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拒绝一切包容一切的颜色;黑色,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颜色;黑色,守望万物,真正的起源之色……无论“根源”为何,万物之灵皆起源于黑之“虚无”,在虚无中寂静地思考,在虚无中获得永生……虚无是“生灵”最终的归宿……
……异变出现了,岁月的洗礼产生“感情”这一不确定的存在。“感情”成为当前已知的最复杂
“处理”,实乃仅仅作为“生灵”的“人”不可承受之重……象征“初始”的“虚无”不忍,将“人”被排除在虚无之外,以期“人”得到救赎。至此,“人”得到了反映灵魂的肉体,但代价却是丧失永恒的生命和“真知”……』
【黑】自脖颈处瞬间蔓延,侵蚀着肉体,侵蚀着精神,侵蚀着灵魂,“拒绝拒绝拒绝拒绝拒绝拒绝拒绝拒绝”,少年发出痛苦的低鸣……
『伴随“感情”而起的是“欲望”,伴随“欲望”而起的是“罪孽”,“人”是有“罪”的,“人”是无知的,“人”是粗鄙的,“人”是低贱的……“人”嫉恨于虚空剥夺自己的“真知”,嫉恨虚空夺取自己的“永恒的生命”……“人”是丑陋的,“人”是不洁的……然而,“人”的“可能性”却是无穷的,源于“感情”这一因素……“人”追求崇高,追求神秘,追求空白,追求本不应该得知的禁忌……“人”妄想上动天听……』
“拒绝拒绝拒绝拒绝拒绝拒绝拒绝拒绝……”恶魔皮肤般的铠甲覆盖全身,
“诅咒”将原本淡白色的头发染成了黑色……
『“人”的潜力是任何意志都没有意识到的,长年累月的积攒,“人”初见端倪,渐渐触及了“本质”,找到了“归宿”……可惜的是,他们没有找到真正的讯息……』
“真……真正的讯息?”
『那是世间必须遵从的“理”,是万千世界的“绝对规制”……真实的资讯被掩盖了,错误的资讯继而传承下去……“人”,走向了自我毁灭的道路……原本一体的“人”分化了,相互猜忌,相互质疑……“人”是脆弱的,抱团群居,担心“现在”的崩坏。“人”是卑劣的,仇视异端,惧怕否定自己的因素。“人”是自我的,寄托于他人的认可,依附于所谓成功……』
“你们……你们到底……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吾等追求真理,追求真正的睿智,探知真正的归处。』
『吾等追求真理,主导世界的变革,期待世界的重组。』
『吾等追求真理,立足变革的世界,给予苍生重新选择的机会。』
『汝为吾等“此世”之希冀……愿真理与你常在。』
“慢……慢着!你们到底是谁!!”少年大叫道。
『……』没有回应,没有答复。随着少年话音消逝,一切重新归于“无”的怀抱。
【黑】充斥着这里,诅咒着这里,拒绝着一切,排斥着一切。在这里,少年显得格格不入。
少年想哭,但没有眼泪。少年只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下一个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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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哈哈哈……”草薙护堂又一次从梦中被惊醒,撑着冰凉的额头,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浸湿了衣衫,心脏剧烈地跳动。
衣服还是原来那套,头发仍然淡白,【黑】依旧原状,没有任何异变。窗外的鸟鸣异常亲切,初升的朝阳徐徐攀登。
护堂自嘲地笑了笑,平复了下内心的不安,看向床头的闹钟——六点十分。
“成为弑神者之后,这梦更加清晰了,昭示着什么吗?有机会还是找人问一下为好……”护堂喃喃嘀咕。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再怎么纠结也无济于事。”将梦中之事抛离脑海,护堂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
久违地做一次早餐犒劳犒劳自己吧……嗯……也算给静花陪个罪。与其被现在看来虚无缥缈的东西约束住,不如利用好这个时间筹划一下如何安抚静花从自己上星期回来后就一直怒气冲冲的情绪。护堂是这么认为的。
此世之中,自己已不能再被称之为“人”,亦没有资格拥有自己曾几何时向往的“平凡”,但至少,在尚有亲人陪伴的当下,务必竭尽所能之照料。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悲剧护堂是如何都不想经历的。
不过,话说回来,星期一回来的时候,护堂可以说终于知道什么是元首待遇:几十个人聚集在一架飞机,唯有护堂正坐尊席,身旁侍从随时候命,护堂一个招呼必然动辄不下十人一起运作。其间,就算护堂以自己不习惯为由推脱,下一个时刻立马女仆们那泪眼朦朦所打败……待得飞机平稳降落在成田机场,护堂又在众人簇拥下坐上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加长版直接从机场驶出。
在星期一上班的高峰期便如此浩大的声势,混乱自是在所难免的。所幸自己出入迅速,又拜托大家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才得以逃过媒体那无孔不入、势如破竹、不探到底誓不罢休的地毯式搜查……而对于那辆本应直达学园备受瞩目的豪华轿车,也被护堂勒令停在距离学校三公里的地下停车场,在身后诸人不停地呼叫声中扬长而去,飞奔回校。
护堂一直有看报纸的好习惯,但,第二天,看到报纸头条:“成田机场惊现神秘贵族,十六少年疑似中东王子”这几个大字时,护堂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过,能在一番周折之后成功回国,能在这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无咒文之乱耳,无弑神之劳形。护堂还是相当知足了,方觉“幸福”原来这么容易获得……故其谓之云:“何厌之有!”
