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快心里其实有点兴奋。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有点兴奋。
他扯扯缰绳，慢了下来，其实他走的并不快。
虽然一路颠簸，但是他车上的人并没有谁撞到头。
游才其实是有点担心的，拉车的那两匹马，看起来并不健壮，反而是瘦弱，如同朱快一般。如果换了高头大马，能快不少吧。
“慢下来了，是不是有人要上了？”有人掀开毡布的一角，“又来了两辆车。”
更多的人学着看过去，果然。
“唉，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到啊。”
“好慢，这一路我跑起来都比这快。”
朱快听到了后面的牢骚，他并不在意。真的，他一点都不在意。
朝一辆大篷车的车把式喊道，“苗将，你来了！”
那个叫苗将的汉子居然是坦胸赤膊，浓密的头发眉毛胡子，令人看不清他的脸。
苗将哈哈大笑，“朱快，我就知道你这龟儿子在想我，乖，快来告诉老子你是怎么想的。”
朱快亦是大笑，“不摸着你那熊毛，老子不能入睡。”
后面还有辆车，车把式是个面色苍白的青年，额头上却是有深深的皱纹。
青年听得两人叫喊，摇头而笑。
苗将一鞭，马车加速冲过来，“朱快，这几日可是吃饱喝足，等下别吐了一地让那些小崽子笑话。”
朱快纹丝不动，“等下就看你拉出个什么。方同，给苗风屁股下垫几块白布。”
那个皱纹青年笑道，“两位大哥，嘴仗终究要靠手上功夫才行。”
此时，苗将的马车越来越近，蹄声重重的打在众多人的心里。
“呀！他要冲过来了？”
车内马上出现了慌乱，游才也赶紧抓住一个车厢上的一个铁钩子，有的胆小的已经抱头捂住了脸。
原本围在中间的人都往四周分散，游才身后也紧紧的贴着人，那个少年惊恐中一直手还抱着游才。
游才抖了几下抖不掉，转头说道，“不会有事的，你别这样。”
那人不肯松，“以防万一啊。”
越来越近，就在快要撞到一起时，苗将的马突然立住长嘶，声音透过毡布，游才感觉耳朵都在震动。
两辆马车相距不过一丈，朱快都能闻到对方的马鼻孔中喷出的气息。
他一鞭子抽向苗将，“混球，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苗将一把抓住，“真当老子的“疾风将军”的名号是捡来的。”
朱快仰天而笑，“在你面前的可是通安里一环十三郎。”
苗将丢开鞭子，转头道，“方同，今次要不要试试。”
方同摆手，“二位请，不过我添个彩头，十里香的酒水，一个月。朱大哥，靠你了。”
朱快下了车，检查着车厢，“放心。苗将要是没钱给我就拔他的毛卖给那些骚娘们。”
朱快紧了紧后面的粗绳，对里面的众人说，“你们可都是练过的，谁要是吐在里面了，等会就给我用舌头舔干净。”
游才也禁不住脸色发白。
“蹦”的一声响，两辆大篷车争先奔出。就那一瞬间，游才感觉自己身体一下飘了起来。很快又落了下来。
他拼命的稳住身形，外面不过三辆车，六匹马，却感觉如万马奔腾，蹄声如雷。
夹杂那个苗将的叫声，却未曾听朱快再发一言。
车内的人，大多向后面涌去，已经有几个人被挤到了那几根粗绳上，口中大喊别挤别挤。
唰的一下，后面的毡布飞起，眼前一片光亮。
游才在密集的人缝中看出去，两边树木田地飞快倒退，后面的那辆马车也越来越远。
“驾！快！快，朱快，这次你玩了！”
声音就在旁边，看来苗将的车也就在一旁。
车厢突然一甩，游才随着这股巨力身体悬空起来。
“咚！”
车厢重重落地，是右转弯。车内的叫声不止一个两个，有的已经是人压人，堆了几层。
“快起来。快，你们都帮一把。”
有人指挥，马上就有站稳的人伸出手拉起人堆中的人。随着马车跑稳，人又挤成一团。
一个似乎有点细腻的身体贴在游才的身后。
还好不是个男的，不然就恶心。
游才想回头看看是哪个小姑娘，后面的人已经紧紧抓住他，“游兄弟，抓稳啊。”
是吴坚。我呸。
新远镇，镇口的十字路口，停了好几辆大篷车。各式各样的马，各式各样的把式，一样的车厢。
远远的，尘土飞扬，马蹄声穿过尘土，来到新远镇。
“是朱快他们几个到了吧。”
“这两个，又在试水深水浅了。”
几个把式哈哈大笑，“酒菜都准备好了。我就等着灌醉你们几个好拿个头名。”
朱快眯着眼睛，鞭子一抖，将一个飞来的酒坛缠到跟前，扯开衣襟，仰头一饮而尽。
“苗将小儿，输了一阵啊。”
而此时，游才等人已经下了车，有人已经蹲在一边呕吐。而有几个少女已是眼泪汪汪。
游才吞了几口水，在口腔转了几圈，一口气喷出老远。
“真是要命啊。”有人小声道。
“还有多远呢？”“谁知道。刚听那个苗将说不服气，还要再比呢。”
“啊。赶紧回去车上占了好位置。刚才被踩了不知多少脚。”
“你疯了，饭都没吃。记得少吃点。”
……
重新出发，狂奔的不止是两辆车了，少说有六七辆，在宽阔的道路上引起一阵风沙。
一个粗狂声音高唱，“大河如龙，群山如虎。长啸仰天，长歌当哭。龙盘虎踞，有钟有鼓。龙腾虎跃，有文有武。”
又有几个男声合唱开来。游才不由羡慕起这帮车把式，这歌，是唱给车内的少年人的吧。但是坐在车上确实苦不堪言。
何况，这样的比赛持续了好多天。
游才已经忘记了数天数，忘了数朱快换过几次马，忘记了数跟几个人亲密的抱在一起。
当听朱快说这里就是西山的时候，游才已经有点麻木。已经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他只想，有个地方好好睡下觉。
西山广场很大，如果光看广场，你会觉得这是个城。但是这里只是个镇。
黄昏时分，游才一行人摇摇晃晃从车上下来，运气好的是，他并没有像有的人那样皮青脸肿。可怜有个少女，居然头上老大两个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