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山姆那可怜的门牙此时正安静的被一个卑贱的贡田农小兔崽子——卢拉,揣在衣服里层的衣兜里。
破旧的房屋,阴暗的角落,多是附近居民堆塞日常杂物的场所,其间搁置着一个破旧的竹篓,竹篓上露出两个鸟蛋大小的洞孔,透过洞孔,一双明亮且贼溜的眼睛正在警惕地观望着周遭,待发现四周没有人经过后,一道小巧的身影掀开竹篓,从里头钻了出来。
这分明是个看起来才八九岁孩童。
孩童小脸上满是灰尘,黑色的短发,看不清楚相貌,衣着破破烂烂的,俨然一个小乞丐模样。他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打扮,全身简陋的麻布衣裤上打满了大小不一的补丁,童稚的小脸上两颗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显露出普通小孩所没有的一种奸诈神色。
这就是卢拉,一个卑贱且平凡的贡田农小孩。
“死肥猪的大黄牙还真是又臭又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用黄金做的,只顾着开溜了,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呢。”卢拉利索地解开麻布衣服,只见衣服里层大大小小缝补着数十个小袋子。
每个袋子形状与大小都不太相同,显然它们的作用也各有所异。
卢拉将两根手指缓缓伸进其中最小的袋子里,从里头夹出今日的收获,并将它们小心翼翼摆放在手心上。
三枚铜币、一枚银币以及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黄色石头。从黄色石头的形状上不难分辨出,这分明就是一颗黄色的大门牙。
在莱昂利茵城,三枚铜币足够满足一个贡田农家庭一天的日常开销。而一个银币更是相当于一百个铜币!
“今天的收获还不错!”卢拉捻着银币,心里有点沾沾自喜,他满足地将铜币和银币放回小口袋。他突然似乎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又将那枚银币拿了出来,重新放入袖口里层的袋子里。
“接下来就只剩下这颗又臭又硬的大黄牙了。”卢拉喃喃自语道。
卢拉手捏着大黄牙,皱着小眉头犹豫不决。像是下定决心般,卢拉捏着大黄牙放在鼻孔旁边,轻轻的那么嗅了一下。
“呕……”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真钻进鼻孔。
这颗大黄牙简直就像是粪坑里的石头,散发着一股千年奇臭。
卢拉仍不死心,小手紧捏住鼻子,拿着大黄牙,用牙齿试着咬了一口。
大黄牙和卢拉的虎牙亲密的接触了……
卢拉脸色猛然一阵惨白,虽然他没有见过真正的金子,但好歹还是能够区分牙齿和黄金的差别,这大黄牙根本就是一颗货真价实的大黄牙!
“我莱昂利茵城最年轻有为的小偷,居然偷了一颗牙齿,还是一颗千年奇臭的大黄牙!”卢拉心中非常郁闷,暗骂自己倒霉。更加了得的是,他还咬了它。只要一想到胖子山姆那张肥腻的臭嘴,卢拉的胃里就不禁开始翻滚折腾,实在忍不住了,他干脆就这样趴在墙角干呕了起来。
※※※※※※
胖子山姆带来的大队人马为了找回失物,将贡田农小区弄的鸡飞狗跳,尽管最后仍旧没有找回大黄牙,却像是泄愤般把这贫穷的地方彻底洗劫了一空。再加上治安队的介入,挨家挨户的搜索更是让贫苦不堪的贡田农们有苦难言。
小个子治安官莫西临走的时候撂下一道狠话:“那该死的小偷一天找不到,我就每天按时来访。”这下可把贡田农们给吓傻了!山姆那可是有钱有势的大佬商人,每年为莱昂利茵城带来的巨额赋税甚至都超过了这些贡田农们全年收入的总和。所以治安官们理所当然的充当了山姆那些人的帮凶,根本不可能顾及他们这些可怜人的感受。
莱昂利茵城的上层圈子里,压根就没有人会在乎贡田农的死活。用那些贵族和富人的话说:这些浪费粮食、有碍莱昂利茵城环境的下等贡田农,是阻碍莱昂利茵进一步发展的土壳虫。
土壳虫是一种生活在粪坑附近的爬虫,以肮脏、贪食著称。
可见贡田农们在莱昂利茵城的地位是如何的低下,那些所谓的人权和他们沾不上一点关系。
沸沸扬扬的闹剧早已四下传开,而这起事件的主谋卢拉却全然不知,只要他一被抓住,他将由默默无闻的小家伙,一跃成为莱昂利茵城最出名的人物,虽然没人愿意这样露脸的方式。
卢拉回到家中,与其说这是家,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专门用来堆存杂物的仓库。窄小的空间里存放着许多废弃的家具,房内只有一个用来通风的小窗户,除了杂物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大木桶。
像往常一样,卢拉快速除去全身上下的衣物,纵身便跃入早已有人准备好的木桶里,出奇的是他的动作幅度如此之大,却没有溅起丁点儿水花。
