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死亡,完全改变了玩世不恭的栾川。自从小柔死亡之后,他就将两人合租的房子退了出去,再也不敢一个人居住。但是,当他再回到宿舍时,每个人都仿佛躲避瘟神一般躲着他,甚至从室友的眼光中他还看到了无数的厌恶,愤怒,欲要赶尽杀绝的情愫。为此,栾川也不敢和室友们交谈,每天都是一个人去自习室自习,而后便是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直看到在图书馆睡着为止。
几天过去后,栾川就无法承受这种生活,当他站在镜子前面,看着满脸的油泥,衣衫不整,头发宛若一个草窝的自己,感觉十分的陌生。
是的,真正的栾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拳头猛地击在了镜子上,留下了几滴红色,刹那间,一个巨大的栾川变成了无数个细小的栾川,都是一幅落魄的犹如乞丐一般的样子。
雨点般的锤子砸在剩余的镜子上,落魄的影像越来越多,终于在愤恨的锤子下完全毁灭。风吹了进来,玻璃粉末都飞到了不同的的地方,似乎要告诉看到它的人它曾经记录过某个人从骄傲到落魄的过程。
栾川拖着滴滴答答的血液离开了洗手间,墙上的瓷砖上留下了他的几个血手印。
小柔已经死了快七天了。
夜,没有一丝的星辰。风中,树下,掉下几点昨天下的积存在上面的雨水。
栾川和那位叫做兔子的男生坐在天台上,各自端着一个易拉罐,谁也不说话。
一瓶接一瓶,一口高过一口地往下灌着,栾川丝毫不顾及形象,扯开嗓子抓起自己的头发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比鬼哭还要难听的嚎叫。
兔子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喝了一口啤酒。
栾川又高喊了几声,直到对面宿舍大楼里的灯几乎全部亮了起来,才晃晃悠悠地委顿坐在了地上,看着兔子,“兄弟,你恨我吗?”
兔子啜饮了口啤酒,不理会他,眼睛看着其他地方。
感觉自己受到了忽视,栾川猛地一把抓住了兔子的衣领,“**说啊,你到底恨不恨老子?”
四周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栾川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和兔子淡然的神色。良久,栾川放开了兔子,颓废地坐在了地上,又开始大口灌酒。
兔子沉默片刻,开口道,“其实,在我们没有进入幽林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小柔喜欢你。”
“哦?”一口酒哽在了栾川喉咙。
兔子不看栾川,继续说道,“这一切都是依涵告诉我的。当然,我是不会相信小柔会喜欢你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于是,就在那天晚上,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计划,那就是,我提出去幽林冒险,从那里我应该可以看出来小柔是否喜欢你,那样的话,我也就会死心了。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二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栾川,他不相信自己当初的兄弟竟然是隐藏着目的邀请自己去幽林的,他难以置信,就像当初兔子难以置信小柔会喜欢栾川那样。
“所以说,”兔子灌了一口酒,“应该是你恨不恨我,你肯不肯原谅我才对。”说道这里,一滴泪水从兔子眼里流了出来。小柔的死,对他的伤害太深了。
呆了很久,风将栾川的脑子吹得略微清醒了一些,“也就是说,依涵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兔子点了点头,“我那天晚上,将你喜欢小柔的事情也告诉了依涵,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依涵当时仅仅是为了戏谑我,所以就答应了。你知道吗,依涵有多爱你,他曾经为了你,不去自己爷爷的葬礼,却去你的全垒打的庆祝会去陪你喝酒,你觉得,你对得起她吗?”
栾川沉默了片刻,忽然猛地抬起了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兔子。“你说她爱我?哈哈,你说他爱我?既然她爱我为何还要怂恿我和小柔去幽林?她明明知道幽林有危险,为何还要去幽林?现在小柔死了,难道这就是她要的爱?女人心,真他妈恶毒!还有你!”栾川话锋猛地一转,直指兔子,“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出的主意,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吗?哦,我懂了,是不是你和莫依涵那个该死的女人你们两个好上了,却编出来这么一个谎言,将我和小柔骗进幽林,好借机杀死我们两个,这样你们就可以逍遥快活了?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栾川越说越大声,死死地抓住了兔子的衣领。
兔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此时的栾川似乎是另一个人在操控他,根本就不是栾川本人的思想在控制他的肉体动作。
栾川的手掐住了兔子细长柔软的脖子。
不,不可以!他真的不是栾川,他的眼睛里隐藏着一个一个模糊的影子啊!
