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伊佑还是见到了玖辛奈,她身旁站着两个“女保镖”。
但是毕竟伊佑和玖辛奈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再加上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葭藤和玖辛奈相谈甚欢。
“干妈再见。”只怕是再也不见了吧。
“再见了,伊佑。”
“今天下午爸爸要回来哟。”
“诶,是吗?”
“今天下午就可以照全家福了。”
下午。
“一,二,三,茄子。”然后“咔”的一声,一家人的笑脸就定格在了相片里。
在揣揣不安中又度过了三个月。
十月。
就在伊佑被葭藤催去睡觉时,远处一道红光照亮了天际。
“那是……九尾!”祈贺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我先出去,你照顾好伊佑。”
“要回来啊!”葭藤也慌了神。
而九尾正在一步一步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逼近。
地板先开始有些微微颤动,然后震动越来越强烈。忽然,天花板塌了下来。伊佑和葭藤开始往外跑。此时的世界对伊佑来说就只剩下了自己心跳,呼吸,还有两人的脚步。伊佑往前跑了一段距离便被不知什么东西绊倒在地,又不顾身上的疼痛和鲜血,爬起来继续往前奔跑。又跑了一段。她终于发现葭藤还没有跟上来。伊佑刚想回头看看葭藤在哪,却听见葭藤声嘶力竭地吼道:“快跑!不要回头!”
她继续拼命奔跑,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那场景便成了她今后无法摆脱的梦魇,是她,无法愈合的伤口。
推拉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卡在了葭藤前面,她跌倒的那个位置。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影子。完全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葭藤那边不知道什么东西垮了下来,又把推拉门打翻在地。她终于看清了那边的状况。
葭藤的腹部满是鲜血,蜿蜒着滴到地面。加上那鲜红的头发和苍白的脸庞,宛如让人战栗的修罗。可是,她在笑啊。温柔地,一如既往地对着伊佑在笑。她的嘴巴轻轻动了动,几不可闻地说:“不是说了,不要回头吗。”
九尾的指甲抽离了她的腹部,葭藤就像一个垂线木偶般地瘫倒在地。伊佑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奔向葭藤的所在。
等她抱住葭藤时,似乎九尾的尾巴又扫向了房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抖动。而原本就塌得差不多了的房子又开始坍塌。正当伊佑被吓得动弹不得时,一块天花板直直地砸向两人所处的位置。葭藤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护住伊佑,而这一动作却牵动了她的伤口,鲜血又流了出来,就连嘴角也有。
“妈妈!!!”伊佑终于吼了出来,几乎用尽了所以力气。连抽泣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要……好好……活下去……看来……没办法……陪你……长大了……”眼前的世界慢慢模糊,毕生的回忆在脑海中盘旋着。那几近嗜骨的疼痛也慢慢感觉不到,要死了啊……抱歉了,伊佑……没办法陪你了……要……要好的啊……
伊佑紧紧地抱着余温未散的尸体,任凭鲜血将自己染红,她只能不停地颤抖着。在这称之为家的废墟之上,抱着母亲的尸体,整个世界再无他物。
九尾渐渐远去,厮杀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整个世界似乎除了她的心跳,再没有别的东西能证明,她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伊佑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着。所以就必须面对,无论是发生过什么事,都只能面对。
就在这个夜晚,木叶里,一个浑身鲜血的孱弱身影,从废墟间爬出。又花了很长的时间从废墟里拖出了一具女人的尸体。坐在尸体旁边拉着尸体的手。再无其他动作,眼底亦没有丝毫波澜起伏。不知道是这样坐了有多久,只知道月落日升,又是一个黎明到来。祈贺现在也没能回来,怕是再也回不来了。这样的事情,不该心存侥幸。但虽然一直这样暗示自己,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希望祈贺没有死。希望那个总是笑着的男人没有死。
终于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但不是祈贺。“让一下,我们要把这具尸体搬走。节哀顺变。”来人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似乎已经习惯了。但看见伊佑没有哭,倒还是有几分惊讶。
当尸体要被抬走时,伊佑拉住了男人的衣服。
“等等。”
似乎料到了伊佑会这么做,男人依旧是那语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尸体必须要处理……”
“我是说,可以把骨灰给我吗。”不容拒绝的语气。“可以。”男人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走吧。”
路上。
伊佑终于艰难地开口:“你知道,夏泽祈贺在哪吗?”
“不知道。”男人答。
“可以帮我找找吗?”
“我尽量。”
“谢谢。”伊佑颤抖着说出口,努力不让眼泪流出,只是脑海里不断闪过回忆的画面。即使努力忍住,还是流了出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喂,别哭了,说不定没事呢?”男人的手摸了摸伊佑的头安抚道。眼神却飘向远方。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可能真的希望不大了。
当找到祈贺时,那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伊佑不停地颤抖着,终是喊了出来:“爸爸!!!”伏在尸体上,最后还是泣不成声。
“节哀。”男人低头。
“可以,拜托你把他们两个的骨灰……交给我吗?”
“没问题。”
对不起,妈妈。如果我没有跌倒,就不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伊佑满心绝望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