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像海洋的草地在蓝天之下摇曳生姿,一个小女孩骑着一匹红马驰骋,她的发飞扬在空中,她的笑声飘荡在风中,这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女孩,她唇红齿白、肤白发黑,一双大眼黑白分明,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可以看出长大後必定是一个迷人的美人,在她的前方,一名男子正伫立於高原上等着她。
那是小女孩的兄长,从男子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个小妹对他而言是个开心果,男子开朗的笑声和小女孩银铃似的娇笑穿梭在这片广大的绿色海洋里,草原上听到的人都发出会心的一笑,那是他们族里的骄傲与珍宝。
小女孩从马上跳下来扑到男子的怀里,甜甜地喊了一声哥,而男子摸了摸小妹的黑发,眼中写满了宠溺,忽然怀中的女孩发出惊人的尖叫,而男子的手上沾满了血迹,男子低头一看,只看到女孩空洞的双眼。
而他的四周躺遍了屍体,是他族人的屍首,男、女、老、少,全族无一幸免,他站在整片的血海之中,身上、手上、脸上沾满了无数的鲜血,他无法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为什麽──为什麽──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不停地在他脑海中盘旋……盘旋……
「呼、呼、呼!」男子大口地呼着气,黑暗中的呼吸让人感到恶梦的魔力,他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天,他似乎还感觉得到手上那份黏腻的血腥,族人冰冷的体温告诉他无可挽回的生命,他紧握双手直到骨头隐隐作痛,他不能放弃,他要找到凶手,不计任何代价。
黑暗中忽然多了一条人影,人影回报说线索已断,但可以确定王家老爷一定脱不了关系,而且他背後之人有一定的实力和财力,男子挥了挥手,人影消失了,他站在黑暗中沉思,十年前的灭族之恨让他从一个少年快速成长为一名领袖,十年前的血案全族没有人逃脱,除了巫师一家。
他们在血案发生的前三天离开了部族,他找到巫师的时候,发现他们也已被人灭口,只除了一名小孩尚有一丝气息,从男孩口中得知是一群武艺高强的大汉闯入家中,见人就杀、下手既快又准,其中一人身上刻有青蛇的标志,小男孩说完便断气了。
他在巫师家中搜到一本古老的典籍,这大概就是巫师叛族的原因,可是他不晓得他没有命来研究这本古籍了。
他在五年前找到了那名身上有青蛇的人,其实那是一条旧疤,只是在小男孩的眼中它像是一条青蛇,所以让他找来倍感艰辛,从那名大汉口中得知那不过是一件任务,他们只是收银买命的杀手,不问原由,目标达成,钱财到手,就是如此简单,当时负责联络的人姓王,他们都称他为王猛子,杀完人他们就个自分道扬镳了。
当男子正要问及王猛子的身型外貌之时,青蛇男子忽然回吐白沫而亡,让他知道幕後黑手已知道他的行踪,可是他如今的身份已不比从前,相信凶手也有所忌惮,而在追凶的过程中,遇到了小老头和壮汉,他们也和他一样,他们交换了彼此的情报,总算得到大概。
他们三人都属於北方部族,而白衣男子的部族最大,壮汉和小老头是小村,不过壮汉村里盛产铁矿,小老头村里盛产金沙,白衣部族则盛产骏马,他们族人被害的时间前後不超过三个月,而且都是同一批人所为,白衣男子是在追查的途中无意间救了他们的命,因此这二人奉他为主,终生至死不渝。
凶手可断定是北方某个贵族,而小老头说王猛子这个称号他听过,早年他游历江湖的时候曾听人提起过,那是一个暗杀组织头子的尊称,不过这个组织现在已经不活动了,他们依照这条线索追查王猛子,好不容易终於查到了王老爷的身上。
再说当时因他们三族而获利的部族也已得知,但细查之下并无迹象,他怀疑事实不像表面所显示的这样简单,当年的杀手如今只剩下王老爷这条线,其他的杀手都已被灭口了,现下他们已证实王老爷的确和他们有所连击,可是却无法找出是谁,而王老爷的口风又很紧,这下子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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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大门前如今站了一行人,经过门房的通告之後,他们被邀请进门,看得出这王家的财力不弱,从门房的服饰到柱子材质,都可以看出所费不赀,一进入会客的厅房之後,下人端出上好的香茗待客,先闻後尝,哈!果然有银两的味道,一分钱一分货,果然是好茶。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後,王老爷从内房走出,在一阵客套的寒喧之後,方才进入正题,此一行人正是言老爷众人,可是只有男丁未见女颜,这白儿上哪儿去了呢?难道由言老出面,她不来看看丁五所谓的家和亲人了吗?
