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赵辰与老狗推门进宿舍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进错到废品回收站了。整间宿舍地上堆满了新旧不一的《大学英语》教材，郑捷与朱震两个人满头大汗坐在书堆里面傻乐。
郑捷一脸兴奋，又有些担心，“读本五块，听力三块，我跟朱大两个人可是把这个月生活费都搭进去了。”
赵辰故作轻松，“小事，这书好卖的很。”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其实也在打鼓，去年的时候自己收过书，只是那时候每趟出去也就收个百十来块钱的书回来，连续捣腾了很多天才把生活费赚够。眼前宿舍里面的教材不下两百套，真的要好好想想办法了。
赵辰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老狗，赶紧打电话问问李哥收了多少！”心里面不禁暗暗叫苦，这特么的一下子两百套书，够这四个人忙三四天了。
郑捷嘿嘿笑道，“咱们才只收了12舍和13舍的书，这边一小区里面几栋楼还等你们晚上去呢。”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赵辰把心一横，“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一边老狗挂掉电话，“李哥那里只收了二十多套，大概是女生都不舍得把书贱卖了。”
赵辰笑了笑，“现在不卖，难道等大四旧货市场当废纸卖吗？晚上继续收，我生活费还有一千多，一会我去取点钱出来。”
老狗也顾不上去上自习了，“也行，我看李哥那里应该还有些私房钱。”
另外三个人做个鄙视的表情，老狗脸上有些挂不住，“我草，你们谁还拿得出钱来？还是，辰老板，你去找娜姐去借？”
赵辰想到申丽娜的样子，有些纠结，最后还是作罢，“找李哥借吧。反正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就算五股好了。”
老狗嘴里骂了一句，还是打电话让李重阳取钱去了。
郑捷不知从哪里找来两辆三轮车，把满间屋子英语书分成堆，“辰老板，一会你和老狗收完这边1舍2舍的书直接去后面开卖吧，我去15舍，朱大去9舍。”
一旁朱震好奇的问，“你三轮车哪里偷来的？”
郑捷嘿嘿笑了笑，“咱们公会里面那个大雪无痕还记得不？他老头是我们学校职工，我让他帮忙找的。”
提起这个名字，朱震脸上一脸诲气，那个网名大雪无痕的家伙，老爸在学院里面教高等数学，亲手搞定了朱震的处女挂。
朱震露出一个作怪表情，“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那老爷子的便宜咱不占。我骑另一辆！”
1舍2舍多数人去年的时候英语教材就是从赵辰手里面买的，收的时候果然方便了很多。当然有人会很好奇的问，“辰老板，你丫的搞这玩意能赚多少钱？”
赵辰自然不可能如实相告，只好吱唔过去，“其实也没多少，也就三五百块钱的网吧钱。”
问的人也就是顺口一问，想必也没人意识到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利润，赵辰老狗两个人当然乐得闷声发大财。从1舍出来的时候，赵辰身上带的一千块现金已经变成六十多套旧书。
两个人敲完2舍六楼最后一间宿舍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半，老狗叹一口气，“这特么的比做七次还累！”
赵辰笑了，“老狗，不带您这么炫耀的啊。”
老狗脸上露出一个淫荡笑容，“你可以找娜姐试试的。”
申丽娜年龄比赵辰宿舍所有人都要大，时间长了，也就所有人都喊她娜姐了，就像所有人都叫李重阳李哥一样。
被老狗命中死穴，赵辰不再作声。楼下李重阳守着一堆书，扯开喉咙喊了一句，“赵辰，汪舟，你们两个王八蛋敢不敢给老娘滚下来！”
两个人抱着一大摞书从2舍出来放在地上，李重阳对着赵辰一瓶水扔过来，又递给老狗一瓶，从肩上挎的小包里面捣出一张纸巾，把老狗额上的细汗擦了擦。赵辰死皮赖脸把脑袋凑过来，李重阳笑骂一句，“滚开！”
看到李重阳小心地擦着老狗额上的汗水，赵辰心里面有些异样，仿佛有什么样的情绪，在他二十岁的身体里面开始滋生。那不再是某一次睡前的玩笑，也不是平时和朱震他们的口花花。
申丽娜的笑容在赵辰心里面浮现，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模糊的身影，赵辰有些难以分辨。
