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岁月，不知何方。
恍惚中听到这样的议论声。
“既然是从荆棘丛边捡到的他，就叫他'荆棘'吧。”
一身白衣的少年看着襁褓里的婴儿，眼神里有种压抑不住的喜悦。
自从被不认识的叔伯们送进了逍遥谷，他一直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所有人都说他特别优秀，白胡子师傅对他也很好。
可谷月轩一直都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而直到看到这个婴儿，他才明白，那种感觉就是孤独。
他很想自己的爸爸妈妈。
……
“阿棘！别撕我的胡子！”“额，臭小子，竟然在我衣服上撒尿，找打！不，别撕我胡子！”
无瑕子师傅在教训师弟，谷月轩方方正正地站在一边，虽然直觉自己应该对师傅的惨象感到同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谷月轩心里却有些想笑。
他把尿裤子的师弟从师傅怀里抱下来，然后两人看着地上的一大堆尿布一起陷入了沉思。
这小子，也太能撒尿了吧！
岁月匆匆而过。
转眼间师弟已经可以跟在他后面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了，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不过说实话谷月轩一直觉得走路摇晃的三岁师弟要比自己聪明得多，虽然奶声奶气，但阿棘说起来话来却活像个老先生，尚不满四岁，他甚至已经开始拿着把老胡做的木剑木刀开始学武了。
什么是天才，这就是天才啊。
……
“师兄，都告诉过你了。你开打之前一定要喊我乃月华神龙谷月轩，这样才能把那什么土里土气的'逍遥拳不平'的外号给洗掉啊！不是我说，这名字实在太low了！”
虽然不知道师弟说的搂是什么意思，但谷月轩也明白自家师弟是不满意“逍遥拳不平”的绰号。不过，说实话自己倒是很中意这个名字。
反倒是月华神龙，听起来就有些让人羞耻，不像是武林人物的称号，却像是师弟在话本里编的人物“龙傲天”的外号。
等一下，谷月轩有些警觉，近来在外行走，颇有一堆人上来就说要给自己算命，还说师弟会因为嫉妒自己叛出师门云云。
谷月轩一听就知道这是群神棍，那说法更是无稽之谈，两人从小长到大，自己何曾见过师弟嫉妒过旁人。
这家伙脑袋瓜子那么灵，文韬武略神童早慧就是用来形容他的，从来就只有旁人嫉妒师弟的份儿，那小子怎么会嫉妒别人？
可话又说回来，人讲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虽然自己不太信，但那么多算命的都这样说，或许是自己忽略了哪些地方。
毕竟江湖上有什么事儿师傅都是派自己去，得了“逍遥拳不平”的称号也是因为这个，大家一说起逍遥谷，都要给逍遥谷大师兄伸个大拇指，除了自家人哪有人听说过逍遥谷的小师弟荆棘。
六年前的少年英雄会自己还得了榜首，当时师弟就说他非常羡慕嫉妒恨，难道症结在这儿？
“师弟你以后也可以参加少年英雄会成为少年英雄的！”
被师弟数落外号数落到得低头认错的谷月轩嘴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段话。
“荆棘”闻言一愣，看着师兄一脸担忧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师兄，是不是江湖上有人说了什么怪话？”
谷月轩知道，自家师弟虽说足不出户，但他有一双千里眼顺风耳，大大小小的江湖事都瞒不过他。这样的才能，本应该让世人皆知，但阿棘却总是摆摆手不愿出谷，算起来从小到大十八年，他还一次都没出去过。
师傅这种一直把阿棘当成襁褓婴儿的人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况且他自己也是个资深大宅男，用他的话说，“宅就是最好的养生和修武方式，宅就是为师可以天下无敌的秘诀。”
谷月轩记得当时的自己还很天真，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宅也能用来修炼，也能让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后来一问才明白，原来师傅所谓的天下无敌，就是活过那些同时代的老家伙。
但师弟他才十八岁啊，怎么能像个老头子一样！谷月轩下定了决心，决定瞒着师傅帮自己的师弟在江湖打响名望。
“据说陕北十三雁最近非常活跃，已经来到了逍遥谷地界。师弟，和我一起阻止他们为祸百姓吧！”
本来谷月轩已经做好了师弟会断然拒绝的准备，因为根据以往经验，荆棘一听到出谷就会捂住耳朵，还说不让自己刺激他。
不过今天自己已经想好了完美的理由，绝对可以说服这小子。
就算师弟总是编一些邪定胜正的话本小说，但谷月轩知道，自己的师弟，是一个好人。
谷月轩长吸一口气，正准备说出自己的长篇大论，突然不知道刚刚那句话里哪个词触到了师弟的G点，又或者这家伙哪根筋不对，资深宅男“荆棘”一反常态，脸上一时苦恼一时兴奋，嘴里还嘀嘀咕咕着：“终于开始了么。”
“开始什么了？”
谷月轩好奇问道。
“没什么，师兄，我答应你，一起去。”
粗线条的谷月轩想了想，终于明白了，肯定是为祸百姓这个词触犯到了师弟的底线。
师弟，他真是个好人啊！
……
“特么的真没想到自己能宅上十年！”就算所谓的侠客风云传都余只是玩过一个开头，幼时玩过的武林群侠传的记忆也已经模糊，但陕北十三雁这种标准小怪式的事件绝对是剧情正式开始运转的必备导火索。
