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王与王后的冲突最终演变成战争的消息传遍整个王国时,所有的贵族和战士都茫然了。他们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自处。地方的领主带领着麾下的战士缩回了自己城堡,只有忠于国王和王后的骑士仍在相互战斗。
多年以后,有人向我回忆那个年代:几乎所有的富人都修建自己的城堡,以此反对暴政和混战。每天都有人失去自己的财产和生命,监狱里人满为患,贵族们纵情声色,田野里四处可见白骨。这样的情况在威廉的统治下持续了十几个冬天,而且每况愈下。
罗兰德,我的王,我的年少岁月就埋葬在那个黑暗的年代里。
在我现在看来,这样的纷争。谁是谁非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毕竟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正义,无论金钱也好,信仰还是公理也罢,他们都有追求这些东西的权利,没有人能否认这种权利,也没有人可以妨碍别人使用这项权利。罗兰德,你要知道,不要说国王,即便是那个义人弥撒亚和因他而创立的教团,乃至于他们所侍奉的上帝也不可以。如若不然,等待他们的只有消亡。只是,在这样、那样的追求中,不知枉送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我还隐约记得那位至尊——威廉。说起来他还是你的远亲长辈。不,也不能说隐约,我在他身边生活了大概有几年,在那些岁月里,我认识了很多朋友,也学到了很多我人生的第一课,这些都深深的影响我至今。只是我有点不太回忆的起他的样貌。不过没关系,我永远会记得那个下午,阳光是如何刺痛我的双眼……
博蒙特堡从前是一片荆棘丛生的原野。当然,那是很久以前了,至少要久远到数百年前我们这些外岛人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现在像这样的土地依然不少,农田的面积微乎其微,大量的山毛榉、桦树和别的什么树种夹杂着荆棘,某种程度上他们也充当着天然的边界。不过,你实在不能指望它们帮你挡住敌人的脚步,自从人学会使用工具以来,自然的力量从来都处于下风。
我顶顶讨厌威廉的部队。真的!他们没来以前,堡外的林地向来是我的天堂,那里能给我提供很多的欢乐和零嘴,可是现在我只能偶尔偷偷的爬上城垛看它们一眼,然后被士兵抓住交给厨娘揍两下屁股。那是个粗鲁的女人,我要说。她一点也不温柔庄重,当然这和她是个厨娘应该有点关系。春天刚开始的时候,我被父亲抱上了马背,当时大家都以为会是一次愉快的旅行,能让我出去开心些日子,结果没想到战争来了。父亲和其他人每天忙着作战,训练士兵,在城堡的房间里争吵,一点都顾不上我。而且你要指望一群大老爷们照顾一个孩子也不现实,他们顶多会养养狗啊、马啊之类的,在无奈的我接受了几天这种待遇后,他们指派厨娘和几个女帮佣在空闲的时候照看照看我。如此一来人们每天都能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叫喊:“噢!我的上帝!我养大了一打孩子都没有这个小少爷让人头疼!小坏蛋!你给我站住!我要狠狠打你几下屁股!”至于会不会被打,哪就要看我跑的速度有多快了。
通常,我会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像现在一样,捏着鼻子钻过充满异味的人群,随意在厨房的桌子或者烤肉架上寻找吃的东西。那些大兵们还算友好,只是偶尔喜欢拿我的“小鸟”开开玩笑,不过看在他们借给我匕首用的好处上,我很大度的对他们表示原谅。架子上烤的多数都是咸猪肉,威廉没来的时候上面还有整只的肥羊和树林里的野鸭子或者其他什么野味,现在则通常都是些腌了许久的咸猪肉或者腊肠,如果不配上些面包简直就不能入口,有时候它们也会和蚕豆煮成一锅。不过我只是单纯的很喜欢割肉这个活,要知道,一个小孩子很少能亲手接触到真家伙,尤其是在餐桌上听过那些大兵们吹嘘用它怎么割断敌人的喉咙,或者如何插入敌人的心脏之后,你就会对此无比眼热。当他们友好的把它借给我的时候,那真是让人兴奋极了,他们会告诉我怎么分割一块带骨的肉块,怎么在切割的时候比较省力。然后故意引导我把一块好肉切得七零八落,再看着我被厨娘追的到处跑。
