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净转头看他,眼睛发亮。
苏由信叹道:“我认了。”
吴净一笑,万物生光辉。
苏由信看我:“你要圣雪莲花做什么?”
我说:“我父皇生日快到了,我想送他生日礼物。”
“是吗。”苏由信淡淡道。
我看苏由信似乎还有话没说,便问:“你想说什么?”
苏由信道:“天下人尽传我是个神医,其实只是有些人命数未尽,我才救得了,若违了天命,活着也是受罪。”
我说:“不过一朵花。”
他说:“你父皇已知天命。”
我沉默不语。
苏由信微微一笑,摇头:“罢了,你现在不懂。”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递给我:“圣雪莲花拿回去吧,这花瓣你让宫人每天摘一片,和一只鸽子用三碗水煮开,再用文火炖,直到炖成一碗汤。莲蕊和三钱的枸杞煲一晚,停火后再放上平烟城产的上等红枣八十七颗,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干,每天吃三颗,你父皇身体一定大好。”
我说:“谢谢。”
苏由信笑:“你父皇不愧为天子,拿圣雪莲花这等神物当补品。”
我问:“你有救不了的人吗?”
“有啊。”苏由信漫不经心:“救不了的都被我杀了,连我都救不了,肯定是该死的。”
我看着他,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大风渐渐刮起,雨雪向我们扑过来,天更阴冷了。
吴净说:“风季要到了,你快下山去吧。”
我问苏由信:“你受得住这里的风雪吗?”
他摆摆手:“下山去吧。”
我握拳:“后会有期。”
看着苏由信和吴净消失在风雪里,我开始下山。
平安回到镇上,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我启程,一路马不停蹄,父皇的生日在四天后,我没把握能不能赶回去,只好星夜兼程,静水还是一匹好马的,用到它时一点没有掉链子。
父皇生日当天夜晚,我终于回到云锦城,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满城花香,落英缤纷。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街上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漫天的烟花绽放,百姓们自发到河边放花船,为他们离国的君主祈福。
我到宫门,小明子和小梦早就在等着,一看见我马上跑过来。
“小公主!你怎么才回来啊!”
我把缰绳扔给侍卫,边走边说:“开始了吗?”
小梦说:“快开始了!您赶快去换衣服吧!”
我道:“莫急。”
我飞身上宫墙,说:“我先回去。”
皇宫上下,花灯灼灼,香烟缭绕,处处细乐声喧,琳宫绰约,宫殿巍峨,火树银花,雕栏玉砌,说不出的太平景像,富贵荣华。
回到留离宫,进房,床上铺着一套新的公主服,我没想那么多,拿起来换上,等我换好衣服,小明子和小梦也回来了。
我问:“这宫服怎么换新的了?”
小明子喘气道:“是七皇子送来的,要您一回来就去见他。”
我在梳妆台前坐下,小明子给我戴头冠,小梦给我上妆。
梳妆打扮毕,号声响起。
小梦手一抖,叫道:“呀!开始了!”
我说:“不急。”
站起来往外走,小梦拉住我:“小公主,你可不能再飞了!等下衣服乱了,妆花了怎么办?”
我只好提着宽大的宫服跑着去,手不时扶一下头上分量不轻的公主头冠怕它歪了,宫服上的配饰太多,叮叮当当地响,引起不少宫人的注意。
到时父皇正出来,我默默无声地隐入其中,随众人跪下行礼。
师父和独一剑站在前面,两人只是叩了手。
“平身。”父皇说。
大家一一坐好位置,我饿得很,忙吃起来,一东西向我飞来,我避不及,打到了脑袋上。抬头,坐前面的师父正瞪着我,眼中又喜又怒。我远远给师父敬了杯酒。目光一转,我看见了白相与,他也在看着我,眼中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他真的很惹眼,翩若惊鸿的一张脸,墨发玉冠,穿着一袭绣绿纹的暗紫色宫袍,衣袖长而宽,修长的手端着一杯酒,优雅入画,风华绝代。
我不知怎的想到吴净,美应不分界限,没有区别。不知道他和吴净,谁的风采更胜一筹。
父皇坐一会儿便退席了,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大家开始走动,互相敬酒,谈笑。
师父跑过来问罪:“你怎么回事?跑去哪里了?迟迟不来也没个音信,为师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独一剑跟过来,笑说:“白冷不小了,你放宽心就是。”
我说:“师父,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师父哼一声:“罢了,人没事就好。”
师父坐到我旁边,师徒俩打量着对方,皆是华衣美服,想到在宝鸣山上一贫如洗的生活,蓦地摇身一变成了离国最高贵的人,我和师父无言以对。
师父看看满桌子的菜,说:“徒弟,多吃点。”
我点点头,八年师徒默契,我明白师父的意思,多吃点,我们不是天天进宫,能吃多少赚多少。
师父的眼珠子随着我头上流光溢彩、价值连城的头冠转来转去。
我知道,光是垂在我额头前的珠帘就已经闪到师父的眼睛,更别提镶嵌在头冠顶上硕大的、发出璀璨夺目光芒的蓝宝石了。我压低声音说:“师父,可不能打这主意,这是杀头的大罪。”
师父不以为然:“这不是你的吗?”
我苦笑:“这是公主的。”
独一剑过来,推师父一把,笑道:“师弟,我们到桃花林坐坐吧,白冷刚回来,劳累得很,明天你们再好好说话。”
师父说:“小冷,吃饱了就回去睡觉,不准多饮酒。”
我点头。
独一剑把师父拉走了。
我放眼望去,白相与不见踪影。
白倾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十五。”
“五哥。”我说。
白倾说:“你师父说你早出门了,怎么现在才到。”
我说:“没什么,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白倾说:“我看你好像很累,等下早点回去。”
我点头。
白倾摸摸我头:“本想和你多说话的,又怕你太累。”
我说:“五哥,明天我去找你。”
白倾点点头走了。
我盛一碗鲤鱼汤,打算喝完就退宴。又感觉有人在注视我,抬头,季龄坐我对面,直直看着我。我举杯向他敬酒,他拿酒杯过来坐我旁边的位置。
“小公主,老臣还以为您不回来了呢。”
我说:“劳季相挂心。”
季龄叹道:“小公主该多回来为是,离妃多孤单呀。”
我不置可否。娘去世后并没有下葬皇陵,她葬在云锦城外柳雾原上,一个萧冷曾经待过的地方,在皇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我。从来都是别人念着她到死,她一概无情到底。
别人的悲喜,谁知她有没有在意?
季龄毫不避讳地看着我,应该说看着我的脸,连喝酒眼珠子也不移一下。
我微微一笑:“好看吗?”
季龄忙低下头,告罪道:“老臣冒犯了。”
我站起来往外走,用膳时我不留神把酒当水喝下不少,现下不觉醉意涌上,头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