「王兄,我今日来访有二个目的,一个自然是生意,另一个则是替犬儿求亲来的。」咦?这言善德言老爷什麽时候有儿子了?
「言兄,这生意之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这南方商人之中,言兄你的信誉是最好的,以往我都在北方活动,无缘得见,想不到今日你贵人倒先踏上敝府,这是我的荣幸,可这求亲一事却从何说起。」王老爷满面就是商人的气质。
「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刚收了一名义子,就是我身旁这位青年,他告诉我对贵府的千金一见锺情,因此今日请我来替他提亲,不知王兄你意下如何。」
「喔,有这回事。」王老爷转头望向这名身穿白衣的青年。
「王老爷,小可姓白单名华,上回经过此地时,无意间碰上贵府千金,小可一时惊为天人,因此今日斗胆来求婚,请您成全。」化名白华的白儿侃侃而谈,看着这个可能是她亲爹的人,她却无一丝的喜悦,彷佛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唉,可惜你晚来一步了,这小女已经病故了。」王老爷叹着大气的说,自从丁五来报说女儿与人私通之後,他就当做没了这个女儿,这家丑不可外扬,他对外宣称女儿已亡故了。
「这……怎麽会如此,上次看到令千金的时候,她看来并不像是早夭之人,怎麽会……请恕小可冒犯,可否告知令千金葬於何处,我好到她坟前上一柱香。」白儿看着王老爷道。
「这恐有不便之处,老朽在这里谢过白公子的好意,是小女福薄,无缘嫁公子为妻,小女地下有灵,也必定感谢公子的情意,请公子勿以小女为念,另谋良缘吧!」王老爷藉故推托。
之後王老爷便闭口不提此事,而言善德向王老爷提及一些商场上的经验与趣谈,可两人所经营的领域并不相同,因此对於彼此合作之事,还得细加参详,不过关於南北商人的认知,两人倒是交换了不少情报,在经过半个时辰的商谈之後,言氏一行人便起身告辞,直说如果下次有机会一定合作云云。
「这怎麽可能,酒楼的老板明明说王家小姐是失踪了,可是王老爷却说是病故了,摆明了是说谎骗我们外地人,为什麽不当场揭穿他。」连勇最沉不住气,当场就宣泄他的情绪。
「这其中必有缘故,此事还得细查,白儿,你看过王老爷之後,有何感想,你有任何印象吗?」连义为人沉静,他知道这件事还有内幕,不过他较为关心白儿的情况。
「我不能断定,我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如果说他真是我爹,我怎麽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连一点情绪也没有,就好像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陌生人一样,我实在不能理解。」白儿到现在还是无法置信,难道那个人不是她爹。
「连义、连勇,这件事我看有问题,关键应该在丁五和那个二娘身上,你们去打听一下这二人的品性,再打听看看王家小姐亲近之人,如果白儿真是王家千金,那不可能没有人服侍,也许可以从这方面得到一些讯息。」言善德依行商二十年的经验判断,王老爷一定有事隐瞒,而且他总觉得这个王老爷似乎深藏不露。
连家兄弟领命而去,而言老爷和白儿则打算回客栈看那对母子的情况,不料白儿却撞上了另一名身穿白衣的人,只见白儿道了声歉,抬头一看,却是昨天碰上的善心人,她脱口而出「是你!」
耶律鹰原本不是这样容易被撞之人,只是因为他正好在想心事,才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白儿,他原本以为是一个路人,但这名男子显然认识他,他起了疑心凝目一望,可是他不认识这个人,只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也不能怪耶律认不出来,因为白儿现下的装扮不是女装,再加上她用画眉的颜料将整张脸都涂黑了,北方天气凉爽,不易冒汗,因此这妆也不易脱落,再加上白儿又画了一颗痣、加了二撇胡在脸上,要不是言善德看她从白儿的房间里出来,他也会认为是个男子,可见她的扮相有多大的差异。
白儿见他认不出来,她也不以为意,正想转身离去之时,却发现手被人擒住了,抓住她的人正是耶律鹰,她开口问:「这位老兄,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麽样。」她以为他是因为撞到之事而拉住她。
「你认得我,为什麽?」耶律应问道,他觉得这双眸子熟悉,可是他的确没有见过这名男子,那麽,他是谁,为何认得他。
「因为我见过你,你忘了吗,昨天你不是帮助一对母子。」白儿说道。
「可是当时的人没有你。」耶律鹰自认记忆力不错,昨日的人当中的确没有这样的一名男子。
「你没有认出我,不代表我不在场,你是想救人还是害人,记起来了吗?」白儿不想引起别人的注目,她乾脆提示他。
「是你?」耶律鹰惊讶地道。
「对,是我,现在可以放手了吗?」白儿翻了翻白眼,她的改装有这麽成功吗?每个人的反应都这麽大,还是她天生就像男子,她看了看胸前,是没有很丰满,可应该也不会是平原一片吧。
她忘了在改装之时,为了力求逼真,所以用布条将胸前软肉包了起来,别说是轩律鹰了,就连言老爷都觉得判若二人,怎麽能怪只有二面之缘轩律鹰呢?