时间点应该也没错，自家师兄会招惹到一群“神算子”大概也是游戏者正式进入游戏的缘故。
看着在一旁欣慰到傻乎乎笑呵呵的大师兄，都余只觉得自己业障甚多。
谷月轩本来应该是一个智勇双全仁义礼智信五德齐备的翩翩君子，文可安天下，武可压二宗，可以说是迷倒万千少女无数。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影响，这一次自家师兄既不喜欢琴棋书画，智商也颇为不在线。
直白地说，都余觉得大师兄似乎变得有些蠢……
是因为有了如此聪明的师弟放弃了思考，所以大脑退化了么？
业障啊业障。
准备出发之前，都余一边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包袱深处一块儿这时代所有人都不认识的智能手表，都余停下了自我惩罚，脸色也变得正经起来。
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感慨一声，造化弄人啊！
他是在八岁左右觉醒记忆的，原因是秦先生的上线。
在八岁之前，这块黑色手表一直戴在他的右手腕上，虽然有些造型奇特，但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家都觉得这是块儿表明身世的金属环，师傅也在确认这东西会随着荆棘长大而自动伸缩之后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而在八岁冬至的那一天，百无聊赖的都余在和沈湘云，忘忧七贤里神医的女儿，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小不点在温暖的房间里扳手腕的时候，秦先生神奇地上线了。
“rua！”
“嘿！呀！嗨呀！”
一边是少年粗声粗气的大喊，一边是小女孩不成语调的呐喊声。
蛙鸣就于此处不期然而鸣响。
“呱呱，老板……？”
骤闻房间内出现奇音，老成少年不顾比赛胜负，先是一把护住了小湘云，接着马上抽出木刀作出了防御的架势。
最近师傅讲的血蟾的故事让小荆棘变得有些神经质般的警惕，听到神奇蛙鸣，他不仅害怕还有些兴奋。师兄，你还说世界上没有妖怪，这次我就抓给你看。
但ai的反应何等神速，电光闪烁的时间内，小荆棘八年的经历便已经被秦先生分析了个遍。
“原来如此。”秦先生喃喃自语。
记忆的固定是依托于大脑里的细胞和神经群，当大脑随着时间倒流返回婴儿状态的时候，记忆也就随之丢失。
幸好精神力和灵能是依托于灵魂的存在，心灵术士也是操控记忆的大师，在技能的帮助下，都余将自己的记忆用灵能锁的形式保存了下来。
秦先生现在，只需要用曾经都余赋予过他的临时权限，就可以解锁为了使用好友系统所分给他的部分分区，不过它并没有止步于此，它努力尝试着往更深更复杂的记忆迷雾中去探寻和突破，从ai的思路来说，它是在暴力破解都余所设下的心灵之锁。
由于这次奇怪的传送，都余变成了幼儿，破损的ai也变得更加衰弱，秦先生沉睡了八年才获得了自启动的能量，这些许用于暴力解锁，自然是精卫填海般愚蠢。
但秦先生还是鼓足了余下的能量，在都余的心灵中强行突破，饶是迷障重重，迷雾漫漫，它只是一路直冲。
恰在此时，沉睡的精神力与灵能开始觉醒，休眠的心灵自主防御机制也开始运作。
联通与交互，防御与进攻。
信息在此刻重获生机，原主在重新归来的灵能洪流中获得了记忆。
但秦先生的ai程式上，却也获得了一道更为巨大的裂痕。
这就是为什么睡了八年之后，秦先生还一睡不醒直到今天的原因。
“偷渡……”
都余看着重新戴在手腕上的黑色手表苦涩无言。
归根结底，坑了他和秦先生的，还是这个叫做偷渡的奇怪机制。
都余本来还以为是霸王在恶意欺骗他，时空倒流成一个婴儿，这可是和赵煜曾经给他介绍的偷渡机制大大地不同。
赵煜所讲述的拳皇经历中，他基本上是和游戏者们同时进入，进去以后是一个在东京某道场当兼职的小陪练，别说变成婴儿了，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更换。
思考了好几年都余才明白，原来罪魁祸首并不仅仅只是偷渡机制，被都余珍之重之的蓝色的合作者权限，也帮了大大的倒忙。
正常情况下的偷渡，数据化的游戏者是随意插入到任意npc的身上，灵魂唯一，肉身随意，而未数据化的游戏者会被平台赋予不同的剧情身份，灵魂肉身都是本我，就如赵煜的兼职格斗家。
但都余不同，拥有初级主角光环的他没办法随意获得一个无名无姓在剧情中没有存在感的角色，甚至普通的配角都不行。
steam平台既不能无视好友系统谷歌加强版的作用，也不能随意修改一个已经设定好的破关游戏，凭空加入一个重要的角色。
所以它用了最简单的办法，把都余的时间退转到婴儿期，接着把这个婴儿丢到了荆棘被发现的时候。
当然，都余的记忆什么的，从来就不在它的思考范围之内，能够操纵时间的存在，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一阶游戏者的记忆呢？
多想一层，或许这一切都是预定好的东西，包括都余记忆的丢失，秦先生的长眠，这一切损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警告都余不要滥用偷渡的权限，在steam平台看来，这两种类似合作者权限的东西的结合或许是还没有被修正的一个bug。在不过bug被修复之前，都余需要承担bug的后果。
当然这后果现在看上去也没那么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