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末年,秋霞如血。咧咧西风肆意的撕扯着连绵如云的黑色旌旗。赵国长平郡外的一处断崖之上,一位一身戎装的将军纹丝不动的架坐在身披坚甲的战马上。将军凝眸远望,丝丝寒光在其眼中不断闪现,此刻的将军与战马两者如同一体,形同雕塑。
“报,右前方20里处发现敌军主力骑兵!”斥候自远处擎旗喊报军情而来。
“啪。”将军轻夹马腹,如同本能一样策御着身下的战马右转而行。身后连绵无边的骑兵紧随而动,没有指挥也没有喧杂,一切都那么森严的进行着。“啪、啪、啪……”连绵的马鞭响起,整只队伍如同从洪荒浩劫中存活下来的巨兽,带着势如沧海的威压,沉重却又迅疾的加速、加速……
“杀!”当两只洪荒猛兽碰撞在一起,刹那间空间仿佛就此凝结。抛飞的断刃、哀鸣的战马和四处滚落的头颅瞬间将这方天地变作了炼狱。一名骑兵刚刚用长枪刺穿了敌骑的胸膛,下一瞬间他就被另一名敌骑的长枪高高挑起;一名骑兵摔下战马,挥刀砍断敌骑的马腿,转身就被汹涌的马群踏成了肉泥;两匹相向奔行的战马在主人的控制下撞到一起,顷刻间就血浆喷涌倒地不起,而马上的战士在被抛飞的同时还不忘挥动弯刀砍向彼此。骑兵相撞只有身死,区别只在于敌死还是我死。那一瞬间没有怜悯,没有软弱,有的,只能是冲锋,冲锋。
王汉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次冲锋了,作为这乱世中一个小小的兵员,能成为一名高傲的骑兵已经令他感到万分的侥幸与自豪了。虽然骑兵往往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主力,但是相对于那些步兵而言,骑兵的折损率还是很低的。
自从骑上秦国的战马,自从跟随白将军征战六国,王汉大大小小的已经记不清经历了几十场战役了,当初一起从军的好友已经没剩几个活着的了,这场战争之后,唯一熟悉的,也许就只剩下胯下这匹秦牧良驹了。
“杀!”掉转马头,王汉再一次喊出了这个唯一可以发泄自己此刻矛盾心情的字。随着身边战友的节奏,王汉再一次冲入敌阵。标配的骑兵长枪早已经断裂了,弯刀也不知道丢到了何方,此时的王汉只能用手中的青铜长剑进行砍杀。麻木的挥舞着兵器,收割着一条条敌兵的生命,王汉竟有一种成为掌管别人生死的神祗的感觉,但是无数次的生死考验又清晰的告诉王汉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杀!”王汉嘶吼着挥动青铜剑砍向迎面本来的敌骑,在强大冲击力的作用下,敌骑没有片刻抵抗时间就被锋利的长剑自左肩砍入直至胸腹。也许是不甘,也许是回光返照,骑兵居然用左手牢牢的抓住了青铜剑,并让其卡在身体内,右手熟练的将长枪刺向了王汉。
面对直奔自己胸膛而来的长枪,王汉没有丝毫的办法抵抗,也没有时间抵抗。一瞬间,三十几年的生活画面在王汉的脑海中闪过,王汉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王汉并不害怕死亡,自从杀死第一个敌军开始,王汉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此刻王汉很坦然的面对着。但是奇怪的,王汉等来的只有胸前的一阵撞击和微微刺痛。没有过多的考虑,明白自己没死的王汉立刻弃剑策马冲出了敌阵。低头检查,胸口的护心镜上挂着半截折断的青铜枪头,王汉很明智的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而是随手从战场上拔起一根长枪,转身,再一次冲入敌阵。
当最后一名敌军被从马上砍下,战争暂时告下了一个段落。在战友们清扫战场,处决未死敌兵的时候,王汉下马坐在地上,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左臂的盔甲不见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裸露着左臂的森森白骨,忍痛从身上取出布条,用同样伤痕累累的右手加上满是鲜血的嘴合力将伤口绑紧,王汉顾不得擦拭满头的大汗,开始认真的检查起胸前的状况。一柄断裂的青铜枪头卡在了护心镜上,虽然隔着盔甲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但胸腹处黏黏的感觉却告诉王汉,自己胸前肯定受伤了。王汉不敢大意,即使自己对胸前的伤势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但王汉明白,很多人就是死在这马虎大意之下,因为激烈的战争会让一个人的感觉变得很迟钝麻木,有的时候甚至都伤重临死了也没什么感觉。
