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称呼,像一道横空而出的鸿沟,分割了我和陆那一刻的不同位置,也使得他认为他完全看清楚了面前的状况,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尽管当时当场的人里面,只有我的心才能觉察到这细微的动静。
曾经我也多少次幼稚地幻想过,能够让年少的我打败这个纹丝不动凡事太有主张的男人,能让他完全按照我的方式紧张沮丧,但却从来没有想到,愿望实现的太快,而实现的方式更完全不如我的想象,原来一切的变幻,只是无情的人生捉弄。
但是他那种本身具有的强大自控能力马上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他嘴角挂上我熟悉的笑容,眼睛里只剩下客套热情,但是对我来说,我知道后面只是无穷的冷漠,我不敢猜想那是不是因为决定放弃我而衍生出的,因为这个时候,一片热闹言谈过后,叶天刚爸爸又想起了刚才还没有结束的话题。
“小仪,你看我们老朋友一见面就冷落你了,你不要介意,对了刚才才说到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呢?”
在剧本的编排里我是一个大型公司的财务部人员,可是这个时候叫我再凭空乱说我实在说不出口,比起辜负叶天刚那么一点来,我更不愿意让陆听到我信口开河,以为我是背弃他攀上了叶天刚这么个得意男友,于是我答道:“我没有上班。”其实对身处这个城市又没有正当工作的年轻女孩来说,不上班是一项可轻可重的罪名,我希望用这项罪名来抵消他对我的关注。
但是话一出口我发现自己又选择错误,叶天刚惊诧地看了我一眼赶快补救道:“爸爸,你问人家上没上班干吗?她比我才大一个月,现在在读英语,天天都要去上课的,她说读完了就有公司聘请她。”
我真不该把什么情况都告诉这个叶天刚,让他随时扯来都听的那么自然真实,他爸爸一听之下果然满意,呵呵地笑了起来:“我说呢,看着也像个学生。”我真想请问他一下有没有见过学生穿得这么性感的还是这个父亲对儿子的希望让他忽视了这些情节。
而陆呢?他当时听到叶天刚挺身而出看上去十分维护我又说得真实的一番话以后,他已经对叶天刚和我的恋爱关系没有任何疑问,于是他从旁边看上去十分愉快地说:“天刚,我以前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想不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你就长大了,女朋友都有了。”他笑了起来:“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原来他们是见过的,我想着就看叶天刚就也笑了:“陆叔叔,我看是岁月不饶我爸爸才对,您看他和你年龄差不多,头发都快白了,您呢,和我小时候的印象没什么两样。”
陆的年龄……我想起来每次说到他比我老这个话题他都反复声明却又吞吐带过,我其实也早觉得如果以他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来说,他的慎重沉着和克制理性已经远远超出了限度。但是他的面容却又完美得找不出霜雪施虐的遗憾,而从没让我想起过真正追问他的身世。
此刻叶天刚的爸爸正半是生气半是责备的笑骂他:“放肆,拿长辈开起玩笑来了,陆叔叔哪像你爸爸,头发一半是被你气白的。”
而我的思想却飘回了快一年以前,上海灰蓝的夜空下,陆犹豫地在雪白的床单和昏暗的灯光为背景的女孩面前,问她“你看我有多老?”
叶天刚的声音仍从我身边遥远地传来:“爸爸,你就知道怪我,陆叔叔比您小好几岁,你以为我不知道?”
陆的脸上,却是一片坦然带笑好风光,是的我看到了,他终于轻松了,他可以放下了,因此他也不再避违他以为的最大距离。
叶天刚的爸爸,我模糊地想道,好象记得是少年得子,现在其实也才四十出头,那么陆可能比我以为的还大个5岁左右,从这个角度来看,我叫他叔叔是完全担当的起的,正因为他担当的起,所以,一定受到的打击比我想象中的更深切。
我的心又痛了,正是这心痛,让我自己知道我爱陆比我自己想象的更甚,他的逃避也好,为难也好,难道正来源于他自己早已把我们之间的界限看的清楚,那么,他历尽世间沧桑,为什么这一分钟,却还是看不明白,时间的差异也好,身份的相隔也罢,我对他的心动心醉并没有因为虚拟的身份听到真实的话语有所动摇改变。
这个时候上汤了,如果说我还在幻想事后能够对我于叶天刚的关系有所解释的话,那么叶天刚爸爸充满关怀的一句话让我此时的眼前一片黑暗。
“小仪,这个天麻炖乳鸽是我特地帮你要的,还叫厨房加了珍珠粉,记得昨天半夜打电话给天刚的时候你好象在做噩梦,试试喝了这个会定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