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煌心中仍是有些放不下,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想到剑技自己一点都不会,纵然有了烈火寒兵,也不能发挥出神兵的威力,心中不禁有些气恼。云煌忽地一顿,微微露出一丝略带疑惑的笑容,“是了,我不是靠着灭魂诗杀死了那么多人么,何不再用灭魂诗呢。”打定主意,云煌开始找起卖琴的地方来,眼光一扫,却见前方有四道白衣人影,转过街角,消失在彼处了。
云煌一震,“若是追上去,就可以解释了,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云煌说服自己,抬腿追去,却又顿住,“不行!绝对不行!”云煌茫然自语道,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云煌一哆嗦,向前跳了一步,回头看来,身后那人却是抓着他不放,口中恶狠狠的说:“好你个小贼,敢偷本大爷的钱,你不想活啦!”云煌看去,那是一张不认识的恶狠狠的面孔,听他说话,云煌面色一沉,冷冷道:“我没偷你的钱。”
那汉子却是不放手,高声对着四周道:“这小子偷了我的钱,被我抓了个正着!”云煌惊怒道:“你放手!我没偷你的钱!”挣扎起来,只是云煌体质太差,身体文弱,根本挣脱不开,只有面上狠狠的瞪着那汉子,冷冷道:“你凭什么说钱是我偷的?”
汉子道:“刚刚在这里,我就发现钱丢了,只有你要跑,自然是你偷的,你还想抵赖!”云煌脸色微变,心中气急,道:“我那是要去追人!你不分黑白!你见过哪一个小贼偷了钱,像我这般逃跑的!”四周百姓见这二人像是要打架,都纷纷围拢过来。云煌脸上一红,毕竟谁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都不好受。
汉子大怒,见众人围观,以为他们都是给自己撑腰的,大喝一声,双手将云煌拎起来,憋得云煌面上通红,双腿在半空中乱踢,只有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并未改变,仍旧恶狠狠的瞪着那汉子,汉子不依不饶,道:“也许你是故意这样,被抓着了就有话可说了!我劝你你还是快快把我的钱还给我,否则我抓你送官!”
云煌心中大怒,正想着说些什么,忽听旁边围观者之中传来一声讶然,云煌心中忽地一震,这声音于他来说似乎在哪里听过。不禁斜眼看去,只见众多穿着各色衣衫的平民百姓之中,有一个水蓝色衣衫的女子甚是显眼,担忧的“呀”一声想必是她传来的,那女子见他瞧来,俏脸微微一红,转身脱离了围观人群,向远处跑去。云煌心中登时清明,这声音与那夜偷入客栈的小贼之声完全一样,再看那女子转身的一刻,蓝纱裙间,一个粗麻布的钱袋,显得极不协调。
那汉子却是见云煌半天没了动静,双手抓着云煌衣领,在半空中狠命的晃起来,口中喝道:“把钱交出来,不然,看本大爷不打死你!”云煌面色通红,忽然觉得身上一个硬物顺着袖子滑落,滑过手边时云煌下意识的紧紧握住。
烈火寒兵的重量。
离了老远,那女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云煌霍然转头,怒视那汉子,手上烈火寒兵冰火之光暴涨,云煌暗喝一声,重复了一遍那在炼场中重复了几百几千遍的动作,只见那汉子抓着云煌衣领的双手一下子松开,两只手手腕之上鲜血喷涌,汉子痛的哀嚎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只见那汉子双手已被齐齐斩断,左手伤口处沉着寒气,冻的发紫,连血也流不出,冻住了。右手伤口处传出一股烧焦的气味,已是焦灼不堪。
云煌重新站在地上,手上烈火寒兵的光芒内敛,变成了一把普通的短剑,云煌剑指那汉子,一字一顿沉声的说:“本少爷最讨厌别人冤枉我。”那汉子只是在地上来回打滚哭号,云煌却是不再多看一眼,见那女子跑向云家方向,于是闪翔而去。