半年的历战,让护堂突然发现,原来能与同学一起上学听课,放学打闹是一件多么可爱的事。
如果静花不发脾气就更完美了……就拿昨天为例:
“哥哥,你回来啦。真是难得,今天居然这么早回来。”
从罗马回来后的一个星期,每到护堂归家的时候,静花都跑过来这么说道。昨天,护堂终于爆发了……
“我说静花,你这种说法太奇怪了吧?我这几天都是很早就回到家了才对,你却把我说得每天深夜不归,流连夜市一样,……”护堂依靠在沙发上,玩弄似地拨动着遥控器上的按键。
“这几天是这样没错。不过上个礼拜六你从早上出门一直到礼拜日晚上都没回来,甚至礼拜一还跷课,你到底去哪里做什么了?”
草薙静花,十四岁,初中三年级学生。小护堂一岁的妹妹。
“我说了,我只不过去朋友家过夜而已,你要我说多少次啊。”护堂自回国后,同样的回答在这几天内不断被重复着。
“朋友吗?……朋友呀……喔……”静花神色有点不对劲。
“有话想说的话就直接讲出来,我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口气。”护堂忍不住道。
“那我问你,你所谓的朋友是男生,还是女生?”静花怀疑似地看向护堂,随手递了杯刚泡好的茶。
“…………当然是男生。”接过静花手上的茶,护堂静静地品着。揣测着这个大谎言到底会不会被当成实话。
“喔,这样呀。对了,艾莉卡是什么人啊?”静花似笑非笑。
“噗——!?”护堂将刚喝进的茶一口气全喷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静花,“你怎么会知——咳咳!对、对啊!什、什么人呀……嗯,该怎么说呢——”护堂难得的左支右绌。
“虽然我一直没说,其实上礼拜六哥哥不见人影后,这个女生曾经打电话过来。”静花冷酷地道,“她说了,这次因为有些事情务必请哥哥过去帮忙,需要临时招待他去处理之类的,还说可能会在此住上几天,请不必担心之类的……”
原、原来这就是艾莉卡那所谓的“王牌”!悔不当初啊!
护堂第一次如此诚恳地祈求神给予艾莉卡天罚,可是,他似乎忘了,其实是最没有资格向神祈祷的人就是自己……
“她的声音十分甜美,也很知礼数,想必本人也很甜美优雅吧?哥哥,你觉得呢?还有她多大了?啊,事到如今,请你不要还想说艾莉卡是男的这种傻话喔。”静花冷冷地说完,顺便把退路全都打断。
掌握了决定性证据,却不急着宣判逼问,而让自己逍遥几天,放松守备,最后一击必杀。
什么时候我的妹妹这么可怕了呢?护堂心道。
“咳咳……”悲催归悲催,该回答的还是要回答,这时候如果护堂再搪塞,后果绝对不堪设想,“这个嘛……这个是有原因的……”
“就是因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才要说谎对吧?没想到真的会被爷爷说中,我实在太意外了……没想到哥哥还有这种本事。”静花似乎不给护堂反应的时间……
“……不用说,我也知道爷爷会说什么了……拜托,我可不是爷爷……”护堂反驳道。
“爷爷直系血统的孙子就哥哥你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初中时的外号……”静花视线极为刺人。
“……我初中的外号?”这下轮到护堂疑惑了,“我初中很正常啊?”
“唉……我算是了解了,哥哥你是真的没有自觉……”静花扶额叹息了一声,但貌似心情有所好转,“那么,哥哥为什么要说谎?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堂堂正正明说不就好了。”
“就是害怕会像现在这样解释得很麻烦我才有所隐瞒的。与艾莉卡那个家伙可以说是因为孽缘才认识的朋友,我欠了她不少人情。我这次也的确是去她那边,不过其他的朋友也在一起,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这样说明你能接受吗?”护堂放下杯子,把手放在妹妹头上,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不能让妹妹担心啊!”护堂微笑道。
静花害羞地缩了缩头,小脸有点绯红,看来大概是接受了护堂这种说辞。
这样就好,没有必要将静花也拉进这一边的世界。平安地成长,快乐的生活才是最适合她的。作为护堂此世少有的几个牵挂之一,断然不能使她受到伤害。护堂曾立下重誓。
“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以后绝对不能再对我说谎喔,就算嘴巴上骗得了我,从你平时的态度与举动也能看出来,知道吗?”
