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了重重的围观人群,巴尔达济一个箭步跨了上去。
赤儿是个好动不好静的家伙,原本也想跟着巴尔达济一起去一探究竟,但却被阿妈一把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这外面乱糟糟的,还是和阿妈去后院吧,免得祸事缠身。”识趣的赤儿知道自己没机会去凑热闹了,也只得顺从阿妈的意思,心里只能默默期待着巴尔达济叔叔回来给自己讲讲了。
这花都向来是个民风淳朴,歌舞升平的好地方。冷不丁的冒出这样少见的凶险歹事。往来行人,周遭店铺,哪有不围观之理。原本一条青石小道也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巴尔达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颓然瘫倒在人群面前,看她急促喘气的模样,想必已经是狂奔了几条街了吧。巴尔达济认真的看了一眼女子的容貌,一时哑然。这女子五官秀丽,妆容精致,堪称美人。是何缘故如此狼狈?
就在女子惊魂未定,以为虎口脱险之际,后面黑压压一拨人拿着棍子一边跑,一边喊着追了上来。
巴尔达济下意识的握紧了腰上的短柄佩刀,这把嵌着一个猫眼大小绿宝石的佩刀是他闯荡江湖多年来一贴身带着用来自卫的。巴尔达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他也在脑子里不停的提醒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主动拔刀。他并不是个孬种,只是他不愿摊上人命官司,如果被这乾朝(对,这个朝代就叫做乾朝)的官兵衙役给抓了去,再牵扯出自己的身世来,那恐怕事态就更加严重了。
女子闻声顿时也不知所措起来,抬眼一撇,看到了高大强壮的巴尔达济,二话不说一把抱住巴尔达济的腿开始求救。“壮士,救救我,救救我,要是被他们抓住,我可就活不成了。”
被这女子一拽,巴尔达济身上的肌肉瞬间来了个紧急集合。出于本能,他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微微弯腰看了看死死抱着他大腿的这个女子,心中迟疑不定。要说世间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豪杰壮士不在少数,可我毕竟不是寻常人。几十年来都信奉万事稳为先,难道这苦心经营的几十年今日就要断送在这名素未谋面,毫不相干的女子身上?
不行,一定不能冲动啊。
巴尔达济心里盘算着:这女子难道是被高利贷追债?如果是,我巴尔达济倒还可以暂时施舍她一些银两,帮她解解围。如果不是,那我巴尔达济得先弄弄清楚再说。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固然是好,但如果贸然答应救她,最后却没做到,岂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
想到此处,巴尔达济轻轻的扶起了她。但嘴上始终也没说救还是不救。
前脚刚把女子扶起来,后脚这拨人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
其中一个小头目恶狠狠的盯着还有些站立不稳的女子。“看你还跑不跑了,好家伙,可让我们追得好幸苦。这次你再跑可就没那么轻松了。”说着就挥手示意身后的伙计们上前去捆绑女子。
人群一阵骚动。
“且慢,绑人也要有个说法。你且说说这个女子究竟犯了什么罪。”巴尔达济大喝一声。
这群人被眼前的这位西域壮汉给怔住了,只得娓娓道来。“我们绑她自然是有道理的。她是我们家老爷买来的小妾,谁知这个女人不守妇道,一心想勾搭野汉子,还要和野汉子私奔。你说该不该绑回去。”
巴尔达济望向女子,女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不是这样的,他们污蔑我。我根本没有勾搭什么野汉子。我本来是烟月楼的舞姬青珠,那日金老爷来我们烟月楼寻欢作乐。他看见我当时跳的一曲《绿腰舞》,就喜欢得不得了。当时就打赏了我一对玉手镯。还找妈妈要了我回去作妾。妈妈自然贪图他的银子,于是就把我的卖身契给了金老爷。可是青珠并不想与人为妾,更不想和那个欺行霸市,花天酒地的金老爷一起过日子。青珠只想在烟月楼跳一辈子的舞。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选择偷偷跑出来。”
在场的人听了这番话无不同情嗟叹青珠。虽然出自青楼女子,但是骨格清高,卖艺不卖身,也实在难得。
青珠一双渴望获救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巴尔达济,似乎寄托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
“既然这位青珠姑娘不愿意做你家金老爷的小妾,你们就回去给你们家老爷交代清楚,至于欠你家老爷的银子,过些日子自然有人分文不少的送到你们府上。”听了青珠的一番述说,巴尔达济也莫名的对她平添了几分好感。
“这位壮汉,我奉劝你少管闲事。我家老爷发话了,这位青珠姑娘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要是敢阻拦,就得问问我手上这根棍子放不放过他。”这群恶棍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仗着自己小喽啰众多,根本就不把巴尔达济放在眼里。
“上!”说着就要强行上前绑人。