卢拉舒服地呢喃一声,捧起水擦去脸上的灰尘,终于露出了自己真面貌。十岁的卢拉有着一张格外秀气且讨人喜爱的脸庞,鼻梁有点小挺,大大的眼睛和不同于一般贫苦人家小孩的白皙皮肤。他接着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头轻轻枕在木桶周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仓库里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格外宁静,从卢拉六岁开始他每次从外边回来便要在这装着奇怪液体的木桶里泡上几个时辰,这个木桶陪伴了他近四年,算起来卢拉也十岁了。
卢拉整个身体浸泡在稠腻的液体里,小脸蛋上忽眉头皱起忽牙关紧咬,近几个月以来,这种状况一直在持续着。
四周一片静谧,窗外渐渐灰蒙,夜晚即将来临。
卢拉感应着身体的变化,仓库内发生的一切也尽在他的感应范围之内。
仓库角落里,一只老鼠正欢快地咬着一双臭袜子。此时正当夏季,卢拉耳朵里甚至能听到几只蚊子飞动时发出的嗡嗡声响。
咦?卢拉突然感应到一丝似有似无的落地声。
这废弃的区域平日里难见人影,更别说有人会因为好奇而闯进这个脏乱的仓库。当然,他那个无良的酒鬼老爹除外。不对!老爹平日里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回来!难道是碰到同行了?
“是谁?哪来的小贼,敢闯进大爷的地盘!”卢拉豁然睁开双眼,稚嫩的嗓音用大人的口吻吼出,身子迅速从木桶里跳出,赤裸着站在木桶旁,两手插腰,怒目前方。
虽然由于年龄,他的个子还很矮,但全身却有着找不到一丝瑕疵的匀称体型,本便白皙的皮肤因为沐浴后微微显的发亮,漆黑的头发上挂着少许水珠,全然不似个贡田农家的小孩,反倒像个贵族少爷。
“啪!”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年人站在卢拉的身后,迅疾地扬起手,老大的巴掌霍地扇在卢拉的脑袋上。
他就是卢拉的老爹,大酒鬼凯蒙。
卢拉顿时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是你阿爹大爷我!”凯蒙若无其事的笑骂,心头却是暗自心惊,这小鬼什么时候居然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凯蒙不由分说,径直坐在了木床上。木床吱吱作响,像是抱怨承受不了此人的体重。
中年人约么四十几岁,略微有点发福,脸色微微发红,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酒骚味,相貌普普通通,下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杂乱胡须,整个人看起来稀疏平常,毫无显眼之处。唯独额头上那道有点狰狞可怖的长长疤痕,将他整个人渲染得有几丝凶悍。
卢拉揉了揉发痛的后脑勺,疑惑不解地望着凯蒙:“老爹,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怎么?什么时候这成你的地盘了?老子什么时候回来难道还要向你通报不成!”凯蒙猛然起身,怒目瞪视着眼前这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小崽子。
小崽子卢拉未露出丝毫惧怕神色,老爹的火爆脾性,他早已习以为常。他也不再多话,抓起桶边挂着的干毛巾快速地将全身的水渍抹干,胡乱却又利索地穿上衣物。
凯蒙抚着下腮久未经过清理的胡须,大大咧咧地粗声说道:“今天回来这么早,应该有收获吧,战利品都拿出来吧。”说完他两眼放光,紧紧盯着卢拉的衣服。
卢拉稍稍犹豫下,便从衣襟口袋里捏出三枚铜币,摆放在手心。
“才这么点?”看到“战绩”,凯蒙有点面色阴晴不定,他一把抓过铜币,掂量几下,方才施施然揣入衣兜。虽然钱不多,不过一天的酒钱倒也是足够了。
卢拉心里却是暗捏一把汗,生怕凯蒙还不满意,还要搜搜他的口袋。要是私藏的那枚银币被发现,他可免不了要受老爹的一顿狠揍。
凯蒙没有理会卢拉,而是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黑色铁盒,只见他打开黑色铁盒,从里面拿出几粒颜色各异的方形石子和一块黑色的布条。
看到这,卢拉才松了一口气,老爹并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
“蒙上,开始活动活动筋骨。”凯蒙将黑色布条抛给卢拉,随意走到仓库的一角,摆好了阵势,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痕。
“好。”卢拉应了声,便熟练地用布条蒙上自己的双眼,小脸上肌肉一绷,摆出全神戒备的脸色,开始了他每天的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