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湾,市里的一个高档小区,刘家有一套房在这个小区,也是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子。
刘睿刚进家门,就被父亲刘定山喊进书房。
刘定山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刘睿的妈妈黄鸣春站在后面给刘定山按摩。刘定山今年虽然快五十岁,但保养的很好,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面色红润,国字脸,黑夹克,英气不输少年,特别是那双眼睛,官场沉浮几十年让他的目光有一种看穿人心的力量,现在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年轻的时候定是翩翩少年。
他身后的黄鸣春,一袭旗袍,徐娘未老,身材高挑,年轻时也是个美人,青葱十指在刘定山的肩膀上揉捏,她和刘睿待在一起,很多人会觉得他们是姐弟,丝毫不会想到他们是母子,不得不感叹科技和金钱的力量,金钱买不到青春,但是可以减缓青春流逝的速度。
“那案子还没有结吗?”刘定山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架在胸前,问话的声调有些急促,表达出他内心的不满。
刘睿不敢看刘定山的眼睛,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象牙笔筒上说:“快了,主要是有一个的吴亦灵跑出来捣乱,爸,这个吴亦灵是吴铁面的女儿,跟他爸一样死脑子。”
“现在郑山也盯着市里的那个位置,你不能出篓子,这不仅关系是你升大队长,还有我,知道吗?”
刘定山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些年还是比较争气的,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这件案子出的还是有些鲁莽,万一处理不好很有可能阴沟里翻船,所以不得敲打他一番。
“我知道,爸,郑叔上次去酒店和金盒子的事情都已经拍下来了,这次市局的位置肯定是我们的。”刘睿喊郑山为叔,因为刘定山和郑山曾经在刑警队是多年的老同事和老邻居,后来两人都升官,也就分开了,刘睿毕业之后,刘定山就把他安插在郑山身边。
“嗯,这个事情办的还不错,案子尽快结了吧,我这边还有一个大毒案在查,暂时帮不了你,不过你妈可以给你跑几趟。”刘定山抓住妻子的手,将妻子拉倒身边。
“小睿,这案子结了之后,那个叫胡黎可不能留下,太危险。”黄鸣春说这话是就好像说明天要去做保养一样,很是平常。
“到时候我去找三叔,他干这个行。”
“好了,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谈了,去吃晚饭吧,我今天烧了几个你们爷俩喜欢的菜。”
翌日。
刘睿一大早带着一份口供来到看守所,“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签字画押”,他对旁边的周凯说。
牧沐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有想到刘睿这么急,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牧晨辉被抓的消息。
“是你自己签,还是我们帮你。”刘睿目光冰冷,不想多说什么。
牧沐抬头看着刘睿,很平静的说:“我说过,我没有杀人,字,我不会签。”
刘睿看了一眼周凯,周凯会意,拿出警棍“呼”地砸在牧沐的右臂。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冷汗如同蚂蚁爬满牧沐的额头。
“左手会写字吗?”刘睿表情不变,不过右手捏在牧沐刚在被砸过的地方。
刘睿心里是恨牧沐的,他凭什么不惧怕,凭什么不认罪,明明是铁证如山,却让刘睿觉得很无力。他要牧沐屈服于他,他才是这出戏的主角。
“会。”
牧沐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字早晚都是要签的,没必要再受皮肉之苦,他能看到刘睿冰冷眼神下掩不住的戾气。
牧沐签字画押的时候,刘睿忍不住蔑笑道:“还以为你很有种呢?”
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并不适合逞口舌之快,牧沐在签完字,选择沉默不语。觉得没意思的刘睿带着周凯拿着口供心满意足的走了。
不过走之前,刘睿在牧沐耳语道:“你最好劝吴亦灵不要再多管闲事,否则......”
回到监舍的牧沐,坐在墙角,脸色苍白,骨折的手臂已经固定好。
这点身体上的痛苦,算不了什么,没有希望才是最杀人!