巴尔达济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哪里允许他们这样乱来。
一场恶斗看来在所难免了。
正在拉拉扯扯的混乱之际,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不早不晚的制止了这场恶斗的开始。“住手!谁敢在花都闹事!统统带走!”原来是花都的金顶(金顶是捕快中等级最高的,其次是银顶和铜顶,当然这是乾朝的制度。)捕快田安带着他的巡逻兵及时的赶到了。花都的老老小小都认识这田安,因为其刚正不阿的办事准则,和潇洒爽快的性格,很是受到花都底层人民的爱戴和拥护。
“又是你田安!你这是成心要和我们金老爷过不去呀。”看来田安的出现虽然让这群恶棍吃惊,但是却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害怕。可想而知金老爷在花都的势力着实很庞大,可以算得上花都的一颗大毒瘤了。
“啧啧,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金老爷家的狗在叫呀。”田安根本不正眼看他。
“好你个田安,你等着回衙门挨板子吧。你可知道,知府老爷见了我家金老爷都要礼让三分,看你以后还怎么当差。”
“懒得跟狗吠了,统统带走!”田安本来就妒恶如仇,身上一股子火腾的又烧起来了。
恶棍们见势不妙,看来这活人是没办法带回去了,不过带个死人回去也一样交差。他们仗着背后有金老爷撑腰,索性想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里结果了青珠姑娘的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一棍子直愣愣照着青珠姑娘头上打来。
好在巴尔达济抱着青珠躲闪及时,不然这青珠姑娘的脑浆恐怕就要喷将而出了。
原想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知暗中何处飞来一记毒镖,准准的射进了青珠的心脏。大事不妙,这姑娘命要休矣!
巴尔达济立马捂住青珠流血的胸口,但是毫不起作用的是,鲜血还是染红了她的整片衣襟。
“噢,快看!那西域汉子打死人了!”恶棍们见状趁机往巴尔达济头上扣屎盆子。
“我······我······”巴尔达济又急又怕,不但没了昔日的英雄气概,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原本不想缠上什么官司命案,如今这青珠姑娘却偏偏死在了自己怀里。这真是跳进黄河水都洗不清了。
“田安,你不是历来最喜欢主持公道吗?你看现在该怎么办呀?”恶棍们叫嚣着。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也弄得田安左右为难,只能无奈的大吼一句。“甭他娘的叽叽歪歪,回衙门再说。全部带走!带走!”
“我······冤枉啊!”巴尔达济欲哭无泪,我赤手空拳的如何杀人?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怎么就没个好汉替自己辩解呢。
“我田大人说的话你们不懂吗?统统带走!”见自己手下的巡逻兵迟迟不动手,田安也有点焦躁起来。虽然心里也知道西域壮士是被冤枉的,但迫于无奈,也只能把他们统统带回衙门等知府老爷定夺。
于是一大群人就被田安押着朝着衙门而去,而围观的人群也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去了。
人群虽然散去,但消息却不胫而走。像自己长着翅膀,就随着这股春风吹到了远在天边的皇城。
天子脚下,本该盛世繁华。但谁又能预到此刻的皇城却是暗潮汹涌,诡谲多变。
而在黑暗之中,有一个组织的活动则凸显得异常频繁。这个组织正在虎视眈眈的窥视着皇城的一花一木,也正在贪婪的窥视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这支本是丽妃生前自己组织的一支秘密暗杀组织,想不到在丽妃惨死二十年后的今天,还默默的蛰伏在这个风云变幻的皇城。
“六爷,花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因为一个青楼的舞姬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探子弓着背向六叔禀报。
“呃?花都么?有惊动到皇上吗?”六叔若有所思。突然眼前一亮“对,花都!花都!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快去杀了那个女人!”
“六爷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可是······?现在动手会不会不太合适?如果花都接二连三的发生事件,迟早会惊动到皇上的。”
“哈哈,惊动皇上?我看未必,这女人的死期也该到了。你听着,我要你立马去杀了那个女人,这件事一定要干净利落,天衣无缝。”坐在暗处的六叔,整个脸陷在黑暗里,怎么看也看不清。
注:烟月楼: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嗯,要承认是这首诗给了作者灵感。
青珠:想必大家都听说过绿珠坠楼的典故吧,这里作者将这名舞姬取名为青珠的目的是想赞扬她有骨气。
《绿腰舞》: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这种舞蹈是真实存在的,可不是杜撰哦。绿腰是一种唐代的汉族舞蹈,属于软舞,也称为《六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