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辉心里正郁闷得紧,扫了一眼“打抱不平“的男人,转过头没有理会他。
“起来。“
身着高档休闲服,一副暴发户样子的男人,站起身拍拍朱嘉逃的肩膀,鄙视地道:“换个座儿。“
“有毛病啊。“
朱嘉辉厌恶地道:“不换!“
“我呸,小流氓。“
暴发户指着朱嘉辉,大声嚷嚷道:“大家快看啊,这个小流氓对女孩子动手动脚,还不肯换座,霸占这位置是还想干坏事呢。我王国富活了四十年,身家百万都没这么干过。你们说,他是不是耍流氓?“
“你说谁是流氓?“
朱嘉辉恼怒地站起身,一米八五的个子,顿时给一米六几的王国富巨大压力。他道:“你是不是找揍?“
王国富顿时蔫了,不甘心地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打人可是犯法的。“
王国富随即转头对杀马特女孩道:“小妹妹,你别怕,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告诉大家,他是不是对你耍流氓了?“
众目睽睽之下,杀马特女孩缓缓伸出手,揽住朱嘉辉的胳膊,把他拉回座位。她没有说话,但是手也一直没有收回,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
朱嘉辉非常意外,愣了一秒,方扭头对王国富喝道:“看什么看?滚。“
王国富脑门上青筋乱窜,感觉真是哔了狗了。艳遇没捞着,反倒惹了一身腥。他一屁股坐回座位,不时拿眼瞪两下朱嘉辉二人。虽然怨气很足,但是杀伤力全无。
“谢谢你不计前嫌。“
朱嘉辉轻声向杀马特女孩道:“我叫朱嘉辉,实习生。请问你的芳名是?“
“王晓丹。“
杀马特女孩收回手,淡定地道:“事业编制。“
朱嘉辉听得又是一愣。哪个国企企业文化这么开放?竟然招收杀马特员工!他还以为王晓丹是理发妹,或者某些不正经的工作者。
看王晓丹没有交谈的欲望,朱嘉辉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再度闭上了眼睛。
车内恢复了平静。车辆保持匀速行驶,中途只停了一次,让乘客上厕所,然后在黄昏时分开上了一条盘山公路。
天空下起了细雨,山上的风也不小。许多枯叶随风飞舞,像是零落的蝴蝶在垂死挣扎。
道路右侧的山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坟墓。一些坟墓前插着未燃尽的蜡烛,堆着已经烧成黑灰的纸钱。白蜡烛,黑纸钱,红鞭炮屑,彩色纸扎,坟墓……昏黄的天空下,显得有些瘆人。
咶!
突然,一只黑色的乌鸦撞上了大巴车的挡风玻璃,鲜血在玻璃上溅射开来,像朵朵梅花。垂死的乌鸦,瞪着发红的眼珠,紧紧地贴在玻璃上,极力想要钻进车内。
司机吓了一跳,赶紧刹车。所有乘客身不由己地向前倒去。有些人没系安全带,结果狠狠地撞在前面的椅背,疼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干!司机你怎么开的车!“
王国富也是没系安全带的一员,而且他运气非常不好,直接撞在鼻子上,眼泪和鼻血一起刷刷地往下流。
司机惊魂未定,随口道声歉,便准备下车将乌鸦扔掉。
就在此时,从坟墓堆那边突然生出一股狂风。狂风卷着无数的黑色纸钱灰烬,像一条从地狱来的黑龙,呼啸着直扑大巴车而来。
顷刻间,整辆大巴车就完全被纸钱覆盖。纸钱拍打着车身,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门,说,开门,我要进来,我要进来。
车内响起一阵惊呼,胆小的人已经忍不住浑身发抖。
“开车,快开车啊!“
王国富脸色大变,吓得大声催促司机。
“开不了,看不见路。“
司机铁青着脸,望着像电脑黑屏一样的挡风玻璃,无奈地道:“等风停了,纸……散了,再开车。“
整车人战战兢兢地等风停,可是风却一直不停。片刻之后,车辆右侧靠后位置,窗外发出更加清脆的“哚哚“声音,仿佛有人在用力叩击。
最后一排和倒数第三排的四名乘客,吓得立刻挤进了过道。只有倒数第二排两名农民工大叔寸步未移。
果然好胆量。
众人佩服的目光瞬间集中,却发现靠过道的大叔也没那么镇定。只见他哭丧着脸,想走又不敢走,看上去极为委屈。而靠窗的大叔,仍然头挨着玻璃,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对恐怖的情景丝毫没有反应。
不对劲,这不是胆大。这是强撑。
有什么理由,会让人不顾危险,而不敢走,或者不能走?
朱嘉辉盯着沉睡的大叔半晌,终于看出了问题——大叔肤色泛白,而且胸膛太过平静。平静,可能是真的胆大包天。但是长时间的平静,只能说明他没有呼吸。
没有呼吸的人,自然是死人。死人自然不会害怕,所以他才无动于衷。
凭经验,朱嘉辉判定大叔已经死了至少一天时间以上。那么死人怎么会坐上车……等等,他身上的酒味。原来如此,真相就那么简单。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大叔死于凶杀,还是属于自然死亡。
其实不管哪种死法,死尸都是不准带上长途客车的。所以,朱嘉辉悄悄地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我去,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王小姐,借你手机用用。”
朱嘉辉悄声向王晓丹道。
“你还是叫我晓丹比较好。”
王晓丹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皱眉道:“手机没信号。”
朱嘉辉皱了皱眉,伸手入怀掏了掏,然后站起身,右手贴着大腿,向大叔走过去。
“大叔,你的朋友没事吧?”
朱嘉辉面无表情地道:“你们胆子很大啊。”
“没事,没事。”
大叔举起双手猛摇,慌张地道:“他只是喝醉了,下车了就好,下车了就好。”
“要不你们现在就下车吧?”
朱嘉辉不假辞色,冷酷地道。
“我不下车,我不下车!”
大叔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你们这些坏人,我是买了票的,你不能赶我下车。”
见到朱嘉辉“欺负”弱小,王国富一时忘记了害怕,兴冲冲地走过来,道:“小流……小子,我就说你不是好人,看吧,居然欺负农民。告诉你,我以前也是农民,但是现在身家也是几百万,你别瞧不起人。”
“我不是瞧不起人。”
朱嘉辉冷冷地道:“只是我不想和死人一起坐车。”
“死人?什么……死人?”
王国富又要蔫了。
“我跟你拼了!”
农民工大叔听到死人二字,顿时暴发,站起身扑向朱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