带着不安和矛盾,王汉小心的用右手轻轻转动了一下枪尖,枪尖卡的很紧,居然带动着盔甲震动了一下,但王汉却笑了起来。因为盔甲震动的瞬间,王汉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楚,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枪尖没有刺到自己的身体中。王汉奋力的一拔,将枪尖一次性拔出胸口,一个黑黑的小洞出现在了盔甲上。
没有理会盔甲上的小洞,也没有理会自己胸口的伤势,王汉盯着右手中握着的枪尖最前方箍着的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戒指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转瞬百年,在这百余年里,秦还是统一了六国,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制帝国。但不同的是,秦提前数年完成了统一大业,也迟缓了数年灭亡。不过最终秦还是灭亡了,因为历史的惯性是强大的,任何阻挠历史前进的因素,在没有形成强大的影响力之前,都会被其无情的碾碎。秦灭亡之后,还是出现了一霸一帝争雄的局势,最终还是一个更加强大的帝国崛起,那就是汉朝。
在经历了百余年的战乱之后,人间界终于迎来了一段难得的休养生息的时间。随之,各种茶余饭后的神话传说又一次开始流行起来。而作为传说中神仙居所之一的蜀山绝顶,此刻却有两个安然下棋的道士。蜀山以险而秀,蜀山绝顶更是常人望尘莫及之处,所以蜀山处处透漏着神秘色彩,处处都有神话传说。而再看这两个道士,左边的一个脚踩萦云皂底双龙靴,身穿蓝底绣金八卦袍,头戴青云折翼碧玉冠,斜背流晶含虹诛仙剑。里里外外都是一副传说中剑仙的摸样。而右边那位,要不是身上穿的那件模模糊糊还能看出道服摸样的破布和左手捏着的那柄华光异彩的浮尘,估计是人都会以为他是个乞丐。
“浮云子,近来功力大涨吧?”乞丐道士右手捏着一枚黑子无精打采的问道。
“呵呵,想必风涯子师兄也是道行精进了吧?”被称作浮云子的道士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师兄的三子神算可算得出我等功力大涨的缘由?”
摇了摇头,风涯子没有回答,而是随手从棋盘上捏了三颗白子轻轻的抛到空中。“啪啪啪”三颗棋子跌落到棋盘上接连蹦跶了好几下。
“唉,天机难测啊!”看着诡异的立在棋盘上的三颗棋子,风涯子很无奈的长叹一声。随着这一声长叹,三颗棋子才滴溜溜的歪倒在棋盘上。
“这?”浮云子很费解的看着天涯子,很是不解。
“唉,自我习得三子神算以来,所测之事以不下万件,但如此情景却只在此卦上出现过。三子神算,虽不可细卜世事之详尽,亦可算得出丕泰祸福。但三子全立,是为无卦之卦啊!此卦不在三常五行之内啊!”风涯子有些不甘和愤恨,边说边把棋盘上的四五颗白子悄悄的拿了出来。“来来来,继续下棋!”风涯子根本就不给浮云子思考的机会,在浮云子一愣神的时间里就又嚷嚷着下棋。
“好吧,该谁了?”也许是刚才考虑问题太投入了,浮云子似乎忘记了关于下棋的一切。
“该我了该我了!”风涯子不待浮云子回想,拿起黑子啪的一下按到棋盘中央,“哈哈!我赢了!”风涯子大叫一声,一点都不害羞的指着棋盘上被黑子包围的孤零零十几颗白子说道。
“给钱给钱!”风涯子伸着脏兮兮的右手向浮云子讨债道,“十局,一百两黄金!老朋友了,给你优惠,九十九两!哈哈,千万别客气!”
“……”浮云子很无辜的从身后一摸,摸出一个大包袱扔给风涯子,然后很郁闷的看着风涯子不用乾坤袋就那样背着一百两黄金一跳一跳的跳下了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