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梦中惊醒。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钟了，不知不觉我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
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头上的伤还没好，还是因为睡了太长时间造成的。
敲门声还在继续。我本来不想去理会的，但是这种让人烦躁的响声实在是让我难以休息。不得已，我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谁啊？”我很不高兴的大声问道。
“我姓王，公安局的。”门外的敲门声停止了，换成了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这声音我很熟悉。稍胖的体型，干练的短发，和蔼的面容，立刻出现在我脑海里。
“哦，王警官啊，稍等。”
我急忙穿上衣服，梳理下凌乱的头发，走到房门前。
“王警官，你好你好，请进。”我打开门，口吻很是客气。
王警官面带一副很热情的笑容，说道：“你好你好，还在休息吧？打搅了。”说着，他迈步走了进来。
在开门时，我看了一眼王警官的身后。除了那位冷峻的刘警官以外，还有一个人在他们身边。而且在开门后，那个人也随着两位警官走进我的房间。
“请坐，请坐。”我关上房门。
“嗯。昨天我们去了医院，”王警官说着，和刘警官并排而坐在长沙发上，而那个人却独自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医生说你上午就已经出院了。”
“是啊，医生给我做了检查，说已经没什么事了，可以出院恢复了。”我略微提高了一点声线，边说边走到厨房的橱柜跟前。
“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问几个问题我们就走。”王警官在房间内大声回答。
我拿着三只玻璃杯走回房间，放在茶几上。
“他们说有个女孩来接你出院的？”刘警官的口气怪怪的，声音依旧有点沙哑。
“嗯，是。”我拿起水壶，将三个玻璃杯中倒满清水，逐一递到他们眼前。
“女朋友？”刘警官接过水杯问道。
“呵呵，是，刚交往没多长时间。”我不好意思的回答。
“挺好，你这个年纪也该交个女朋友了。”王警官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微笑着说道。
“呵呵。”
“头上的伤也好了？绷带都取下来了？”
“嗯，出院当天取下来的。”
我转身走回厨房，从橱柜中拿出一袋速溶咖啡和一只干净的马克杯，走回房间。
“我来介绍一下，”王警官摊开手掌，指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那个男人。
“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高鹏。”
刑侦支队？副队长？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刑警怎么会一起来了？而且还是个副队长？虽然王警官跟我说过，秦程的案件刑侦部门已经介入调查，但是我还是感到有一点出乎意料的不安。
“您好，您好。”我很客气的伸出右手。
“你好，请坐吧。”那个男人和我握了握手，严肃的说。
我坐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撕开速溶咖啡的包装袋，将咖啡粉倒进马克杯中。
“本来我们昨天就想去找你了解点情况的，但是一听说你出院了，就没有再来打搅你。休息一天，精神状态应该会有所恢复，所以我们选在了今天上午来找你。”
王警官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朋友，秦程的一些情况。”
“秦程？”
“是。”
这个姓高的副队长，长着一张线条粗犷的脸，头发不长不短，穿着一件很合体的西装，样子看上去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
但是我怎么看那张脸，怎么不像是个警察。倒像是哪个村镇里的农民企业家一样。
“听老王说，你前些天被人推下楼梯，受伤了，刚刚才康复？”
“是，没错。”
“当时你没看见把你推下楼梯那个人的样子？”
“没有。”
“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干的？”
“不知道。”
我起身走到饮水机的旁边，打开热水出口，把马克杯注满。
“我的事和秦程的事故有关系吗？”我拿着马克杯，坐回沙发。
“我们怀疑这两起事件有潜在的关联性。”
高队长搓了搓下巴。
“为什么？”
听到高队长的回答，我感到很意外。
“首先，你是被人推下楼梯的。不管那个凶手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反正他是想对你的生命造成威胁，这就已经形成了故意伤害。”
我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听着高队长说的话。
“其次，你朋友秦程发生坠崖事故不久，你就遭到了不明身份的人的袭击，你难道认为这仅仅是一种巧合吗？”
“怎么不可能？”
我把马克杯放在茶几上。
