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闭室
黑暗的世界……
黑暗的一切……
只有许多白色的光斑,在快速地旋转着。
从高处坠落的感觉……
晕……恶心……
闭上眼睛,努力地平息着身体的不适。
在这个可怕的空间里,我就像个皮球似的,不断地被丢来丢去……
眼球有些充血……
头疼……
疼……
……
“啊!”当感觉到自己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我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像是只经历了一瞬间。
我伸出自己的手,完好无缺。
我还活着……
这时,我听见了一个声音传来,只是“噗”地轻轻一声。
紧接着,便是巨大的响声和强烈的光芒向我袭来。我闭紧眼睛,双手狠狠地堵住耳朵,却依然抵挡不了这强烈的冲击,我脚下的地面随着这冲击震动起来。我的头都要裂开了,似乎灵魂都要被撕为两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吼叫着,徒劳地抵抗着巨大的痛苦。
可是上帝似乎发现了我的反抗,我的四周倏地炽热起来,热到我的衣服都像要燃烧起来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气,炽热的空气,没有空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皮肤马上就要剥离肉体了……
已经再也感觉不到疼了……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我要死了吗……
还是……要化为LCL了……
……
“秋君,你没事吧?”
明日香的声音传来,我即刻就清醒了。当我想要坐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酸疼得要命。要坐起来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头还是晕的,耳朵也在嗡嗡的响。
不过我还是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噢,天哪。”看着自己的处境,我开始佩服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我现在正坐在二号机红色的大手掌里,而明日香把我端到了她的面前……也就是说,我的身体几乎是贴着二号机的大脑袋。这感觉就像是在我面前矗了一个巨大的甲壳虫。
“64秒后我会被捏死……”这是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你没事吧,秋君?”她又问了一遍。
低头,从二号机的指缝中能看见像河流一般流动的血,想必我要是没被明日香从地上“拣”起来我就会被血水冲走的……
“是的,我没事。”回应着,可是连自己都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在颤抖。
“喂,那个孩子!你为什么不去避难所?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传来。
“葛城美里?”虽然很熟悉,但是我还是怕自己听错。毕竟我的耳朵刚才收到了如此大的冲击。
对方不说话了,似乎是正处于惊讶状态而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能听见,葛城三佐。”我提高了嗓门,初到这个世界的紧张感已经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执行任务的兴奋感,“碇源渡还在南极吗?他回来的时候请叫他来见我。”我在脑海中寻找着词汇,虽然这几天和驾驶员们在一起我的日语口语有些进步,可是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我的词句也难免有些混乱。
对方仍然沉默,我开始检查起自己的东西。琴盒,琴,武器,装备,啊,还有这个。
我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扁平状信号发射装置,上面有一个红色的灯和一个液晶显示屏。
这可是我份量最重的筹码了。我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是谁?”美里的声音极为阴沉。
“这你不必知道。”我兀自把手底下的东西码放进琴盒,一边回应道,“你只需要告诉他,不见我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
我看向二号机绿色的眼睛,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然后转向零号机:
“绫波,记得把你看的书拿走哦!”我挥舞着手里的那本她一直在看的《二十世纪物理学理论实践与重大突破》。
“是‘丽’。”她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从二号机里传来。
漆黑的禁闭室里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这里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我只能用音乐来打发时间。我一首曲子接一首曲子的演奏着,根本不需要去看乐谱,因为音乐这种东西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我和音乐已经合为一体了。
而我正在演奏的曲子,叫做“微山湖”。
“微山湖喂阳光闪耀
片片白帆好像云儿飘
是谁又在弹响土琵琶
听春风出来一篇歌谣”
