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身体的过度疲劳,或许是因为内心的起伏波动,此刻的田心真的已是身心俱疲,再也无力思考这一切荒诞不羁的事情。
沉寂黯淡的山洞之中,褐衣老者闭目盘坐,神态怡然。在他一步之外的地方,白衣女子斜躺在洞石之上,沉沉的睡去。长长的睫毛颓然地盖住下眼睑,苍白的脸颊慢慢席上一抹红晕,胸口微微起伏,一吸一呼之间,仿佛有一圈淡淡的气息罩住她修长的身躯……
在她沉睡之时,熟悉的景象悄悄潜入她的梦境—
她终于离开了这片诡异的地方,回到了她熟悉的生活当中。恍如失而复得、死而复生一般,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倍加珍惜起来,平日里让她费神伤脑的繁琐文件,此刻却突然感觉那样的亲切。
当她以激昂的热情、饱满的活力专注于工作时,突然一个人推门而入—
杨光!
总是调侃取笑她的人,在重新见面以后,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她久违的恋人,她激动地扑向他,露出少女般的娇羞。
杨光温柔地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一股暖流缓缓流进她的心底,她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仿佛稍不留神它就会再次消失!
不知不觉,时针悄悄移动了半格,杨光缓缓将她放开,双眼凝视着她,阳光帅气的脸上露出浅浅的一笑。
田心羞涩地低下头,脸颊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纤细的十指不自然地交缠着,好像在等待着他的深情告白……
“你-不-属-于-这-里!”
心头猛的一跳,脸上的绯红渐渐散去,迟疑了一下,旋即惊恐错愕地抬头凝视他—
不知何时,在他们之间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气旋,将他们阻隔开来,她奋力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始终无法穿过那堵气墙……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嘶哑的低吼声回荡四周,冰冷、诡异的气息弥漫上空,她狂乱地拍打着那道无形而鬼魅的气墙。
然而,她的声音仿佛也被无情地阻隔了,任她如何吼叫、咆哮,另一端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渐渐地,在她的对面,杨光的身边,正慢慢地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面孔:爸爸、妈妈、同学、朋友、老师、伙伴……
“不要……不要走……”
田心声嘶力竭地咆哮,焦躁而又恐慌地看着他们在她的眼前慢慢模糊、消褪……
“别怕,你还有我!”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浑厚中透出无尽的沧桑,霸道中夹杂隐隐的哀怨。
田心瑟瑟发抖的身体微微僵怔,颓然地转过身,满眼泪水地望向身后的男人—
“……韩-信!”
在看清他的面容时,田心惊恐绝望的神情中掠过一丝讶异,颤抖的惊呼脱口而出。
韩信冷峻的面庞露出一抹笑容,然而那一抹笑容却看上去异常的冰冷与苦涩,他缓缓走至田心身边,双手有力地钳住她的肩膀,俯首凝视她的双眼。
“你是我的女人,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他的声音柔和却又诡异,气息冰冷而阴森,双眼幽怨的如同黑洞,僵住的那抹浅笑散发出慑人的魅光……
“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却总是违背诺言,将我遗忘?你知道没有你的世界里是多么黑暗、可怕吗?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了吗?”
他的脸越来越贴近田心,冰冷的气息肆虐地灌进她的身体,鬼魅的笑容渐渐散去,他那双黑洞般的双眼……两行湿热、浓稠而又腥气的血泪缓缓流出!
……
“啊……”
一声惊叫,田心猛地坐起身,瞪大的双眼充满了无限的惊恐,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渗出,僵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胸口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发闷发胀!
“你睡醒了!”
悠远、柔和的声音在这方寸之间响起,然而在田心听来却宛如惊雷一般,她神情木然地望过去,呐呐地说道:“为什么你还在?!”
望着有些萎靡的田心,老者缓缓说道:“梦、幻、虚、实,你现在可分得清了!”
田心只是一怔,却是再也寻不出反驳之语了,慢慢吐出一口气,颓然地低下头,沉声问道:“那我又是谁?为什么我的记忆里只有未来的影子,而对于这个时期的记忆却丝毫没有?”
老者笑而不语,飘然起身,信步移向洞口。
“先别走,告诉我我是谁!”田心慌忙起身,追赶在老者身后。
奇怪,分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是怎么也无法靠近老者的身边,正在田心惊疑之时,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且下得山去,稍后便可知晓!”
望着老者恍惚的背影,田心思忖片刻,彼时已渐渐到了洞口,而老者的身影已越来越飘渺。
“你是谁?”
“穀城山下黄石公!”
幽长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田心望着老者消逝的方向,暗自惊讶,原来他竟然是自己冒认的师父!
哎,该去哪里寻找自己遗失的身份和记忆呢?
田心轻叹一口气,漠然地回转身,惊讶地发现山洞居然没有在她的身后消失,难道这个山洞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吗?
糟了,怎么开始有饥渴的感觉了?田心眉头微皱,娇嫩的小嘴轻轻裂开,自喃道:“想不到黄石公也是这么小气的人,为什么不能让这药效长久一些,至少也要先等我找回自己嘛!”
清晨的阳光照射着大地万物,清风夹杂着河面上弥漫的雾气,携着一抹淡淡的花香吹向田心,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饮了几口泉水,便下山去了。
既然所有人都认定她是齐国人,而她关于未来的记忆中也表明她是齐国人,不如就去那里寻找答案吧。这么想着,田心便也慢慢释然起来。
与之前的经历有所不同,这次下山她没有再见到那片荒地,而且也没有经过幽远看不到尽头的山路。
很快,她便来到了一条小河边,看着来往的行人,奇怪的着装,漠然的表情。尽管自己已经慢慢认同了这个事实,可是一时间却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河边,几个妇人正在洗衣服,又好像是床单,总之是在洗东西,是她的记忆中所没有见过的东西。
旁边不远处,一个男子在钓鱼。田心不自觉地将他打量一番,男子虽然蹲坐,却仍可看得出身材挺拔,轮廓分明的坚毅脸庞,却给人一种落寞与沧桑之感,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暗藏着一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