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心淡淡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佩剑,大约有两尺长,三寸宽,剑鞘上有些暗花纹和文字。以她对这个时期略显浅薄的认知,尚且可以猜得出这把佩剑绝不是寻常百姓家所能拥有的,再加上男子骨子里所散发出的,无法掩盖的将相之气,可以粗略的推断出他应该出自将门之后。
“我叫田心,你叫什么名字啊?”
闻言,男子的表情略微一怔,旋即眉头轻皱:“田…心?”话音忽然一顿,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是齐……”
“不是!”话未说完,田心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因为之前已经有三个人先后说过这句话了,只是此刻,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这个名字还是不是属于她了,轻叹了一口气,情绪有些低沉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斜瞥了一眼表情有些惊讶的男子,田心苦涩地笑了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一觉醒来之后,脑子里居然只剩了两千多年以后的幻象,而对于这一世的记忆……一点儿都没有了。”
男子静默了片刻,突然,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惆怅的笑,“有些人努力想要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过去;有些人却努力想要记起自己是谁,寻找过去。”他的脸色一沉,落寞的眼神凝视田心,“过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田心有些愕然,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许他的过去给他带来了难以抹去的伤痛。
轻吸了一口气,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淡淡的微笑在她的脸上绽放,“其实过去重不重要,关键是看你怎么去看待。”见他瞳孔微微一缩,旋即收敛了笑容,略微郑重地说道:“如果你把过去当成是你的一种资本,那么无论过去是好是坏,都很重要。因为好的可以给你鼓励,坏的也会形成一种动力,吸取前车之鉴,将来一定可以成功的。”
望着男子微微垂下的目光,似乎正在思考她所说的话,微微耸了耸肩,然后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但是,如果你把过去当成是一种负担,却又始终无法放下,那么你只会觉得越来越压抑,所有快乐的、不幸的都一概否定,把生活看得黯淡、无望。这时候,过去对你来说非但不重要,反而成了你人生的障碍。”
微风吹过,一颗颗火星儿脱离火焰,如同散落的烟火,纷纷坠向地面。
“世间再美丽的烟火,也只能绽放瞬间的灿烂。但是,这就是它的使命,虽然稍纵即逝,却是绚丽夺目。”田心嫣然一笑,凝视旁边的男子,“人的一生很短暂,不能只是沉浸在过去,要抓住有限的时间,绽放出自己的光彩,这样才不会觉得遗憾。”
他显然被田心的话震动了,沉寂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或许真的不属于这里。”
田心微微一愣,心想不会是把她当成神经病了吧,自以为是的跟人家讲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正在她为自己的一时口快而自责时,却见男子冷漠的脸上露出浅浅的一笑,而且这笑容不再是苦涩酸楚的。
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在他胸口轻锤了一下,笑道:“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而且还是冷幽默。”说完,她还不忘假装被冻到地打了个寒颤。
“你真的有些不同。”他对田心那漫不经心的举动稍稍愣了一下,继而低声说道,此时他的脸上少了一丝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怀疑与惊讶。
田心讪讪地笑笑,微微直了直身子,略微郑重地说道:“或许我真的是未来二十一世纪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精通历史的人,尤其是对于秦末汉初……”
她正信誓旦旦地夸夸其谈,却突然被他用力捂住了嘴巴,神情紧张地望了望四周,旋即严肃地瞪着她,沉声说道:“你想被判谋反之罪吗,这种话也敢随便说出口。”
见她惊愕的目光渐渐放松,男子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将她放开。
“我说的本来就是……”刚刚得到释放的田心,深呼了一口气,旋即又义正言辞地说道,只是话未说完,却愣是被他犀利的眼神给生生瞪了回去。
罢了,没有人会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因为,连她自己也越来越怀疑,历史是否真的会朝她所幻想的方向发展。
“我们去卖鱼吧。”田心望了望木桶中残留的几条大鲫鱼,灵动的眸子突然一闪,心想身上没钱可不行,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毫无根据的。
男子僵怔片刻,未待他做出反应,已被田心强行拉了起来,托着走向不远外的市集。
“你了解这里的行情吗?”
行至一处人群密集之地,田心环顾了四周,然后对着身边的男子询问道,见他一脸的木然,旋即又问道:“一条鱼应该卖多少钱,你总该知道吧。”
“半钱吧?!”
“半钱-吧!”田心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有意把“吧”字拉得很长很长,无奈地摇了摇头,独自跑向大约数十米外,一位卖鱼的老伯。
……
“哟,看看,看看,这是谁啊?”
一个满脸赘肉,口眼歪斜的地痞无赖,晃动着他的一身肥油,挡住男子的去路。
“风流倜傥、高大威猛、气宇不凡……”另外一个贼眉鼠眼,身无二两肉的小混混儿,戏谑地说道:“除了韩大少爷,这淮阴城内还能找得出第二个人来吗?”
“韩大少爷?我呸!”那身肥油朝着男子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用他那沾满污秽的脏手,用力地推了他几下,恶毒难听的话语,从他黑黄歪斜的牙齿间挤出:“你就是一滩狗屎!……不,你连狗屎都不如!”
肥油一步一步地逼退着他,目光中充满了鄙视和嘲讽,腥臭的唾沫星子肆意乱喷,“你就是一个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
说着,他居然抬起他那双脏手,公然去抢男子手中的佩剑,却突然扑了个空,险些使他那滩肥油摔在地上……
“哼--”冷笑一声,肥油陡然转身,愤怒的火苗在他细小的眼中燃烧,面目狰狞可憎,“你老子的,有种的就给老子拿起你那把破剑,朝这儿刺。”他愤怒地指向自己污秽的胸口。
男子冷漠的表情,一言不发,目光低垂,木然地盯着地面,握着剑的左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