刘睿今天的表现和上一次来逼供时截然不同,上一次还有所顾忌。现在,他连吴亦灵都想动,都敢动。在诱惑面前,视人命贱如草芥,为了往更高处爬,用无辜之人的尸体做垫脚石。
贪婪和欲望,像是没有剑柄的利剑,砍杀他人的同时,执剑之人必将满手鲜血。
对于死亡,牧沐从来没有恐惧,只有陌生感,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陌生。从小到大,他有很多次处在死亡边缘,却不曾害怕。但是,就这样成为别人的垫脚石的死法,是牧沐无法接受的。
可是,吴亦灵不能死。
吴亦灵并不知道,刘睿已经拿到牧沐的口供,并准备提起公审。她正在赶去昨天那家餐厅的路上,按照昨晚的计划,她再次将胡黎约出来。
推杯换盏间,吴亦灵忍着恶心,还好胡黎喝了没几杯,就说要去上厕所,把手提包放在桌上,趁此机会吴亦灵赶紧将一只定时开机的录音笔放进胡黎的包的夹层里,当然,她也带了牧沐给他的诺基亚。
晚九点半。
吴亦灵正在加班,放在桌子上的诺基亚忽然发出声音。
“哎呀,胡总,来晚了,多担待,多担待。”
是刘睿的声音。
吴亦灵一惊,幸亏办公室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赶紧拿出耳机插上。
“刘大队长,我在这里就先恭喜你了。真是年轻有为,不愧是刘主任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胡黎一阵恭维,刘睿哈哈一笑,笑的很惬意。
“胡总,现在是敏感时期,我们还是要少见面,等刘哥升任大队长,我们一定好好感谢你。”
说话的是周凯,他还是比较谨慎。
“小周啊,就是因为现在是最后时刻了,我们更要仔细核查一下,确保万无一失,周凯你报警的录像已经清掉了吧。”胡黎问。
“肯定清掉了,而且我确认那个杂货店的老板对我没有印象。”
“没有备份吧?”
“没有,我留着那东西的备份干嘛。”
“那就好,来,我们先干一杯。”
碰杯声之后,又是胡黎的声音。
“刘大队长,你说说怎么让那个大学生签字画押的吗?”
“本来以为他有多硬汉,不过是折了一只手臂,就乖乖签了。”刘睿有些不屑的说。
“这有伤吧,不怕那小子在法庭上你们是严刑逼供?”胡黎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怕,这点事情怕个屁。”刘睿喝了一口酒,换了个语气说:“胡总,今晚我们去爽爽?”
“今天恐怕不行,我又找了个学生妹,下次吧。不过还有一个事情,吴亦灵来找我问过一些事,这个女人似乎有点轴啊。”
“和她瘸子爸一个德行,以为自己是青天大老爷,要不是因为她有点姿色,我早就对她不客气了,她要是再敢当我路,我就给她下点药,让她尝尝我的厉害,嘿嘿。”
“哎,说到她的瘸子爸,胡总,你知道他为什么瘸了吗?”周凯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
“为什么?”
“听说是一个孩子横穿马路,他一把将孩子推出去,自己被车压了,腿瘸了,孩子得救之后,胡总,你猜孩子的父母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那孩子的父母要他赔医药费,说是他把孩子推倒受伤了,本来孩子就不会被车撞倒,你说这老头做了一辈子的刚正警察,得罪了太多人,最后法院判孩子的父母赢了,你说,这世上说什么好人有好报,都是骗人的东西,恶人活的更好,只有自己有权有势,才不怕别人欺负,胡总,你说是不是?”
“是啊,这年头,爹亲娘亲,不如钱亲,像长我这样的,要是没钱,那些女人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可是老子有钱,多少水灵姑娘赖着我不走。”
“那就祝愿胡总以后生意越做越大,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
那对夫妇的嘴脸,吴亦灵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吴老头还在病床之上,他们带着孩子来病房闹,把孩子拉到病床前,扒光孩子的上衣,伤痕累累,旧伤不少,她妈指着上面的紫药水,叫嚷着,说孩子受苦了,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的罪。
七八岁的孩子啊,始终低着头,那是冬天,在病房里瑟瑟发抖,吴亦灵当时才十三四岁,她抓住小孩的胳臂问:“我爸爸明明救了你,你倒是说话,说话啊。”
孩子一脸惶恐,几乎要哭出来,眼光瞥向身边的爸妈,他爸很瘦,手脚如柴,眼窝深陷,一瞪眼说:“救什么救,明明就差点把你推到另一个车轮里,别废话,赔钱。”
也许孩子还没来得及忘记前两天刚学的知恩图报,还没来得及学恩将仇报。
那天的病房很冷,男孩之后经常挨饿受冻,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冷,似刀,切开他的肌肤,直抵心脏,直抵骨髓。
“叔叔,推了我。”男孩的声音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