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仍是望着船,她呆了,也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她悠悠地道:“怎么办?”她就回头看躺在地上的我,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她没想我的嘴角会流下来血。她立马俯下身,用袖子擦我的血,一失声又哭道:“你怎么了?”
我努力一微笑,道:“没什么,不要怕……”我说的话却虚弱了。
若若道:“你不会有事的,是吗?”
我勉强道:“是,没有什么……”
我想,她真不太聪明,现在我是说死就死的,她还不明白。但也好,如果她知道是这样的,她真会非常伤心的。
我也知道现在就看我的命是大是小了,要死了,可也没办法。忽然之间我想到了一件事,就是按日期来算,今天该是我向小姐输送玄力的日子了。
而小姐看样子是忘了。
我把起头,看着她微笑道:“你还记得一件事吗?”
若若泪水汩汩流着,听了我的话,她忽而抱住我,我也不知为什么她会这样,就听她道:“我记得!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但你不会死的!”她说着,眼泪又直流,想来我要死会给她带来太大的打击,但生死不由人。
关键在这时候还有重要的一件事,我就道:“你忘了吗?是输送玄力的日子,今天是我要给你输送玄力的日子啊,你忘了吗?”我比较珍惜现在的这会儿光景,因说不定我很快就会死了的。而这一段话,也就将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说语。
一切都是那么伤感,天空总也是那么阴沉,而远处的海则还是以其万古不变的方式冲刷着海滩。
世界上该有多少痛苦的事啊,虽说我还未长多大,但我已多了解于此。
从我离开家门,我就多是在伤心凄楚的心情中度过,我曾遇到多少艰难的事,我曾有多少想做而没做成的事,我又有多少心愿,多少想法,然而或许一切都将结束,我的命也就随风散去。
我的心愿,我的理想,我的苦楚……然而它们只是我的,不会有人与我分享,不会有人与我承担。我就这样一人,在内心的海上踽踽独行。
我还能清楚记得母亲为我缝制女生衣服的时候,我的凄苦的生活也就便从那里开始。
在这儿,我有什么话说,远离父母,远离家园,还要遭受其他的痛苦,我不能让人发现我是一个男孩儿,那样我会死的。
我就这样兢兢地,寒寒颤颤地活着,或许今日死了,对我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我并不想死,我总想一切还会好起来的,我还会好的,我还会成就我的人生,我还会活好的。
小姐听了我的话,随即一愣,看得出她的确把这忘了。等她明白过来,她道:“不要输了!你都要死了,不要输了!”
是啊,我都要死了,但我不能不输,我就轻轻道:“怎么能不输呢?要输……”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以呢?”她不知说什么是好。
我感叹着生命,想着它来的时候匆匆,去的时候缓缓,但这些本不该是我留意的,我还是要为小姐好,我能说什么?我只能劝慰她,让她接受我的选择。我就笑道:“性命就是看天意的……”
“不!”她打断了我,“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你想错了,生命都是由人造成的!”她说着,就扑在我的身上。
我的嘴巴缄默了,我无法辩驳她。说到死,谁又愿意,但是在我心中,小姐的玄力修炼是很重要的,如果现在就停止对她的玄力的输送,那么后果只能是小姐的前期玄力白输送,而后面则也再无法对她进行玄力输送,这对她的玄力修炼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但小姐又说了:“对我而言,玄力并不是多重要,在我们家中,玄力修炼高的人,多得太多,我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重要!”她这句话也说得凄寒,在天木家族,高人百出,而她又是这一辈中年龄最小的,所以她也是最不受重视的。
她此语一出,我更感凉意,我想我不能让我的小主人这样,我要助她成为家族中最主要的人之一,我不能妄顾了她对我的恩情。
我就道:“对你,玄力的修炼不能出现闪失,你要知道……”我已说不出话来,眼泪直流而下。
小姐又哭道:“或是我年幼,或是我无知,行吗?我虽想成为家族的主人,但我既无奇遇,又无良师……”她像是说不出来话的样。而我听了此言,则更想要把我的玄力输送给她,我想要让她修炼得更好,然后让她成为家族的重要一员。
小姐又道:“你就不要输送给我玄力了,我本不是天生良资,又何必浪费了你的资质!”
