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大人一向说话算话,哪怕说的是别人也都是一言九鼎。
所以八分钟之后,女鬼仍然没能把青年怎么样,而一个苍老的声音嗡嗡地响起:“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遇到你这样年少有为的年轻人,真是老夫的幸事!”
青年脸色一变,以他的神识竟然没有发现附近还有别人,如果不是这个人极为擅长隐蔽,就是这个人的修为比他高。
不管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青年收起了轻视之心,将飞剑收回身边警戒着,高声应道:“不知是哪位道友,可否出来一见!”
“呵呵……”苍老的声音发出了轻笑,但是感觉他无处不在似的。
夜莺觉得很悲哀,在场随便一个人笑两声她都觉得脑袋嗡嗡响,她很不舒服啊。
女鬼恨恨地盯着青年,但是已经不再发动攻击。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年轻人,老夫并非针对你,如果你愿意将手中的那柄剑奉上,老夫可以放你离去。”
青年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什么都不做,也被这只恶鬼缠上,原来是有人想要杀人夺宝。
这种事在修真界也是很常见的,所以青年并不觉得多奇怪。
他现在心里唯一忐忑的,就是不知这不肯露面的人究竟道行有多高?
如果比他高了太多,那他连逃跑可能都成问题。
但是如果对方真的道行比他高很多,又怎么会浪费时间放出这只鬼来和他缠斗这么久?最有可能的推断是对方受了伤或者是其他原因无法移动,不得已才拿这只鬼做先锋。
思及此,青年暂时放下了逃跑的念头。
“道友未免太过霸道,此剑乃是在下师门传承,不可能让予他人!”
“师门传承……师门传承……呵呵……”苍老的声音发出笑意,就好像在咀嚼那四个字似的重复了好几遍,“年轻人,你师承何处啊?”
“家师曾明言,不许在下说出他老人家的名讳,道友何必多次一问,如道友只是想杀人夺宝,尽管放马过来,何必遮遮掩掩?”
青年自然是不可能把师门报出来的。
“呵呵……原来是个急性子……呵呵呵呵……”
青年皱起眉头。
他所在的世界并没有鬼魂这种东西,所以他刚才纯粹是因为好奇而与这女鬼斗到现在。但是现在他这只螳螂背后有了一只黄雀,就没有再纠缠下去的道理。
青年对那女鬼动了杀心。
虽然鬼对他来说是全新的对手,但是他自信自己的飞剑连灵气都可以绞碎,鬼魂再怎么样厉害,被绞碎的应该就不会再复生吧。
想着青年便放出一缕神识附着在那女鬼身上,准备操纵飞剑一剑了结了她。
但是那个声音仿佛提前洞悉了他的想法似的,换了一种低沉的口气道:“年轻人,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青年嗤笑一声,不为所动。
“莫非我三思之后,你就不再纠缠我不成?”
说着,那缕神识已经锁定了女鬼,除非他自己收回,否则哪怕那女鬼碎成几万亿块,神识也会跟着分裂,永远附着在上面。
这时只听得一声叹息,那个声音不再是无处不在,而是很明确地从天空中传了出来。
“老夫已经警告过你了,若你再仗着自己神通独特冒犯于我,可不许说老夫以大欺小啊。”
一个半大的小孩身着黝黑硬挺的苗衣站在一朵云上,脸还很稚嫩,但是神情却淡淡的。若不是他开口,谁都不会把他和那个苍老的声音联系在一起。
夜莺躲在通天背后,望着那个小孩就是一个小黑点,眯了半天眼睛也没看清楚,只得悻悻道:“一个比一个飞得还高,都不怕法术失效摔死!”
通天本来见那小孩现身,面色凝重了许多,听到夜莺这么一吐槽,不由得失笑。
“你走在路上也没见你害怕突然地震裂开了把你抖下去,他会飞起码也有百来年,怕什么?”