“当然。”护堂承诺道。
事情至此就告一段落。但正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为了防止静花再度不悦,护堂还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乖乖跑下楼,根据爷爷和静花的口味做起了早餐。献殷勤或许容易遭人反感,但某些时候却是解决问题的良药——
“不过,我一回来就有这么多‘苍蝇’,也真有够恶心的。”阴影的一角,护堂看似随意瞄了一眼窗外,双瞳中冷芒乍现,“但愿,不会‘打扰’到爷爷他们。”勉强按捺住心头涌起的“杀意”,护堂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说来,草薙护堂诚然应该是弑神者了?”三番町,沙耶宫家现任当主沙耶宫馨看着手上的一份厚实的报告,不觉压力山大。
“若情报属实,应该不会有错。”身前,一名身着破旧西装的青年无所谓地道,“我说,馨小姐,讨论如此严肃的问题,不把手机关了真的好吗?从刚才开始,已经有六个电话了……”
“嘛……嘛……不用在意这种小事……喂喂?啊!今日子啊!,怎么了吗?突然打电话过来。明天?不好意思,明天已经有行程了。哈哈哈,怎么会,才不是约会。不要怀疑到奇怪的地方。”沙耶宫馨一边与青年交谈,一边无所顾忌地打着手机,开心地聊着。
虽然是个漂亮的少女。但这穿着白色的衬衫跟领带,还有男用西裤的姿态,与楚楚可怜的少女形象实在相差太远。可谓是典型的男装丽人。
“咳咳……馨小姐,你不告诉对你抱有好感的女性自己的性别,到底在想什么啊。被骗了却毫不知情的她们,不是很可怜吗?”青年脑门上划过几丝黑线,无奈道。
“安啦安啦!但是就算告诉她们真相,也表示『即便如此也无所谓』的女孩很多喔,我对此也十分意外……呃,言归正传,作为日本第一个Campione,关于用下一步的应对你有什么打算?”
憧憬着沙耶宫馨,从而陷入情网的女性绝不在少数,可是她反而以此为乐,与那些女性们积极地交往着。某种程度上讲应该算是一个问题少女。
“……我想拜托一下万里谷媛巫女。”思索片刻,青年缓缓道。
“哦?”沙耶宫馨显然不觉有多意外,“的确,万里谷幼年见过德扬史塔尔·沃邦,加之强大的灵视,应该能鉴定草薙护堂是否是真的弑神者。”
“哦不,”青年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对草薙护堂是否是真的弑神者已经没有多少怀疑了。派遣出去的‘监视者’回来时都反映其拥有强大到难以兴起抗衡之念的威势,恐怕这就是‘王’的魄力吧。如此,纵然草薙护堂并非弑神者,也是少有的魔术师或咒术师。”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让万里谷去面见草薙护堂关键并不在于鉴定其能,而在于鉴定其德了?”沙耶宫馨很快就把握到问题的实质。
青年轻浮地笑道:“没错。草薙护堂生处在与神毫无关系的环境中,亦没有资料显示他曾学过武术和咒术之类的经历,却能达成‘弑神’之奇迹,换个角度来看,其实是最难以把握的一类。而据了解,万里谷与草薙护堂的妹妹关系不错,我们这里她算是最接近于草薙护堂的人,由她入手,或许能获取我们所无法掌握的事实。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抓住草薙护堂的弱点,不会使其太脱离限制,虽然这可能性不大。据闻,草薙护堂在‘弑神’上实在天赋异禀,能在短暂不熟悉权能的情况下一举解决在西西里岛显现的梅尔卡,若此情报可信,那么草薙护堂实乃我们莫可奈何的对象。或许只能请‘老人们’出手才可能有希望。我们从未有过与Campione相处的经历,但无论如何,就长远来看,与其打好关系是必须的,万里谷小姐想必定能胜任。”
回想了一下同为媛巫女的万里谷佑理的性格,沙耶宫馨心里不禁万分赞同,“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去通知一下万里谷,看看她的回应和态度……顺便把‘监视者’召回来吧,随随便便就把王惹怒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沙耶宫馨发布了命令。
“好的,我即刻去办。”青年颔首,退了出去。
“草薙护堂,你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呢?”沙耶宫馨笑了笑,但很快回过神来拨了一个号码,“喂喂?好久不见了,晴美。怎么样,有空吗?下午去喝杯咖啡?好的……那就下午三点。哈哈……我很期待呦!”
果然是问题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