后面一小区剩下的几栋宿舍都住着11届的学生，楼道里面长期游窜着各式推销人员，有卖晾衣架，电话卡，手电筒，雨伞，甚至还有人卖保险套，当然，是不是用过的，这个问题，赵辰从未考证过。
仍然是李重阳在楼下守着，顺便向进出的学生推销，赵辰与老狗两个人各自抱了五六套书，分别走进3舍4舍，挨个地敲开宿舍门，推销自己的产品。
间或会遇到一些卖杂物的，其中一些人还是赵辰的旧识，也会相互聊一聊，业务怎么样，又或者是，现在的学弟越来越不好骗之类的。
赵辰时常会想起去年自己刚做这门生意的时候，把五块钱的书卖给班上同学十五块，还会觉得心里面过意不去，都卖完了还回去挨个退了五块钱，事实上，卖到其他班级，专业，都是20一口价的。后来每次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赵辰都会感觉得丢人。
手头上的近百套书，两栋楼都只跑了一半就卖光了。赵辰与老狗看着李重阳有些胀鼓鼓的钱包，对视一眼，脸上都不自禁的露出些笑容。
赵辰想了想，“老狗，你们两口子回宿舍算账吧，不要在里面乱搞哈！我去看看那俩家伙怎么样了。”
才走到一小区后门口，就看到郑捷推一辆三轮车往回赶，赵辰大惊失色，“卖完了？”这才想起来，去年自己收旧书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两周之后，那时候好多人都已经买好教材了。
又走到九舍附近，看到朱震一手拿钱，一手发书，三轮车旁边围了不少的人，到旁边一看却发现车斗里面的书和出发的时候差不多，凑到朱震耳边问了句，“这么多人买书，怎么书还不见少？”
朱震冲赵辰挤眉弄眼，又往9舍正门对着的铁栅栏使个眼色，赵辰听到夜色中传来一个声音，“辰辰！过来拿书！”
男生9舍和女生住的10舍中间只隔着一道两米高的铁栅栏，赵辰回头就看到申丽娜抱着一摞书挤在栅栏边上，昏黄的路灯下，隐隐可以看到她额头冒出的细汗。赵辰走到栅栏边上，把书接过来，低声说了句：“别去宿舍里面收书了，怪累的！”
申丽娜白了赵辰一眼，“姐乐意！”
赵辰心里面忽然想起07年春节时候申丽娜对自己说的话来了，那时候赵辰似乎隐约表达出一些，两个人要不要耍个朋友的意思。结果申丽娜的回答是，“我妈不让我上大学耍朋友。”后来脸皮其实很薄的赵辰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此时看着申丽娜红扑扑的小脸，赵辰有点埋怨申丽娜的老娘了。多好的姑娘，您老人家不让别人谈恋爱。
申丽娜还是应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批了，这楼里面能收到的书我都收的差不多了。”
想了半天，赵辰终于憋出一句，“那你回去洗洗睡吧，晚点我们算完账把钱给你。”
申丽娜的脸色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转阴，这样速度哪怕是在孝陵卫学院最多不过20W的路灯下面，赵辰都能感觉得出来。一时之间福至心灵，终于想明白错在哪里了，不该直接提钱的。
等赵辰想明白的时候，申丽娜已经扭头回宿舍去了。
到三轮车旁边帮朱震收钱，发书，又问：“娜姐拿了多少书来？”
朱震把手上本子翻了一下，“大概有七八十套。”
赵辰咂舌，“哪来这么多的？”
朱震两手一摊，“我特么怎么晓得。娜姐威武霸气嘛。”
从门房经过的人渐渐变少，车斗里面还剩了有十来套书，赵辰一屁股坐上车座，“别整了，回去算账，爷带你！剩下的抽时间处理就行了。”
两个人在楼下都能听到三楼宿舍里面传来的笑声，夹杂着还有李重阳那豪放不羁的歌声。
朱震把多出来的账摆清楚，看到申丽娜从10舍收了八十二套书，老狗再次古怪的看了赵辰一眼，“辰老板，这事儿怎么说？”
赵辰以为老狗说的是算账分钱的事，“从我那份钱里面分一些给她就是了。”
老狗大怒，“你奶奶个爪，我是那样的人吗？老子说的是别人看咱们几个傻X收旧书，这么积极过来帮忙，你们两个要是没什么猫腻，我特么三年不举！”
李重阳看了老狗一眼，“你不举试试？”
朱震终于受不了，“严肃点！咱们这是在分赃呢！”
赵辰做出个赔笑表情，“舟师，咱错了还不行嘛。要不，咱们还是先统计一下账单吧？”
老狗笑了一声，“先放过你小子，总有一天我要扒开看看你们到底什么逑关系。说起来，阳阳，娜姐战斗力比你可强多了，哈哈！”
一旁几个人都点头称是，心中大多明白，以李哥大大冽冽的性子，让她挨间宿舍去收旧书，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