夜莺本想反驳回去,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忍住了口。通天见她憋得辛苦,看了她几眼,觉得还是观战重要,就没有接着嘲笑她。
而上空的态势发生了变化。
小孩一出现,青年就放出神识扫了过去,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没想到神识一接触到小孩附近的空间,就像遇到一个黑洞一般,不仅得不出什么结果,反而有种吸力把神识往黑洞里使劲扯去。
青年大惊,连忙将神识往回收,却还是有一部分没能逃脱吸力,被黑洞吞得一干二净。
青年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本还想着,就算对方道行在高,也不会是修真者,他有神识就相当于一个全方位的立体扫描仪,对方只要一有动作,他至少能保证不会被秒杀,再慢慢周旋,至少总能保住一条性命。
可如今对方有这种吞噬神识的神通,他的保命手段就一下少了许多,叫他还怎么能像之前那么镇定。
无奈之下,他只有祭出飞剑,心想再不济,就拿飞剑缠住对方,若是对方确实有心要这把飞剑,他总能找到机会逃跑。
“哼哼……不知死活。”小孩眯起眼睛,举起了手中的手鼓。
那个手鼓是用兽皮蒙着一个切去了天灵盖的半个人类头骨制成的,边上还坠着细细的丝穗,小孩胖乎乎的手指头捏着眼眶的部分,虽然因为手太小不太握得住,但是却不妨碍他敲打这手鼓。
这个手鼓一出现,青年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杀气朝他笼罩过来,就像一只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朝他咬来一般。好在他也算是身经百战,连忙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那飞剑得了血,立时光芒大作,连着青年周遭的气势也跟着大涨。
只见青年并拢食指与中指,使了个法诀,没管那小孩,却是朝对面的女鬼一指,口中喝了声“去”,那飞剑便化作一道飞虹,朝女鬼刺去。
他没打算和小孩硬碰硬,就打算把那女鬼当做一个突破口,想要速战速决。
小孩没料到青年要先对女鬼下手,愣了一下。
女鬼得了那小孩的命令正在原地待命,没想到飞剑一下就到了她眼前,她道行低微,只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就被飞剑绞得粉碎,声音也戛然而止,听得夜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你竟敢如此!”小孩勃然大怒,击鼓的声音突然催快。
青年也不耽搁,女鬼粉碎的瞬间,他也就稍稍慢于飞剑一步跟着遁出了百米开外,然后一心往前飞去,想要逃离此处。
但那小孩哪里肯放过他,驾着云紧跟着青年去了。
见两人一前一后不过眨眼工夫就消失在视野之外,夜莺又躲在通天身后一会儿,感觉半天杀气也没有了,这才敢走了出来。
“哇,师尊,”夜莺用手搭了个凉棚作势往远处看去,“我们要不要追过去呀?”
通天挥了挥手,把空中的戾气都吹散,这才抬脚继续往上走去。
“追什么。”他又恢复刚才那不紧不慢地样子,拿眼角瞥了夜莺一眼,“那青年必死无疑,你追过去,赶着去当第二个被杀的?”
夜莺一窒,讪讪地答道:“这不是有师尊嘛……”
“本座又没说要去。”
“难道师尊就一点都不好奇?”
通天又瞥了她一眼:“本座已经说了,那青年必死……”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眉毛扬了扬,咦了一声,转而又莞尔道,“居然逃了……本座倒是小看了他。”
说着,他就停下了脚步,望着天空中某个方向。过了片刻,那个小孩果然驾着云臭着脸回来了,手里仍然提着那个手鼓。
小孩一边臭着脸一边骂道:“狡猾的小子,竟然还用血遁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惜了那宝贝……真是失策!”
他骂着骂着,就到了女鬼刚才消失的那个地方。小孩举起手骨敲了敲,唤了一声“红缨”,就见他面前一团黑气像沸腾的锅子一般扭动起来,不一会儿那女鬼又从那些张牙舞爪的黑影里冒出。
不过她比刚才打斗时明显虚弱了很多,就连翻飞的黑影都能看出萎靡了些。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修养,不要再出来猎食了。”小孩吩咐完,自己收了手鼓,驾云落进了一片黑压压的房屋中。
女鬼嘶哑着声音凄凄惨惨地答了声是,渐渐地淡去了。
夜莺看得又是一阵呆滞。她也不知道通天这看戏的模样是个什么意思,而且既然知道这女鬼的事是别人放出来的诱饵,专门勾人去给鬼吃的,这一副还要往前走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她虽然心头想不通,但是也没多嘴问一句,只是乖乖地紧跟在通天背后。
通天见她满腹心事也不多问,疑惑她突然转性子,不过也懒得开口。师徒两人穿着情侣装就这么慢吞吞地上着台阶,远远看上去倒像一对旅游的小情侣。
跟着通天到了某个房屋前,夜莺抬头一看,这木制的房子不知为何黑糊糊的,乍一看整个房屋被一层黑雾笼着,门槛附近有个妇人在摘菜,旁边树下一个小孩流着鼻涕在跟条大黄狗不知道玩什么。
见有生人来家门口,妇人迟疑地放下手中的菜,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问道:“你们找谁?”
通天一副不屑与凡人说话的样子,夜莺只得干笑着上前回答:“大姐,我们是来旅游的。”
“噢,旅游的啊,山下才是旅游的地方,这里没什么啊……”妇人像是跟夜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她打量了夜莺两人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夜莺也很尴尬,她总不能对着这个怎么看也不会上网的妇人说暗号吧。
过了一阵,妇人见师徒两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吞吞吐吐地问:“要不,你们进来坐坐?”
夜莺脸红了一下,正要开口推辞,通天终于开了口。
“不用麻烦了,我们只是见这里风景好,上来看一看,马上就下去。”
妇人和夜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通天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眼神微不可查地在一旁玩乐的小孩身上停留了一下,就抬脚往山下的路走去。
夜莺连忙朝妇人笑了一下,紧跟着通天走了。
“师尊。”夜莺悄悄的喊了一声,“那小孩……”
通天递了个眼神,夜莺就住了嘴。
两人又像刚才上山时那样,慢慢地下了山。
妇人嘴里咕哝了句什么,又坐下去摘她的菜,而树下的小孩摸了摸大黄狗的头,轻轻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