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头秉承着自己的原则:不该问的不问。所以他没有再发话,我因为看到了他的大限之期而不想讲出来,一时间沉默下来。再次发动了车,油箱几乎见了底,好在没有多远就进了县城。我们到刘家小馆大吃了一顿,菜做得的确不错,尤其是红焖羊蹄。只是我知道自己的异常之处,就不再与别人的眼睛对视。吃饭的时候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我时时的在想,这位80岁的老人与我的缘分不浅,他可以不顾自己安危的送我出来,又与我的父辈有着师徒的关系,我不忍看着他就这样离世。看他的身体如此健康应该可以活到100岁的,我可以阻止他吗?既然能够预知未来,那么是否可以改变命运呢?我甚至希望我的预知有一点点的偏差,饭后按照吴老头的指引我们到了县公安局,吴老头让我加好油就自行离开,不必牵扯这些事。而此时我的责任感却与以前大相径庭,我知道我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已经默默的许诺,不能就这样让老人死去,也不能让人再去那个山谷。
我暗自决定尽力改变这一切,于是在吴老头马上要进到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开了口:“吴大爷,您先等一下。我想跟您说几句话,您心里知道刚刚我说您的过去应该很准的,您见多识广而且并非寻常人,所以不会刨根问底儿的,不过我告诉您,我可以在您的眼睛里看到你的过去,也可以预知未来。这个能耐是刚刚穿过山谷的时候意外得到的,非常的意外,也很难说明白,我们两个人差点死在山谷里,您梦见翻车其实都是真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才侥幸的安然无恙的出来。以我目前的特异能力我不建议您去找公安局调查,更千万不要看那段录像。没有好的结果,如果大家去那片山谷会非常的危险,也会带来更大的麻烦,希望您能听我的。”
虽然我的语气肯定而坚持,但是我不愿意再与老人对视,显得像是在说谎。吴老头仔细看了我一会儿说:“小安子,你没事吧,你确实讲了我的过去,都贴谱,就算你有了预知的能力,可是人的未来如果都是按着老天的安排,我们还用做事吗?你要是不来俺们村子说了你见到的事情,我可能到死也不会来这查这些的,我唯一的孙子就这么没了,俺的心不安啊。你要是……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是死是活?”我赶紧接了话:“只要您答应我不去公安局了,我就试着帮您,尽我所能看看吧。”话刚说完,一个人径自走向我们,冲着老吴头开了腔:“你是吴老爷子?”我们都转过头,吴老头迷上眼睛仔细的打量这个个子矮矮的人:“严局长?你是小严?哈哈,咋这么巧啊?”“是啊,您怎么到县里来的?这个季节出山?我已经多久没见老爷子您了?身体还是这么好。”他们寒暄的片刻,那个称为严局长的人瞟了我一眼,我趁此机会潜入了严局长的眼睛深处,而这次我已经可以自由的运用这能力来分看我有兴趣的每一个画面,甚至可以快进和转换,金光所指便可展开画面的情景。第一幕闪过的是他当兵的样子,看上去还很年轻,也是出现在一条隧道里,埋放炸药的景象,这个隧道却不像我进入的样子。因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换了第二幕,是洪水淹没的村落里,他领着几艘小艇解救被困人员,那些人疲惫不堪,而这时的严局长大概有40岁左右,手持喇叭正指挥救生艇的停靠。第三幕他出现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房间暗到几乎看不清东西,有两个人影厮打在一起,我的异能力告诉我其中一个是严局长,而另一个我不认识,他被严局长反扼住脖子托在地板上,身体僵直的蹬着腿,嘴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感受到他在“呜呜”的哼着。没等着关键的镜头结束,吴老头就拍醒了我说:“小安子,认识一下啊,这位是严局长,是我很多年的老相识了,特殊时期那前啊,他还是红卫兵小头头呢,我因为原来当过国民党的兵,被斗的够呛,没有严局长我可能都过不来了。”严局长拍着吴老头的胳膊说“您这是说什么话啊,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吴老头继续介绍着:“这小子叫小安子,是我徒弟的儿子,与我很有缘分,这次就是他开车拉我从蔘谷过来的。”严局长打量了我一下,我跟他点了点头,却没有机会再深入他的世界。严局长客气了几句:“老爷子我有几次都想去看看您啊,一直都瞎忙,这次可要好好聊聊啊。不过我下午有个会议,就不能陪您老人家了,您晚上不要走,我请你们吃个饭,我给你们安排,就住到县招待所,你们来县里有什么事情都等明天再说。”我这次没等吴老头同意就切断了对话:“我们还有点急事儿,不能住了,下午就得离开,谢谢您。”吴老头也只好应承着:“是有点急,有点急。”我本想把刚刚那个故事看完,可严局长好像知道我拥有异能力似地,根本没有把目光转向我,就抓着吴老头的手说:“哎呀,怎么这么急啊。您来一次不容易啊,好吧,找机会我去看您,那我先去开会了,您多保重啊。”说话间我们就告了别,吴老头跟我回到了车上,有点不高兴的说道“我说小子啊,你怎么回事啊,你不住在县里可以走的,我这把老骨头总要歇一歇啊。