耶律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实在无法相信他就是昨天那名女子,可是他从那双眼认出了她,虽然容貌不同,可是那灵活的眼睛没变,这个女子每次见面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震憾。
白儿动了动手,耶律鹰查觉到她的意图,他松了手,白儿告诉他母子平安,多谢他的金子,便转身与言善德离开了,耶律鹰看着她的背影,此时小老头忽然来到他身边低头说了几句,他目中忽然闪现一道精光,那是渴望仇人鲜血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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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小雨,不要再睡了,上学要迟到了。」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那是谁的声音,她翻了翻身子,将头埋进软软的枕头里,无视於耳边的呼唤。
「小雨,你再不起来,我可要动用大刑了。」女声中带着一丝丝的威胁气息,只可惜床上的人儿未曾查觉,依然做着她的春秋大梦。
床边的人儿有了行动,只见她伸手到小雨的身下,忽然小雨惊醒,一边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醒了、我醒了,不要再骚我痒了。」
「只有这样你才会醒,好了,去洗把脸、刷个牙,下楼来吃饭了,你要迟到了。」女声说道。
「是!妈,我知道了!给我三分钟,马上报到!」小雨模仿童子军的语气向母亲说道。
小雨迅速打点妥当之後,下了楼看到父亲正摊开报纸阅读,母亲忙着将早餐端上餐桌,这是一个宁静的早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享用一日活力的泉源,父亲询问学校的事情,母亲叮咛着日常的细节,孩子偶而抱怨个两三句,这样平凡而常见的情景,正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幸福。
场景忽然转换,一个房间里,刚才的父母如今正一脸哀伤地看着床上的孩子,那是『她』,父亲搂着母亲柔弱的身躯,低声安慰道,在她身旁站立着二位医师、数名护士,她感到她似乎遗忘了某些重要的片段,可是她知道那些片段很重要,是什麽呢?
为什麽她躺在床上,而父母哭得这麽伤心,如果她真的躺在那张床上,那为什麽她又可以看得到。
她伸手看了看,有些透明,她可以透过自己的手看到房间里的一切,是她科幻片看太多了吧,这应该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是她怎麽会如此的心痛,这些场景好真实、好清晰,让她好想哭。
睁眼看见的是一片黑,方才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是她吗?她感到脸上微凉,伸手一触,摸到已然冰凉的水珠,那是泪,记忆似潮水般地向她涌来,她记起来了,她是庄孟雨,不是白儿,也不是王家千金,而是庄孟雨,有一对疼爱她的父母,有二个青梅竹马的童伴。
在微弱的光线下,她记起了所有的事物,那麽,她为什麽在这里,怎麽会在这里,这里不是属於她的世界,她为什麽会差点被人活埋,唯独这段记忆她没有印象。还是现在才是梦境,因为她受了重伤所以才产生的幻境,听说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出现无数的幻境,这是其中之一吗?
正当她脑海不断思考之际,一道冰冷的感觉袭上她的脖子,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不要叫,也不要动,我只要知道你到底是谁?」
哈!现在是什麽情景,正当她自己想厘清自己的处境之时,有人拿兵刃威胁她,这上演的是哪一出戏码,她自己都快看不懂了,她不发一语,静待来人的动静,忽然黑布蒙上她的眼睛,在她还未开口之时,发现後颈被人敲了一下,她在进入黑暗之前,感到这情景非常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