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敢打你?”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
经过这次教训,我深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事情已经平息,我便打算绝口不提。此时我只觉失策,连宋鸣都收买了,怎么却落下了颜妍?
我无奈地看着她在哥哥面前添油加醋,“什么没什么,幸好宋鸣及时赶到,否则关然肯定被她拳打脚踢。”
我顿觉好笑,“拳打脚踢?你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夸张。哥哥,她都已经动手了!”
我哥哥什么时候成她哥哥了?“你还好意思说,一开始你还信誓旦旦,后来怎么连声音都没了?”
“嘿嘿”,颜妍舌头一吐,“那不是因为看到宋鸣了嘛!”
“看到宋鸣就活该我被人打?”
“宋鸣不是说了嘛,女人最好不要动手动脚的。”
哥哥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们嬉闹,最后眯了眯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居然敢打你?”
这不是玩笑,他生气了,他这种反应就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嘿嘿,我好像还有点事”,颜妍的嗅觉相当灵敏,“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若不是颜妍以流星的速度撤离,我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这个烂摊子也总得有人收拾,“哥,不过是虚惊一场,真的,她连碰都没碰到我。”
“关然”,哥哥视线聚焦在我瞳孔,“这种情形我是不是应该说对不起?”
“当然不是,你又不是秦舒,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哥哥眼底露出一丝惆怅,“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关澜觉得抱歉,我想,我知道。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在左右我的决定,正因如此,他才会害怕,害怕我因为任何一件事情而后悔这项决定。因为后悔而衍生的抱怨,他承担不起,也只会徒增懊恼。
天晓得,我是多么庆幸自己可以作出这样一个决定,我渴望大声宣告全世界:选择同济我心甘情愿,因为我要和关澜在一起!
“只是一个意外”,我尽量压抑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脸色平静地劝慰着哥哥。本末倒置,我成了施暴方,他反倒成了受害人。
“下一次,在你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希望挺身而出的那个人会是我。”
宋鸣!原来他忌讳的那个人不是秦舒,而是宋鸣。关澜,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心里也和我一样藏着一个秘密?
我隐约有些得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后少给我惹麻烦!”
我们家那对老头老太的运气真不是盖的,连吃个饭都能中大奖——新马泰十日豪华游。之前辗转到手的钢琴音乐会门票就被送到我们手里,美其名曰:你们也是时候去感受一下艺术的气息了。
这是一位被誉为“世界钢琴巨匠”的华人钢琴家,世界顶级的演奏技巧使他在世界各音乐圣地都负有盛名,他也是第一位与柏林爱乐以及美国五大交响乐团都合作演出过的中国钢琴家。
机会难得,我们自然却之不恭、趋之若鹜。
“哥,我不太懂音乐,你带我去是不是浪费了?”
“是”。
其实按照我原来的设想,他有两种回答,“我妹妹是最棒的”或者“你跟着我就行了”,我实在没想到他会回答“是”。
“可是怎么办呢”,哥哥满脸忧郁,“要不,我去找找秦舒?”
“秦舒”已然成为他自信爆棚的代名词了。听到这里,我便心起刁难,“此等小事何需大爷费心,小的自当竭尽所能替您张罗,没准秦舒小姐一个高兴还能给小的几个赏钱呢”,说着还假意转身作势走开。
哥哥一把将我拦住,笑容中尽带宠溺,“我妹妹是最棒的,你跟着我就行了。”
什么叫默契?这就是默契!
原本应该身心放松的场合于我而言却是神经紧绷,生怕自己一个纰漏就破坏了如此神圣的艺术氛围。
哥哥坐我身边,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在我心神不定之际牵起我的手,继而和我十指紧扣,他甚至都没有侧眼看我。
我心里一股暖流溢出,有你,真好!
从李斯特的《唐璜幻想曲》到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不知道我们家那对老头老太在新马泰是不是也同样幸福。
朦胧间听到有人叫我“傻妞”,罪无可恕,我都干了些什么?