众人只见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中央空场之上的人,竟然在一道黑雾暗星之中消失不见,都纷纷议论起来,那汉子也是暂停了哭号,看着在半空中散落有如实体的黑色光芒,目光呆滞,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云煌又站在云府门前,见那女子绕过云府,钻进一旁的小路中,正要再追上,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想来是过度施用闪翔术,气息紊乱所致,云煌便半蹲下去,休息片刻,他本想那女子是偷钱的小贼,想追回财物还给方才的汉子,此刻,略一思考,便不去追那女子了。
云府看门的几个家丁又大笑着跑了过来,云煌不想见着他们,哼了一声,用剑支撑自己起身,在家丁嘲讽之声中,一步一步缓缓移开了。
灭魂诗。云煌脑中如闪电般闪过一个念头,身上立刻火热起来。
他去寻了个筝琴坊,挑了个华美的瑶琴,付了帐,将琴缚在背上离开。
浩阳城街道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人们穿着各式的衣服来往穿梭,午后的阳光毒辣火热,照的大地如火烤一般,云煌眯起眼睛,看了看天色,碧空万里,一片云也没有。心中有些紧张,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客栈的打算,便寻了个僻静荫凉的地方,席地而坐。
来往人们之中,穿着琼声阁法袍的人渐渐多了些,起初看去,云煌紧张不已,而人虽越来越多,但他渐渐也习惯了,云煌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何事让琼声阁诸多弟子都聚集在浩阳城,但又一想,没有人见过自己,自己没什么可害怕的,便不去多想了。
太阳渐渐西沉,没入远山,浩阳城内空气渐渐凉爽起来,云煌起身,走了开去。
浩阳城云府雄伟华丽,坐落在浩阳西城,格局优雅,四围院墙高大,从外不可看到里面的建筑,而正中间一个迎客厅足有三层,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温柔的洒在地面上,云煌此刻,正坐在迎客厅屋顶。
虽然只离开了几日,此刻的云府的气息,已经彻底的改变,找不到一丝的熟悉。云煌轻轻叹了口气,向下看去。
在迎客厅的屋顶,可以俯瞰整个云府,许多不认识的家丁来往忙碌,云煌看了看,将琴从背上解下,放在身前,他刚看到云龙风和云龙雨一同步入西边的客房,随行而来的还有几个琼声阁的弟子,众人有说有笑,关系似乎很好。
云煌眼中闪现了怒意,双手放在琴上,正要弹起,却陷入沉思,忖道:“你这点琴技算什么,单是一个云龙雨你就打不过了,更何况这么多的琼声阁弟子,万一惊动,虽然闪翔能暂时逃跑,但按下午来说,只能跑不远就脱力了,被抓住必死无疑,现在逞什么英雄!”想到此处,开始犹豫起来。
月色照在他身上,带来一阵凉意,云煌长长的叹息一声,突然发现身后有什么动静,不禁回头看去,半空之中,几点白色迷蒙的雾气很是显眼。
阴灵!云煌一惊之后,心中暗自道:“那夜控魂击杀云龙雾时,也是阴灵存在,若是现在施用灭魂诗,会不会……”不禁嘴角带上了一丝微笑,双手又轻轻放在琴弦之上。
拨动琴弦。
一个古朴幽雅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转调,发出。
只听啪的一声,琴弦居然断裂!云煌大惊,一颗圆圆的珠子深深的陷入瑶琴的木身,云煌顺势看去,只见屋顶一角,一个老和尚正站在那里。
老和尚双目紧闭,口中轻念了几句,手印翻飞,一身金光隐隐,佛号毕现,突然轻喝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半空中金黄色的佛号登时放大数倍,推向云煌,云煌“啊”了一声,倒在屋顶上,那佛号袭来时,自身犹如被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一时喘不过起来,不由得面色扭曲,愤怒起来。
那老和尚眼中精光闪烁,衣袂飘飘,手中念珠少了一颗,见云煌瞧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走近云煌,面无表情的道:“小施主何以招引九幽阴灵,徒增杀孽?”
