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迷跌,仿佛沸腾的蒸汽,呼啸着,翻滚着,四周是刺目的火光,弥漫的黑烟和烧灼的气味,一株株开着白色花朵的树被火舌吞噬,在暗夜中绽放出火树银花般的美丽。
十岁的男孩跪在庭院最深处的一棵树下,呆呆地看着周围一切的发生。
火……是火啊!
他猛地跳了起来,但忽略了因跪了太久而麻木的双腿,“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冰凉的雪沁的他脸颊冰凉,却也减轻了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
“轰”的一声,庭院外仿佛丢下一颗重磅炸弹,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一切,一朵巨大的白色云团瞬间升了起来,仿佛莲花一般盛开,怒放——在云下,倾泻出无数道流光溢彩的火,天在一瞬间亮了起来,恍如白昼。
他趴在地上,感觉着整个山体都在蠢蠢欲动,仿佛里面有什么欲破茧而出。他惊恐的睁大了眼,呆了一会,他深吸一口气,凝力于指,指尖逐渐冒出了纯白的,微弱的光,将指尖按在地上,积雪,白光映着他指节分明的手指,纤细如玉手腕,美的令人屏息。
他低声惊呼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庭院外有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一切……还未走几步,逐渐变大的震荡又让他跌倒在地,庭院抖了几抖,终于不支而坍圮。
他咬了咬唇,眼神中有着不顾一切的决心和执傲,指尖上再次冒出白光,他咬牙,将指尖重贴在地上。火光中,依稀有一个盛装的人影朝他扑来,一只手将他一把拉起,同时,一个声音吼道:“你做什么!不是告诉你不能用‘靈’吗?”
两个人避开砸落的火柱,他抬头,怔了怔,嗫嚅道:“父亲……”
那人攥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倒在残雪覆盖的地上,积雪在火温中消融,残雪上有一层冰凉的水,他瘦弱的身体几乎全部嵌入雪中,寒冷使他剧烈地打颤,那人将他紧紧箍在怀中。
几乎同时,大地开始剧烈地抖动,仿佛地底的猛兽已经苏醒。
他用右手拢住来人的背,左手护在胸前——那里,有三个小小的心愿。
那人在他耳边温雅的,和煦的,低柔的,无限聚眷恋地说道:“恒儿,别怕。”
他的头开始疼,视线开始模糊,在晕过去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铺天盖地翻涌呼啸沸腾怒吼而来的白色浓雾,那么美,却是那么致命……
不好,是,雪崩……
黑暗彻底击溃了他的神志,一切灾难,一切悲痛,一切失去,就此注定。
……
墨夭恒自旧梦中惊醒,浑身颤抖,浅浅地抽气,瞪着黑暗中的床帐,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寒冷的几乎让人窒息的雪地中,心肝脾肺肾,都冻结成了一片冰。
他的眸中,渐渐出现湿润的光泽。
一眨眼,就是一辈子,一回首,就是一生。十岁前的那些快乐,那些珍重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他改变不了什么,也挽救不了什么,便只能这样看着自己,在寂寞,寒冷,恐惧中,一点点地崩溃。
午夜梦回,他抓不住他的浅笑,他的慈爱,他的悲伤,就连他的严厉与责备,都离他那么远,那么远……他已经彻底失去他了,他清楚的知道。那种痛彻心扉的空荡,天地骤变的失落,就仿佛一个锁链,封锁住了那段黑色的冰雪记忆。自欺欺人的悲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是破了洞的茧,尽管灵魂蜷缩在里面滴血,纵然他的内心已然成灰,表面上却还要微笑。
那样的往昔,是谁错过了谁,又是谁失去了谁……
“小轩,睡了吗?”一个声音轻轻问道,似乎是怕吓到了他,“是我。”
“鸣箫?”墨夭恒自怔忪中醒来,靠在枕上,“进来吧。”
鸣箫推开门,走近他,摸到他的腕脉,低叹道:“做恶梦了?”
他闭上眼,轻轻点头。
“哎……”*鸣箫摸了摸鼻子,站起身,点灯,往香鼎中扔了几块香料,点燃:“小轩,我给你点了安神香,好好睡吧。”
墨夭恒闭着眼,没有开口。
鸣箫熄了灯,转身出门。
“鸣箫,你告诉我,为什么,父亲……不让我用‘靈’?”他的眼睫颤了颤。
鸣箫的步子一顿。
翌晨。月城。
“喂,你现在去干嘛啊?”夏浅苁跟在堇身后,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堇没有理她,继续走着。
“真是冰块!”修罗剑使嘀咕一句。
过了一会,“喂,我饿了,进去吃饭。”丢下这么一句话,夏浅苁也不看堇,径自走进街边的一家酒楼。早有机灵的伙计领她到大堂的一处干净的桌子上,陪笑道:“姑娘来点什么?我们这里有最好的绍酒,还有招牌小菜,给您来点?”
夏浅苁一直看着门口,看到堇一直没有进来,不由气道:“吃什么啊,都气饱了!”拍了下桌子,便又走了出去。
堇靠墙站在街边,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见到她不由问道:“吃完了?”
她瞪他:“你怎么不进来?”
堇:“我不饿。”
夏浅苁继续瞪他:“那你就在这儿等我?”
堇:“嗯。”
夏浅苁的眼神柔和下来:“真是个笨蛋!”
堇的眼神微微迷离——那家伙,也这么说呢……不知道,少主好不好……
夏浅苁狐疑地看他一会,认输道:“算了,我去街边买几个烧饼吃好了。”转身走开。
堇抬头,便见少女浅蓝的背影渐渐远离,恍若单飞的蝶。
过了一会,夏浅苁还未回来,街边忽然吵闹了许多,堇不经意地抬头,穿过街道两边忽然增多的人潮,便见一角白色远远飘来——清澈的自然,纯洁的美丽,不杂外物的澄净,不惹尘埃的出众,那么素净的颜色,那么风神玉树的人,那么温雅真实的笑,那么出尘如仙的气质……
辰曜公子?
堇皱了皱眉,待看见他身后随行的一队人马和中间众星捧月般维护着的一辆朱缨华车时,又松开——原来,是带着玉三公子从平朔赶回平蓝参加碧魂展会的啊。
那些人从他面前经过。
那些人过去了。
那些人远去了。
堇看着那几个护卫,若有所思。
玉府的,暗卫吗?
土组,防御最高呢。
夏浅苁拿着两个烧饼跑了过来,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堇,“等急了吧?呐,给你。”
堇接过烧饼,面色奇怪:“给我的?”
“是啊,快吃快吃,吃完还得赶路呢。”夏浅苁看他一眼,“怎么了?”
堇低下头,“没事。”握着那个烧饼,他举步先行,心里却缓缓升起另一种滋味。
“喂,我们接下来去哪啊?”她跟在他身后,吃着烧饼,轻轻地问。
“我想,”堇忽然停下,害的夏浅苁险些撞他身上,“我想,先去拜祭一下我的父亲。”
夏浅苁扬眉看他,浅浅一笑,“那就走吧,反正我闲着,就姑且陪你这个冰块去吧。”
堇看她先他一步而行,呆立了一会,跟了上去。
少主,除了你,我从没有跟在别人身后……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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