人家严局长是要跟我叙叙旧,你可倒好……”“呵呵,是,是!我跟您说啊,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您别忘了来的目的啊。”听了我的话吴老头不做声了。我们加满了油,找了窗户朝阳的一家小旅店,要了一个双人间,就都疲惫的爬上床,蓝蓝的晒晒自己的身子。我有一点困,可吴老头却盘腿坐在床上,很有精神的看着我:“我说小安子,你真的能看到过去和未来?”“是啊,起初我也不相信的,后来我在您身上证实了,我能做到。不过我对这个能力的控制还不熟,不能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是一些随机的内容。”老爷子发问我也只好坐起来,吴老头努着嘴抄起了烟袋,寻思了一会儿又说:“那你试着看看我孙子还在人世不?要是不在了,也跟我说说他在哪?我不能让他留在深山老林里。”我看吴老头心思沉重只好点点头说:“好吧,我试试,不过也可能看不到的,您不要太急。”吴老头一个苦笑:“还有什么我接受不了的,人生本来就是喜忧搀半,我已经都看透了。没事,你来吧。”听了吴老头这样的话,我干脆坐到他身边,准备走入他的过去。
这次深入老吴头的瞳孔,在这无边的黑洞里发现,它竟然如此深邃,如此浩瀚,我可以看到无数漂浮的孤岛,像是阿凡达里面浮在云端的哈里路亚山,而我登陆每一座浮山就展现着他一生中的一段记录,或是过去、或是未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显示的很真实,属于未来的画面都显示在一个巨大的肥皂泡里,显得有些虚幻。我看到原来预见到吴老头离世的画面已经消失了,而替换的人生最后一幕却是在家里,他安然的睡去,看上去有100多岁吧。我可以自由的搜索,可是有一些浮山只有轮廓,却不能看清上面的影像,这些是记录遗忘吗?我试着登陆却怎么也不能靠近它们。经过一番努力,我无功而返,我只能看到他孙子跟他在一起的画面,哪怕是最后的相聚,也可以清清楚楚的放映出来。所有的记录展示都是吴老头经历的,还有即将经历的,而其他的就难以了解到。我告诉了吴老头我没能找到答案,他有点泄气,又问我为什么不让他去看录像,我只好一五一十的说明白我预见的,他努努嘴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如果让你去瞅一眼那录像,能不能整明白咋回事呢?”我还没想过这个方法,也许吴老头说的有一点道理,索性下了床,伸手打开了电视,我注视的看着电影里面人物的眼睛,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原来我的能力面对非生物是无效的。一时间没有了对话,我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床上,两眼看着天花板上殷下来的水印,开始思索我的未来,矛盾重生。难道预知了自己的未来就可以任凭天意吗?我看到的未来可以再改变吗?既然可以预知,那么一切不好的事情是否可以避免呢?吴老头的命运不是已经被我改写了吗?我以后如何方式去生活?可以做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吗?我以前的噩梦还会再有吗?如果我的异能被人知道了,人们会怎样看待我呢?……
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下午6点多半了,我庆幸我没有再做噩梦。我回头看看吴老头,却没有他的影子,他的床上空空荡荡的。我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的外衣和鞋也不见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脑子里闪过,我急忙下地穿好衣服出了房间,找到门口登记的大姐问了一下,她也不清楚老人家去了哪里?与其说是问,还不如说是看,因为在大姐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吴老头晃晃悠悠出去的样子。我的天啊,这个老倔头啊,难道他没有听我的劝告?我的预知能力没有告诉我他的方向。我急匆匆的跑出了旅店,因为没有多远的路,我没有开车就直奔公安局了,转眼就到了大门口,我到收发室打听了一下,严局长下午开完会出去了,也没有什么人找过他,这也就意味着吴老头没有机会看那段影像。那他能去什么地方呢?好在我用未来之眼看到他的归期还早,这就不必太担心。我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的肚子有一点点的饿,正好路过一家炖菜馆,索性先吃饱了再说。在小饭店里点了个炒饭,要了一碗酸菜汤,这个世界上就算吃的感觉最好。此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控制新的能力,不想去探视别人的世界的时候,就如同正常人一样。我有点欣喜,否则以后会被异能搞得神经兮兮的。既然我能预知自己的未来,那么回去照个镜子看看什么时候吴老头会再出现,不就知道那个不辞而别的“老妖精”去什么地方了吗?这个简单的方法应该很好用,看来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也不能忘记人类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