哥哥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在我耳边轻喃:“再不起来我们就要被关在这里了。”
此时观众已陆续离开,我居然睡着了,我有没有流口水?我有没有打呼噜?我这种行径算不算亵du了音乐,亵du了艺术?事已至此,我只能指望尽快离开这个让我丢人现眼的是非之地。
我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走吧,快走。”
哥哥闻言,停顿片刻后身体才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着,似乎并没有任何起身的打算。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每次我有求于他的时候他都会这样耍大牌。此一时彼一时,哼,你爱装我就让你装个够。
我使劲拽着哥哥的胳膊,满脸天真无邪,“哥,你快醒醒吧,再不起来我们就要被关在这里了。”
哥哥表情变得复杂,有讶异、有愤怒、有委屈、有隐忍,最后哭丧着脸道出一句:“别再拉了!”
我这才意识到哥哥不是在耍大牌,而是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为了让我靠得舒服,他还刻意调整了坐姿。我一边拽着他一边诬陷他,这无疑是在对他生理和心理施加双重伤害。
我感到有点抱歉,便蹲下身,噘起嘴,小声嘀咕起来:“这都是你咎由自取,谁让你不叫醒我的。”
哥哥怔怔地望着我,缓缓地抬起胳膊,也就是他现在尚能支配的那条胳膊,我还不确定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就出其不意地在我脸上一拧,虽不甚用力却也很好地起到了警告的效果。
因为感到意外,所以我脸红了。我赶紧用手捂住被他拧过的地方,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在不断上升。
“这也是你咎由自取”,哥哥说罢便起身往门外迈开。
有些事情,除非他亲口承认,否则只能算我自作多情。
“到音乐教室来”,没头没尾的一条短信,他又想干什么?
“关然,走啦”,原先和颜妍说好一起去图书馆的。
“我临时有事,不好意思了”,说着将手机一扬。
颜妍嘟囔起来,“哼,和谁幽会去?说,是不是宋鸣?”
“是关澜”。
颜妍马上眉开眼笑,“好吧,去吧去吧。”
宋鸣宋鸣宋鸣,颜妍自从知道了宋鸣的存在,就没有一刻不提到他。
音乐教室里一片漆黑,我再次掏出手机,想确认到底是不是这里。“啪”,一盏灯亮起,眼前的一幕让我自觉地把嘴巴张成“O”型。
关澜大喝一声:“Ready?Start!”
随即宋鸣鼓声一起,关澜和沈谦自动跟上节奏——《小情歌》。
关澜手里握着的那把电吉他我再熟悉不过,那是他20岁生日那年我亲自挑选的FenderStratocaster。早知道他心仪已久,为此我不知花费了多少口水软磨硬泡才说服我们家那对老头老太一掷千金。没想到2年后的今天,它居然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在我面前绽放它无与伦比的魅力。
宋鸣居然会架子鼓,沈谦居然会贝司,天哪,这是怎样一个梦幻的组合?!
“你知道
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
我也不会奔跑
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
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是谁把一首歌曲写得这样动听?又是谁把一段歌词写得这样动容?这首小情歌此番演绎更显动人。
这是个梦吗?那这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梦,我只希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好让我看清眼前的事物都是真实的存在。
“感谢此次演出的吉他——关澜”,哥哥自己介绍着,随后琴弦一拨,余音弥散。
接着哥哥又介绍道:“贝司——沈谦”,沈谦也跟着调出一阵低音。
最后介绍道:“打击——宋鸣”,宋鸣一阵击打,节奏感极强,最后镲片一击完美收尾。
我这才想起来鼓掌,表情呆滞,“哇……好棒!”
哥哥跨下台阶,“关然,之前的音乐会你错过了,这场表演还满意吗?”
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太意外了,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真的太棒了!”
哥哥嘴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用略带官方的口吻说道:“缺少一个键盘,没能为您呈现最完美的演出,深感抱歉。”
“太棒了,真的太棒了!”我赞不绝口。
“到底谁最棒啊?”宋鸣也跨下台阶。
“你居然会架子鼓?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打击手。”
“那我看上去像个什么?”
“像……像个弹古筝的,或是弹琵琶的”,我幻想起宋鸣身披斗篷,面拂轻纱的模样。
宋鸣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妹妹你太可爱了。别的不敢说,但鼓嘛,我还是很有摄猎的。”
“腰鼓也行?”我信口一绉。
宋鸣笑容一僵,“这还真是难倒我了。”
“你再吹呀”,沈谦看似大有“大快人心”之感。
“无论如何,你们都太棒了!你们帅得都能组建一个乐队了。”
“缺少一个键盘,组建乐队可行性不高”,沈谦说话一向既缓又稳。
哥哥在我鼻子上一刮,“就只为你一个人演出,不好吗?”
好,当然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