不过,最近这几天大家都比较沉闷,我很能表示理解,毕竟那个该死的威廉已经连续进攻了一两个星期,长期精神紧绷的状态让所有人都不好受,那些臭大兵也不是那么友好了,这几天经常能看到他们因为一言不合而开干,厨房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简直糟透了!比如今晚,我就拿着黑面包和干酪在柴草堆上看了个够本,真带劲。你问为什么开干?喔!那可没人关心,或许是因为狗屁的性格不和、谁侮辱了谁的老妈或者老婆,当然更大的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发泄一下郁闷的情绪。要知道现在是战争时期,这是一个马夫告诉我的。不过,这场面还真是火爆,几个人都几乎没有防守或者闪躲,就那么你一拳我一拳的打了起来,可以说是拳拳到肉,结结实实的揍到对方的脸上、肋骨、肚子,没有所谓打人的和被打的,有些人连身上的小东西掉出来了都不知道,而且有那么几下我看他们被打的喷出口水,甚至觉得我自己的牙都要掉了。最让我高兴的是,我还趁机捡到了一把匕首,它从一个弓兵身上飞出来,差点伤到我。这场“大规模的角斗表演”直到有人开始忍不住拔刀子,才被刚从房间里出来的父亲和其他人制止。噢!这下子没有好戏看了。然后父亲走了过来,跟我打了个招呼,简单的叮嘱我照顾好自己就转身离开了,他看上去很烦恼,眉头一直紧锁着,连唯一的一下微笑都是硬挤出来的。
我看到厨娘收拾好了东西,似乎要抓我去睡觉。没门!这个野蛮的女人手劲大的吓人,有好几次都把我弄疼了,看来我要跟她玩会捉迷藏,等到她跑不动的时候,我就能好好的玩上一会儿,昨天我在城堡的后面发现了一个暗门,还没好好进去探险呢。想到这儿,我把哪难以下咽的食物随手扔在柴草堆上,就跳了下去,在她抓住我以前飞快的跑开了。
呼!我躲在一个火把照不到的角落里,狠狠的喘了一口气,今天她坚持的时间可够长的,我几乎没落下她几步,这会她还在旁边的走廊喘大气呢。大概她发现了我在蚕豆锅子里放了一把沙子,所以才这么带劲。说真的,如果是妈妈在,我可不敢那么做。记得去年夏天,我像个泥猴子一样从沼泽地回来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神,就让我难过。虽然是我不吭声自己跑到沼泽地里玩,但她以为我丢了,我听说她吓坏了,那天我倒宁愿她结结实实的揍我一顿。当然,我知道她其实没什么力气,就算打到我身上也不是真的很疼,而每当我开始大叫,她的力气就更小了。哦!我开始想她了!嗨!杰拉尔!你可是个男子汉,难道要像个娘们一样哭出来吗?!该死的!我还是去睡觉好了,说不定可以梦到她。
我角落里钻出来,朝着厨娘破风箱一样的喘气声走了过去,我猜她一定躲在拐角的那一面,等着我走过的时候吓我一跳。随她吧!我现在没心情陪她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我要去床上躺着等着做梦。可正当我转过拐角的时候,眼前发生的一幕可把我吓坏了。
一道像闪电一样的银光,从石质的横梁上直直的刺向那个女人的肩窝,就那么直直的贴着她的耳朵扎了下去,瞬间就没进了她的身体。那个可怜的女人只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嗬、嗬”声,就像一个面口袋一样软软的倒下了。我这才看清楚闪电的真面目,一把三四尺长的刺剑,从那个女人身体里抽出的时候,仿佛是一根加长了好几倍的缝衣针,只有剑尖处静静地滴下了两滴血。我用一只手极力的握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发出声音,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口袋里的匕首。一个身影从横梁上跳了下来,甩了甩剑上看不见的血,把它收了起来,然后转过身朝我的方向说道:“晚上好!小鬼!”在火把的微亮中,露出了一张鸡蛋壳似的小丑脸,右边的脸上还画着钻石型的眼泪。你要知道,我真是吓坏了,想要拔腿就跑,可是根本就动不了,我以为自己被施了巫术,这才终于忍不住开始放声大叫,并在他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拿出口袋里的匕首在身前乱挥。
这就是我跟K的首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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