就在这时,禁闭室的门锁咔嚓地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夹克,戴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碇源渡。
这次和他的对峙,将决定我在这个世界的命运。
知道太多事的人会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而知道得足够多又恰恰是我的筹码。
我不慌不忙地收起琴,直到门完全关上我才向他伸出手去。
“你好,碇司令。”我摆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然而他却没有理我,只是不带一丝表情地盯着我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当我接触到他的目光时,明显地感到了一丝寒意。
想到他的手里有某个不成熟的使徒,我也只好把手放下来。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弋秋,22岁。“我谎报了年龄,因为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只有18岁,况且我这个人比较显老,应该可以瞒的过去。
“来到NERV只有一个目的,完成自己的抱负。”
“我知道一切。你的计划,SELLE的计划,甚至在中央教条被伪装成ADAM的LILITH以及你手里的胚胎状ADAM。”
碇源渡扬了一下眉毛,身体稍稍后仰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但他确实表示出惊讶。对于他的反应,我很满意。
“我是你需要的人。我不仅仅知道你的剧本,SELLE的剧本,而且我还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这正是你需要我的原因。我甚至知道对于你的一步行动老人们会做出什么反应。从而我们就能正确的应对老人们的措施。”
“我们在同一条战线上,首先要明确这一点。我们都不喜欢老人们的补完计划,你酝酿着你自己的补完计划,而我则不像回归于‘无’。所以我们同是对付SELLE,就应该联手,互相利用,这样成功率还高一些,不是吗?”我笑吟吟地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终于开口了。
果然,最后的对决还是来临了。
我从没妄想过以这些我知道的事情就能得到碇源渡的信任与合作,以他老谋深算的性格和刚愎自用的个性,应该会杀掉我或者无视我的存在罢。
所以我还留了一手。
“你不需要相信我。”说完这句话,我立刻敛起微笑和温柔的眼神,换做冷酷的表情与锐利如刀的目光,说话的口气也带了几分杀意,“你根本用不着相信我,但你没得选。”
我迅速地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肩膀。那上面有一个可怕的伤痕与一个嵌在肌肉中的发信器。那个发信器的液晶显示屏上跳跃着数字。
100,98,99,98,101……
“这是我的生命体征监测装置。”我狠狠的盯着碇源渡,说,“只要我的生命体征降到50以下,它就会立刻把我编辑好的信息——就是你的剧本,传送到SELLE那里,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你的计划全部泡汤,所以只要杀掉我,你立刻就出局了。”
他的嘴角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
“不要想着这个屋子里有无线电信号屏蔽就可以随便把我怎么样。”我冷笑着,“这个东西不是以电磁波作为媒介的,而是AT力场。只要EVA机体在总部的300km以内,总部里就会有微弱的AT力场,我也就可以传送信号到SELLE那里。别忘了,SELLE手里有第17使徒和一票量产机,也会有强力的AT力场的。”
“我会相信你吗?”他冷笑着。
“那么你就试试看啊。”
我迅速从琴盒中抽出自己的短刀,刀柄对着他。
“如果你不信,那就杀了我试试看啊。”我狞笑着说。
屋子里的气氛就像一颗炸弹,轻轻一触就能引发剧烈的爆炸。
我们互相怒视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这可是我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来玩的一场游戏啊。
但我不能畏缩,我知道,只要我的眼神中有一丝一毫的退却,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我可是,弋秋啊。
是绫波和明日香口中,能创造奇迹的弋秋啊。
还记得那次在海边,当我望着大海又一次体会到了孤独和寒冷,是绫波……不,是丽,从我的身后暖暖的抱着我,说着:
“有秋在的地方,就有奇迹……”
还记得那次在楼顶的深夜里,明日香坐在我身旁,夜风拂动着她火红的长发,星光映衬着她湛蓝的眼眸。也许是她第一次放下自己的高傲,也许是她第一次肯定别人的价值。无论如何,那时的明日香只有温柔。她幽幽的诉说着,“有秋君在的地方,就有奇迹”,就是这句话,像S^2机关一般给了我无穷的力量,让我勇敢的面对未来。
是的!在他们眼中如英雄般存在的弋秋,怎么可能会输呢!
我必须赢!
感觉到自己胸中有一团意志的火焰在燃烧着,我的热血在一刹那间沸腾起来。
把怒火化作力量,全身上下,我的灵魂散发着一股英气。我握紧了拳头,把所有的力量爆发开来,就像是无边的黑夜里炸裂开的黎明。我感觉自己的目光像剑一样穿透了碇源渡的防线。
他的肩稍稍沉了些,说道:“那么,你要什么。”
喜悦感顿时充斥了我的脑海,我知道,他的这一问,就是宣告了我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