待佛光消散,云煌重新站起身来,见身侧阴灵已全都消失,哼了一声,对那老和尚道:“大师当真是佛法精深,遇人杀人,见魂灭魂呵。”老和尚身上金光渐渐消散,又低念了一声佛号,道:“小施主浸淫魂鬼之道已久,身上怨灵无数,才会被佛光所击。若是小施主一心向善,身正形直,便不必害怕了。”
云煌听得,心中更是怨怒,自问从未沾染什么魂鬼之道,又一想,许是因为那“千魂聚体”所致,当下冷冷道:“多谢大师好意提醒。”说完,一个闪翔离开了云府,落在云府外几丈的一片空地上。
“小施主此言似乎带着很深的怨恨,若是贫僧有什么说错,也望小施主不要放在心上。”云煌方甫落地,老和尚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不由大惊,回头一看,老僧居然仍在他身后,心道:“好在方才没有冲动,虽然闪翔可以瞬间飞离几丈,但若是对手如这和尚一般,自己根本没办法逃开。”
云煌不屑道:“自然说错。”老和尚道:“小施主体内阴魂颇多,这里是几颗‘清魂丹’,若是阴灵再出现,只要服下一颗,便可省去再施用那魂鬼之术的琴曲了。”说着,拿出一包丹丸,交给云煌。
云煌想了想,半信半疑的接了过来,老和尚又道:“敝寺有一修炼的法门,可凭借自身正气,抵挡外来阴毒之气,小施主若是有心向善,可来明若寺修习。”说完,衣袂飘飞,人已不见。云煌看了看手中丹丸,想到琴弦已断,那瑶琴已没什么用,便顺手丢在路边,转身离去了。
月中天。云煌又想起客栈内四人,终究是没敢回去,心念一动,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云家祭祀堂内,白色绸条横挂半空,来往交错,将整个棚顶围起来,大堂正中是许多个灵牌,灵牌前都放着香炉和瓜果等祭祀之物。
最新摆上的灵牌就是云老先生的,牌前香炉内燃着几根香,烟雾缭绕,祠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月色照了进来,拉长了门口的人的影子。
祠堂居然没有云府的人看守,这倒大出云煌意料,云煌一步一步缓缓走入,走到云老先生的灵牌前,慢慢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的祈祷起来。
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了,云煌想到十几年来在云家的一切,就从今夜开始远去,自己与云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心中不免悲凉起来,云老先生的死,云煌总觉得有些奇怪,后来琼声阁上官豪的死既已知是云龙雨所为,云煌本就开始怀疑云龙雨暗中做手脚,谋害了自己的生父,这几日想来想去,渐渐竟把云龙雨归结为一切的幕后主使了。
香烟缭绕,在淡淡的月色下看来,凄凉阴冷,云煌睁开眼睛,想起云老先生对自己的照顾如亲子,不禁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要抓住谋害你的凶手。”目光迷离,一滴泪悄悄的划过脸庞。
忽的发现前面黑布蒙着的小桌子内有些异动,黑布微微的动了一下。
云煌当下凝神戒备,慢慢站起,走到那小桌子前,猛的一把掀起黑布,向桌子地下看去。
桌子下竟是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衫的女子,借着月光,少女白皙的脸庞显出一种说不出的美丽,云煌一眼,看的呆了,那少女很是紧张,连忙站起来,头一下子磕在桌子上,“哎呦”一声,连忙从旁边的空缺躬身快速出来,站了起来。
云煌这才看清,那少女赫然就是下午在市集上的蓝衣女子,想到云家祠堂本不许外人进入,她却随意跑到这里,想来是要偷些东西,于是斥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那少女支吾半天,什么也没说明白,脸上现出惊恐的神色,突然朝门外跑去,云煌一把拽过她的手臂,把她拉回来,道:“说啊,你来这里干什么!”那女子手臂被他抓着,俏脸一红,甩着手臂,高声道:“你放手啊!”