她说得眼圈更红。在之前的种种测试中,我都表现出比她更高的修炼天赋来的,但按照奴隶契约,我是只能把我的玄力都输送给她的。
为使她同意我的决定,我就道:“我输送给你玄力,也不一定死的。”
小姐一听,眼睛就亮起来,道:“你不会死吗?你不会死的,你也不要输玄力给我。”
我想了想,一口咬在了她手背上。
她一声尖叫,道:“干什么?”
我咳了咳道:“你要记住,你不同意我输玄力给你,就等于是咬自己一口,是比这一口更大更重的一口!”
小姐一听就站起来,她的眼泪纷纷而下,或许从她活到现在,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困苦的时候,人的生命总是如此凄惨,岁月之间当有风铃吹过的时候,会是哪一般的声响,是让人心感凄凉的,还是让人只感悦耳的?
谁也不知。落叶纷纷,泛黄的秋天也就如此。
当她站着时,那一小的身影,在风中的,在云中的,在凄凄凉凉的天气中的,或已永远印记在我心中。
时光总也匆匆,泪痕深深过后,还不是要回到现实中吗?谁又能逃脱得了它?
小姐眼泪盈盈,望着海上,只是道:“你一输送玄力给我,身体就弱了,你还能不能确定能活?”
她问得天真,我答得也天真:“我会活的,我会为你活过来,我既输玄力给你,就不能死,不然我以后无涯输送给你,现在输的这一些又能算什么?”
她回过头来,一咎头发搭下,或在这时,我才发现,她悲凄的神色是如此之美。
她对我说:“你说了,你也要知道,在这个世上,你本说是不公平的,”她的眼泪挂下来,只从腮帮往下,落在下巴上。
时光如风啊,一吹就没了。小姐继续说:“你说你是奴隶,我是公主,是不公的;你说多劳动的人,得到的是少的,是不公的;你说恶人总是以正当的面孔做事,危害其他人,是不公的……我说要改变这些不公,不是吗?你就不能不要死,让我们总有一天一起去改变吗?既是如此,那我就首先免了你的奴隶身份,让你的成了自由身,还不好吗?”
我一挣扎,心下焦急,张口道:“对我而言,是奴隶本无妨碍,我是你的奴隶,我不会改,世事不公,本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改的,你若成了家族的领导者,或还可予以改变,你若不能成,那一切都没有希望……我对你说这话,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能继成家族事业,给我们以改变……”我说得悲怆,而若若听得也凄然。
她回过头来,走到我身边,扶了扶我身子,道:“没有你在,我一人能完成什么公平……”她说得哽咽,音调全落哭腔。
我一直希望世上能变公平,我常对她说,希望能和她一起并肩走到天涯海角,去在路上慢慢实现我们的梦想。可是现在这好像只剩下……忧怅。
或许,我又想,说不定若若一人能完成呢,而我也不定死的。世事啊,该有多少不是人能想到的!
我就看着她的眼睛,露出坚定的神色,对她道:“你要知道,最能实现这一个梦想的人就是你了,我总是无足轻重,知道吗?而我,一直以来只以服侍你为荣,我毕竟是一个奴隶,性命是不算什么的,你身为第一贵族的小姐,你应当有一番作为,你不能这样柔弱,知不知道。我活着就细心辅佐你,我死了,你也要安好,不可太过任性,不能忘了那我们一直的理想,知道吗?”
若若掉着泪直点头。
我又道:“奴隶最大的幸福是什么,还不是看到主人有成就吗?你要是想对我好,就好好做,你取得了成就,不管我怎么样,你也是对得起我了……”
若若一滴一滴地掉着泪,她只是点头,但她还是不肯,只说:“你的性命不管怎么样还是重一点的,玄力虽重要,但比起来,还是不如,我和你,也只有一起使世界公平,那也才意思,若是我一个人,我怎么做?”她的泪水扑籁籁下来。
我也想或许我是错的,这一直以来,可以说我就是她的生活支柱,她的吃穿住喝,哪样不是我安排的,她本是很刁蛮的,其他仆人总难合她意,而只有我,她一见就喜欢,多少事情都听我的。
如果我要是离她而去的话,她不知要有多伤心,而作为仆人,是不能让主人伤心的。
“你不要输,你答应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