“上次王警官和刘警官来医院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可能是某个想入室盗窃的小偷，或者想抢钱的歹徒把我推下楼梯的。这件事，怎么可能与我朋友的事故有关联？难道你们怀疑是我杀害了我的朋友，然后再让自己受伤的？”
我有点着急，口气稍微重了一点。
“你先冷静一下，别着急。”坐在一旁的王警官看到我有点上火，便上来劝解道。
“高队长没有那个意思。”
我继续说道：“我知道，对于我朋友的那起事故，刑侦部门已经开始介入了调查。但是如果你们真的对我有所怀疑的话，那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你们去调查我吧，清者自清。”
我拿起马克杯，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看向旁边的地板。
“你说的很对，清者自清。”高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我们已经调查过你了。”
“什么？”我表现的很惊讶。
“不要着急，”高队长在我面前做了个掌心向外的停止手势。“调查事故死亡人员的周边亲友，也是例行公事，请你理解。”
“嗯，我明白。”
“我刚才说过了，我们怀疑这两起事故有关联性。至于怀疑的原因所在，我刚才只说了两点，还有一点被你打断了。”
“什么？”我不屑的问。
“你刚才的话里已经说出了最后一个原因，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我刚才的话？”
我已经忘了刚才说的什么了。当时误以为被这个高队长怀疑，我脑袋一热不知道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完全没有记住。高队长这句话，着着实实的让我摸不着头脑。
“你的朋友，秦程，不是因为车祸坠下山崖而死。他真正的死因，是被人谋杀！”
“啊？”随着我的一声惊呼，马克杯也从手中滑落。咖啡把我的衣服和裤子染成了黑褐色，杯子也滚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没事吧？快擦擦。”
坐在一旁的王警官看到这副情景，急忙起身从沙发边的纸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我。看我没有伸手去接，他便主动走过来，用力擦掉我身上的咖啡渍。
“谋杀？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声音颤抖着，我感觉的出来。
“嗯。”高队长沉默的点点头。
“怎么可能是谋杀？你们真的调查清楚了？”我不相信他的回答，我要再问一遍。
“法医对尸体进行了尸检。”高队长向沙发背靠了靠，双手交叉在腋下，翘起一条腿。
“尸体虽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是仍然会告诉我们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概是为了让我做好思想准备，高队长故意干咳了几声。
“我们看了一下那个山崖的高度，不是很高。从那个高度掉下去，而且又是在车里，你的朋友应该不会立刻死亡。可以解释通的就是，你朋友是在坠崖后，由于身体受伤不能动弹，再加上汽车本身产生了自燃现象，他吸入了过多的烟雾，造成二氧化碳中毒昏迷，不知不觉葬身火海。”
我咽了一口吐沫。
“但是被烧死的人，口、鼻、呼吸道及气管内都会存有烟灰等附着物。而且血液中，会有大量的二氧化碳。在对你朋友的尸体检验中，却没有发现一样被这类的征象。”
我看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说不出一句话。
“再有，就是我们还发现，在你朋友脑后的枕骨部位已经破裂，使之破裂的原因不像是从高处坠下所造成的，倒像是受到硬物的猛力击打而造成的。根据血液的凝固度推测，你的朋友死亡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这样就和发生事故时的时间完全不吻合。所以，我们警方大胆的推测，你朋友是被人谋杀的。”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警官和刘警官。他们俩人也表情严肃的看着我，好像是在说，“他说的没错。”
“我想，事情大概是这样的。”高队长把身体往前坐了坐。
“你朋友先是被人劫持，然后遭到了殴打。凶手用硬物击碎了他脑后的枕骨，这是他的致命伤，也是造成他死亡的直接原因。杀死你朋友之后，凶手将尸体放回汽车驾驶席的位置，关闭车门，把汽车连同尸体一起推下了山崖，造成汽车坠崖的假象。汽车坠下山崖后产生爆炸，尸体也随着一同焚烧起来。这样，所有证据和线索就会一并化为灰烬了。”
“凶手是谁？凶手是谁？”我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但凶手的长相却无从勾画。
“发现这几个疑点后，我们也调取了从市区往出事地点所要经过的收费站监控录像。但是很可惜，在看见你朋友的那辆汽车之后，便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车辆经过。而且这件案件发生时，现场也没有一个目击者。”
说完，高队长低下头，看见了茶几下面的塑料烟灰缸和那盒MILDSEVEN牌香烟。
他把手伸进裤子的左边口袋，我以为他要拿出来什么证物要我辨认，谁知拿出来的却是一盒香烟。
“能抽烟吗？”他举着烟盒问道。
