账就被父母拉回来牧牛放猪。风气所至,邓三省想读书也没啥可读的。

后来政策落实到了山村老区,还是派来几个老师,这才让邓三省有了学习的机会。不料好景不长,派来的老师教了不到一年,就又申调到其他地方去了。其他几个混日子的老师只能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教些浅显常识,若不是邓三省自己乖巧,邓一失又严加管教,真不知道能认得几个字。

邓三省好不容易读到了高中毕业,虽然成绩名列前茅,但因为特殊时期的开始和高考取消尚未恢复的原因,这书算是读到头了。邓一失准备把自己的一套风水绝学教给儿子,无奈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书倒是看了不少,就是从来不愿去实践,根本没把这东西当回事。邓一失掐算得自己这几年不太平,会因事生凶,也不敢四处看“风生水起”了,闲在家中,偶尔给别人的孩子取取名字,给别人婚丧嫁娶看个黄道吉日,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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