云煌一阵羞愧,忙将手松开,又怕她逃跑,便一狠心,重新抓紧,道:“你不说我就不放,你一个外人偷偷闯进云家祠堂,还有何话说!”
“外人?”少女脸色有些恢复,气道:“我是外人,你又是云家什么人,这里又没人看守,我凭什么不能进来看看!我不能,你又凭什么能?”云煌心中一动,随即眼神都有些迷茫了。
我是云家什么人?
云煌在心中问自己,旋即喝道:“我?我是云家四少爷,我凭什么不能进来!”那少女见他犹豫,于是一脸的不信,别过头去,哼道:“你是云家四少爷?我还是王朝九公主呢!本公主来随便看一下,难道不行?”
云煌当然不信,哼了一声,道:“你?你不过是个小贼而已……”忽然听到祠堂外有渐进的脚步声,云煌一把将少女拉近身来,另一只手拽起桌布,二人躲在桌子底下,少女一时羞愤难当,直欲挣脱,桌子下本就空间狭小,云煌也未多想,更是用力抱着她,低声斥道:“别出声!”
如此近的距离,少女抬眼看了看面前清秀的少年,噤若寒蝉,双颊上抹上一缕绯红。
祠堂中洒进的月光中多了几个影子,透过桌布的缝隙,云煌能看到外面,一行黑甲人整齐的站立在门外,一个孝服少年缓缓走入,慢慢跪倒在方才云煌跪的蒲团上,感到膝下蒲团略带一丝温热,少年面色有些变化,左右探视了一番。
云煌看清那少年面容,心中一凉,二哥为何深夜忽然到此处,莫非今夜祠堂无人把守,竟是陷阱么。不敢出声,面色凝重的看着外面。
云龙雨气息外放,在祠堂中探视一番,似乎并未发现什么不同,于是向灵牌拜倒,口中轻声道:“爹,孩儿不孝,魂仙的药效有限,不能再续命了,不过轩先生说他有别的办法,三年之后,孩儿一定让您重生。”说罢,再次深深拜倒。
起身,脸上已是挂满两行清泪,云龙雨大步走出祠堂,头也不回。其余黑甲人也不动声色的随他而去。
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云煌长舒一口气,从桌子底钻出来,对着桌子道:“出来吧,他们都走远了。”少女慢慢从桌子底下出来,一脸不情愿,撇撇嘴道:“我救了你一命,你都不知说声谢谢么?”云煌更是不屑,哼道:“你救我一命?若是被云龙雨发现外人私闯祠堂,你还指望活着出去?”
少女别过脸去,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少女脸上一红,到一旁坐下,云煌想了想,看着关闭的祠堂门,道:“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少女道:“不出去,白叔叔下了封阵,这里的气息传不出去,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封阵?”云煌重复了一下,突然明白为何凭云龙雨的灵动,不能发现自己,少女又说救了自己一命了,于是走近灵牌,拿起一只果子,递到少女面前。“那么,饿了就吃这个吧。”
少女满脸惊讶,吃贡品自然是对死者的不尊敬,而眼前的人却是随手拿来,如此不合礼数,不禁道:“你不是云家四少爷么,怎么对你爹这么不敬。”云煌接道:“难道为了尊敬死去的人让活着的人挨饿么。”
少女一愣,迟疑的接过,缓缓吃下。窗外一道闪电过后,雷声从远处渐渐传来,云煌正要离开,对这突然的雨有些无奈,皱了皱眉,窗外雨点稀疏,转而大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自语道:“想出也出不去了,在这里随意睡上一晚吧。”
“什么!”少女跳开,“你也要在这里睡?你……”云煌道:“那又怎么?这是我云家祠堂,你要不愿睡可以出去!”少女跳脚,指着云煌许久,终于轻哼了一声,转身不理他,二人各自寻了个隐蔽的地方,一夜无话,很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