兔子发现了栾川眼睛里的异样,开始拼命地反抗,然而栾川的力气却出奇的大,大的似乎不是一只手的力量,而是一把巨大的钳子。
渐渐地,栾川压在了兔子身上,双手仍在拼命用力。兔子早就失去了力气,空气已经完全阻碍在了他的鼻孔和嘴唇,随着脖子上压力的增大,头颅内部的眼球和舌头已经抵抗不住,开始往外面慢慢地探出。
“你死吧,哈哈,小柔在等你,哈哈哈!”栾川歇斯底里笑着,继续用力。
忽然——
“栾川!”一声清脆的声音。
好熟悉啊,栾川的手不禁停了下来,力道也缓缓撤去。兔子的舌头和眼球又缩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留下大片的空气疯狂涌进兔子的鼻腔。
栾川抬起头,就在天台的边缘,站着一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被夜风吹起,露着脖颈雪白的肌肤。柔若无骨的身子在风里轻微地颤抖。
“栾川。”她笑着又叫了一声,声音十分甜美。
“小柔。”栾川傻笑一声,呆滞地从兔子身上站起来,“小柔,你没有死?”
小柔张开了双臂,“栾川,我好冷,抱我。”
“等我。”栾川傻笑着朝着小柔奔去,小柔看着他一点点接近,脸上的笑容越笑越深,她的身后,是让人不敢正视的高高的楼面。
兔子晃了晃头,喉咙仍旧火辣辣的疼痛,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朝四周看了一圈,却找不到栾川的影子了。
“栾川......”喉咙里剧烈的疼痛使得兔子的声音卡在了喉咙,无法发出来。
“他回去了?”兔子这样想着准备起身下楼,忽然间却隐约感觉自己听到过栾川曾傻笑着叫过小柔的名字。
是的,栾川的确那样叫过小柔,也就是那时候,栾川停止了对他的伤害。那么这样一来......不好!
强烈的不详涌上了兔子心头,忍着嗓子的剧痛,他拼命地呼喊栾川的名字,在天台上四处奔跑,空荡荡的天台上那里有栾川的影子?
难道?兔子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但是脚步还是不听使唤地朝着天台的边缘挪动。
终于,他走进了天台,轻轻朝下方看去。没有月光,下面黑乎乎的,接着远处的灯光,下方水泥地上似乎蜷缩着什么东西。
“栾川!”
兔子大叫了一声,飞快地离开了天台朝楼下奔去,跌跌撞撞中,不知道在楼梯上摔了多少次,甚至连眼镜都不知道摔倒哪儿去了。
终于,兔子连滚带爬到了楼底,远远地看到蜷缩在地上的东西,他疯狂地跑了过去,还有四五米的距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使得兔子差点摔倒在地上。
兔子壮着胆子,忍住血腥味慢慢地接近了地上的人,三米,两米,一米!兔子在一米外站住了,踩着地上人流淌出的鲜血。
他颤抖着手掏出了手机,打开手机上的电筒,投在蜷缩的人身上,却惊讶地发现,这个人,不是栾川。不仅仅是因为这人是和栾川的长发不符的平头,还有,这个人的体型也比栾川肥硕臃肿的多。
这人到底是谁呢?
看到这人不是栾川,兔子微微松了口气,他拿起手机报了警,接着又将整座楼的四周都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栾川的尸体。
显然,栾川没有从楼上跳下去,兔子不由彻底松了一口气。栾川,可能是喝醉了酒产生了幻觉回宿舍了。
刺耳的警笛在夜里分外的摄人心魄,这个学校的学生已经对这种警笛过敏,一连不到十天,他们已经听过两次深夜的警笛了,一次是莫依涵伤害柳子,还有一次是小柔被雷击身亡。那么这一次,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叶知秋询问了兔子几个问题,几个人将尸体封入了黑色的塑料袋,抬进了车里。叶知秋看到兔子欲言又止的样子,说,“你和莫依涵是好朋友,你是不是了解一些什么情况?”
“不,叶警官。”兔子摇头,“我在担心我的另一个朋友,他叫栾川。刚刚我们在天台喝酒,后来我喝醉了,醒来后就找不到他了,给他室友打电话都说他没有回去。叶警官,我担心他会出事。”
叶知秋点点头,他也知道,栾川是莫依涵的男友。现在,莫依涵疯了,小柔死了,栾川又失踪了,看来,情况的确有些严重。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一定能找到他。”叶知秋拍了拍兔子的肩,“你最近多注意休息,没事时和同学一起去图书馆准备考研吧,别想太多。”叶知秋本想说让兔子小心点,但怕影响兔子,只得委婉地说了出来。
“嗯,谢谢叶警官。”
叶知秋点了点头,随后钻进了车里,朝兔子挥了挥手。
警车又鸣起警笛,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兔子站在风里,有点发抖。
莫依涵疯了,小柔死了,栾川失踪了,接下来,就剩他自己了。
不知道等待他的回是什么。还有,那个跳楼身亡的学生,又是谁?