“嗯，可以。”
我把烟灰缸从茶几下面拿上来，放在高队长的面前。
“我们已经对你朋友秦程周边的亲友进行了调查，当然，也包括你在内。没有发现和他关系不好，或是跟他有恩怨的人。而且案发的当天，他们也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没有人离开过。所以我们便放弃了熟人作案这个想法。”
高队长先是打开烟盒，递到我面前。我取出一支后，他又转身，递给一旁的王警官和刘警官。
“今天来找你，我们是想问一下，你朋友秦程，还有没有别的认识的人。关系一般，或是只见过一两次面的。毕竟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你应该知道吧？”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点燃的香烟，用力在脑海中思索着高队长说的这种关系的人，但无论怎么用力回想，都觉得这种人没有出现过。
“没有，确实没有。”我往烟灰缸中弹了弹烟灰。
“秦程认识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我们俩人的交际圈并不广泛，基本上就这几个人，没有出现过你说的这种，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人。”
“哦……。”高队长靠着沙发被，歪着头，吐出一口白烟。
“那你有没有像我说的这种，只见过一次或两次面的人。”
“我？”我感到很意外。
“对，你。”
我低下头，左手搓着前额回忆。
“我也没有。”
“是吗？”
“嗯，我刚才说了，我们俩人的朋友圈子很小，秦程认识的人，我基本也都认识，反过来也是一样。更何况，我在市中心位置，开了一家小甜品店，每天就是家里、店里，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店里的几个店员以外，根本不可能在闲暇时间认识别的人，所以，我也没有接触过你说的这种人。”
“是吗？那你新交的那个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高队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这个问题让我一时语塞。
不错，雪儿确实是我在甜品店中认识的，也符合高队长所说的这种人群性质，但是……
“她？你怎么可能怀疑到她呢？”
我把香烟在烟灰缸中熄灭。
“我们是认识没多长时间，但是他连秦程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杀他了。您的这个问题，很离谱。”
“哦？呵呵。”
高队长收回了刚才那副狡黠的面孔，假笑了一声。
“离谱吗？我不这么认为。现在所有认识你，和你朋友的人都要接受调查，这只是我们这些做刑侦工作的一种职业基本要求。他认识不认识你朋友，不是由你来确定的，要经过我们的调查之后，才可以断定。”
“真是没事找事。”我心中大为不悦。
“不过我们已经知道，你和她确实认识不长时间，而她也确实不认识你的朋友秦程。”
高队长交换了一下翘起的腿。
“那你还说出刚才的那番话？”我有点气愤的说。
“我说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任何与他或是与你有关系的人，都要想到。哪怕只有一丝的联系，都不能放过。”
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哦……。”我很无奈的敷衍着他。
“因为仅时隔三天，你们两人就同时受到了程度不等的人身伤害。你朋友被人谋杀，而你则是被人推下楼梯。这不得不让我们怀疑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是同时认识你们俩人的人。”
我好像明白了他之前说那番话的含义。
“所以，对于调查这个凶手的身份，你起到了很关键性的作用。”
“嗯，我明白了。刚才不好意思，误解您了。”我感到很不好意思，苦笑道。
“呵呵，没什么”高队长的笑容显得很自然，不是那种做作的假笑。
“我希望无论你想起了什么，包括你和你朋友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哪怕是很不起眼的小事，都要及时与我们联系。有可能你提供的线索，就是你朋友这桩谋杀案的破案关键。”
“嗯，我一定照做。”我点点头。
“好吧，耽误你一上午的时间，很不好意思。”高队长站起身来，旁边的王警官和刘警官也紧跟着从沙发上站起。
“哪里，我要谢谢您告诉了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想着“谋杀”两个字，我客气的回应道。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说着，高队长向我伸出了右手。
我与高队长握了手，又转过身依次和王、刘两位警官握手。
“那我们告辞了，有什么想起来的，请及时通知我们。”
“好的，好的。”
我起身把他们三人送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倚在门框上。
谋杀！我和秦程都认识的人！果真会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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